车内,莫相离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泪顺着眼睫不停滑落,源源不断,永不干涸。
景柏然重新坐回车里,他侧头望着坐在副驾驶位上无声哭泣的女人,怎么有人能哭得这么平静,又这么绝望?
真是一个矛盾的女人!
婚礼上,她冷静自持地导演了一场戏,在众人惊愣中,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那晚在酒吧,明明已经喝得醉生梦死了,她偏还能维持端庄仪态,屹立不倒。
后来他把她带上床,原本很恬静的一个女子,在床上却是那样的热情,仿佛要将身体内最后的能量都燃烧殆尽。
签订协议后,他以为他已经掌控了她的一生,却不料她从他的世界消失地无影无踪,让他一想起她就恨得牙痒痒。
现在,他以他的方式逼她回国,本是胜利者之姿,却在面对她的无声哭泣时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这样的心绪浮动,对他来说实在不妙。
瞥了一眼静静躺在后座上的文件夹,他无声叹息。再缓一缓吧,他向来不做雪上加霜之事。
若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变卖公司的那些商人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怕是会惊呼:什么时候吃人不吐骨头的艾瑞克总裁也有人性了?
在他惊觉时,他已经将她搂进怀里,笨拙的安慰:“别哭。”
她的眼泪滑进他的脖颈,一直掺进他心里。他的心脏开始紧缩,有些疼,被勒住一般,逐渐无法喘息。
此刻,他倒宁愿她像泼妇一样大哭,也不想看到她静静的无助的流泪。
莫相离靠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他略显无措的拍抚着她的背,让她抑郁的心情渐渐远离。
她渐渐止住哭泣,轻轻推离他,不再沉湎。轻扯唇角,她浅浅一笑:“谢谢你,景先生,先送我回家吧。”
脆弱过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被困难打倒的人。
景柏然看着她,被水泽冲刷得异常明亮的双眼,唇边那抹笑荡漾出苦涩的弧度。他却无法如她一般笑得出来。
因为此刻,他忽然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的拔动他的末梢神经,演奏出一曲名为爱的弦律。
很多他以为早已经遗忘的情绪,此刻,因为这个叫莫相离的女人,而回笼了他的心。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他决定坦然受之。
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厌烦,何不在厌烦之前,好好的爱一场。倾身过去,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一触即走,不让自己生出想要更多的贪念。
“别担心,都会过去的。”
迈巴赫平稳的滑行出去,车窗倒映着路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迅速退去,霓虹灯光中,不知道谁的心被迷惑。
莫相离侧头定定的看着景柏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目光有点困惑,有点茫然,有点不解。
景柏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她的目光很打扰他。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国?”似乎想说点什么,好打破车厢里沉默的暧昧,结果她刚说完,就发现他俊帅的脸顿时黑沉下来。
刚才那丝心疼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他偏头盯了她一眼,眉梢眼角,都愠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如果连自己的老婆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那我这个做老公的就太失败了。”
莫相离目光一顿,垂眼避开。她不告而逃,是她的错,只是不解他为何对一个算得上是陌生的女人这么……执着。“为什么是我?”
艾瑞克集团能在短短五年时间内,迅速蹿进福布斯世界排行榜前十,景柏然的能力非同小可。他若想调查一个人,只怕能将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而且他敢放心把副卡给她,说明他早已经调查过她的身世。
只是……
难道他对每一个与他意外上床的女人都要调查得清清楚楚?
“莫非莫小姐将我吃干抹尽,就想不认账?”轻 佻的话语避重就轻,成功的阻止了她更多的疑问。
莫相离俏脸微红,恼怒的瞪向他。这个人,她刚对他有点好感,他就要把那点好感消磨殆尽。气鼓鼓的撇开头看向窗外,她不想自取其辱。
车厢内沉默隽永,景柏然偏了头,隐秘而细致的观察她,这个女人全身都散发着一股矛盾的气息,恼怒而理智,让他应接不暇。
忖度一下,他说:“你的行李已经搬到我的别墅了,你见完家人,就跟我回家。”
家……
莫相离愣了愣,想起协议上她该履行的责任,她怎么忘记了,她与他就是契约与被契约的关系。
“我想……”先去看看我阿爸……
“想都别想,莫相离,我对你的纵容已经超出我的底线。你父亲已经不在那个家,还是你想留下来,想看你妹妹与你的旧情人怎么亲亲我我?”一句话犀利又嘲讽,景柏然说完,身边的女人脸上血色全失,惊愕的看着他。
“你果然调查我。”这种什么隐私都曝露在阳光下的感觉让她很难堪,她气得浑身直哆嗦。刚才她怎么会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
后照镜中,女人满脸愠怒,眼底却划过一抹黯然。景柏然第一次情绪失控到口不择言,他懊恼的咬咬牙。对女人向来温柔有加的他,为何独独面对她,失了该有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