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接到老夫人的目光,心中哀哀叫苦,只觉得肉疼,可她却不得不福福身,恭敬道,“让老夫人见笑了。妾身本想备好这八珍,待齐全之后在老夫人的寿诞当日拿出来,谁知道让这没趣的下人给提前漏了,都是妾身的错,请老夫人莫怪。”
倾玥目光在董氏以及老夫人身边流转,清美的面容带着淡淡讥嘲。
这董氏还真是会逢迎!更是当机立断的好手。
明明并非是出自本意,她却偏偏说得跟真的一样。再看老夫人,眉眼都笑开了,倾玥心头淡淡地浮起一丝悲哀。
老夫人如此精明的人,竟然会被董氏哄得团团转。她可知道,十二日是她自己的生辰,而在月底之时,则是董尚书的生辰。
董氏准备这八珍,原是为了给董尚书备的生辰厚礼呀!
想到董氏之前搬给自己的那如积山般的账册,本本都是精品,无一丝差漏,完美得令倾玥都找不出漏洞来。
可惜,越发完美的东西,越是有着很深重的怀疑性!
看看这八珍,倾玥暗暗猜测,萧府的账面上真正能有多少银两。
这董氏得花多少金银,才能把这八珍给聚齐呀。
“祖母!”
倾玥朗声喊道,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那野驼蹄放到了她身上,就听倾玥清脆的声音带着真诚说道,“之前我看了府内的账册,账目上面的银子不少反多。看起来买这八珍并没有花多少银子。祖母,您的寿诞,每一年都是意思一下即可,不若今日大办一场?听闻爹爹在边关打了胜仗,皇上亦是高兴,大办一场更是顺应心意,想必皇上亦是赞同的。您说呢?”
董氏就知道萧倾玥只要一说话,便准没好事!
现在她竟然还要求大办寿诞?!就算是小办寿诞,府内的银子犹然不够,若是大办,岂非是要把董氏给为难死?
董氏她自己为了父亲的生辰,好筹备了八珍,还花了如许的金银,现在因为张福把野跎蹄曝露出来,非但给父亲的生辰礼凭空给飞了,就连小宴也变成了大宴!
她怨毒地朝倾玥剜了一眼,转而恶狠狠地朝张福看去。
若非这个没用的东西,那八珍又怎么可能会曝露,又怎么会冒出来大办席宴之事?
张福满面无辜,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因为八珍丢了三珍,而董尚书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他急急地赶来欲回报夫人,哪知道那其中一珍,野跎蹄,竟然从他的腰囊之中滚落出来。
他都不知道,这东西是如何跑到他的腰囊口袋里面去的。
老夫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未说话,萧羽菲眉眼一利,出声打断道,“祖母万万不可!”
“我们每年都要小小办一下,可是今年却要大办。若非皇上下旨,擅自为之。会被人认为是好大喜功,而爹爹打了胜仗,这在皇上的心中会有怎样的印象,皇上会以为爹爹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以至于过于奢侈。到时候对我们只有弊而无有利!”
萧羽菲一番话,令脸上冒出笑花的老夫人一阵郁滞,刚要出口的话也被吞咽进了肚子里面。
倾玥微微带着讶异地看着萧羽菲,没意料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显得很有水平似的。
看起来黎王“教导”得她,确实是不错。这些日子未见,她提升了不仅仅一个档次!
“二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倾玥一副沉吟的样子,缓缓接话道,这使得萧羽菲不由地惊讶挑眉,露出戒备之色。
“看起来是夫人有心了,只能筹备八珍给祖母,可是却没办法大办筵席了。”
倾玥叹息一声,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就看到她走到张福面前,一把夺过那野跎蹄放在掌中端详,好一会儿,她似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挑眉看向李嬷嬷,示意她过来。
李嬷嬷察觉,遂走上前来,在众人一致好奇的目光中接过了那野跎蹄,当看了一眼之后,她面色倏变,闪烁地朝董氏和张福看去,神情阴郁而怒愤!
董氏眼皮直跳,狠瞪了眼张福,却搞不明白那野跎蹄上究竟是弄了什么,怎么会让李嬷嬷这个老奴都露出愤怒的表情,平时这老奴根本不敢对她横眉竖眼的,今日却有如此异状。
她深觉得不好,可还没有来得及阻止。
李嬷嬷便会那野跎蹄送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将上面的一样东西指给了老夫人看。
老夫人先为董氏如此知书达礼而心上眉梢,觉得这个儿媳妇虽然有时候刻板了一些,但是对萧家还是很用心的;
继而又为萧羽菲打断她的话,阻止大办筵席而有些不悦。虽然如此,老夫人对萧羽菲如此识大体而颇有着赞赏之意,而玥丫头,太过于莽撞了,比起菲丫头来,还是差了一些。
这样想着,老夫人就接过李嬷嬷递过来的野跎蹄!
她内心还对董氏母女很是赞美与舒心,觉得自己平时对她们太苛刻了,以后要多待她们好一些。
但是当看了野跎蹄之后,老夫人心头的那一些欣喜,嘎然而止!
她面色铁青,氲氤着排山倒海的怒气,对着身边的桌子“啪”地一拍,将那野跎蹄狰狞地扔出去,直往董氏的脸上掷去!
“大胆!”
老夫人气煞,铁青的脸变得惨白,嘴唇气到抖簌,双目狠狠地瞪着董氏,仿佛要将她瞬间撕裂一样。
“祖母,你做什么发如此大的脾气!”
萧羽菲从来没见过老夫人会如此愤怒,甚至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在所有的下人面前发作自己的母亲。
老夫人也太过份了点!
就算母亲有再多的不对,她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这么不给母亲颜面!
哪知道萧羽菲话音刚落,老夫人一双凌目如刀一般朝她割去!
惊得萧羽菲浑身一震,竟然没敢再问出声。
这时候倾玥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悠然地拾起那野跎蹄,将上面的那一抹印迹一整,大大方方地露出来,摆到了众人的面前,她摇着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可是神情却是散漫的,就听她说道——
“送给老夫人的八珍,为何会有董尚书府的印迹呢?难道是张管家搞错了,还是说董夫人您所弄到的这八珍,根本就不是给老夫人,而是给您自己父亲的吧。”
她说着,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毕竟董尚书的生辰也快到了,就是这月的月底呢!”
这话一落,老夫人桌上的茶杯呯声而落,摔在地上,粉碎。
老夫人气得摔坐回椅上,目眦欲裂地瞪着董氏。
董氏木然地承受着这一切,灵魂像是瞬间被抽离出肉体一样,只能眼睁睁地受着老夫人的目光,却张着嘴,无法发出声音来。
她几乎没弄清楚,为什么在那野跎蹄上会出现董府的家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