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遥珈说要自己照顾她的起居,云梓笑的眼里都有了泪花。
事不宜迟,遥珈立刻叫了沁碧和彤画帮云梓收拾东西,然后自己去准备马车的事情。
终于她就要离开盛京了,自此之后也不知何时会再回到这里了。
遥珈捂着发疼的心脏,在心里默默的说道:百里泽没有我你的路还是会照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遥珈再次回到云梓房中的时候,沁碧和彤画两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遥珈走过去将两个人一抱,“怎么?哭了啊!这有什么可哭的啊,我又不是不带你们俩。”
沁碧抹了抹眼睛,笑道:“我们不是舍不得这里嘛,毕竟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有感情了!”
遥珈看了一眼云梓的房间道:“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就算是不离开这里我们也住不长久,等太后丧事一过皇帝就会下旨收回府宅,这里也就不会再是我们的家了。”
遥珈走到云梓的跟前蹲在她面前,“不过到了弦乐城我们就会又有我们自己的家了,有娘,有沁碧,还有彤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云梓伸手抚上遥珈的脸庞,一字一句:“离开这里之后就是新的生活,遥珈你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遥珈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定会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刚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脖子上一麻,然后脑袋就开始发晕,遥珈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云梓怀里。
在遥珈晕倒的那一刻,她看到母亲眼中满是泪水与不舍,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奈何无法抵抗住麻药晕了过去。
云梓把遥珈抱在怀里,爱怜又不舍的抚了抚遥珈的头,声音哽咽道,“我的女儿,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要坚强的活下去。”然后用帕子擦了下眼泪,把遥珈双手上的手链给摘了下来交给了彤画。
“沁碧,小姐我就交给你了!”云梓向沁碧嘱咐道。
沁碧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夫人放心,沁碧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
外边夜色已深,连阳按照约定早早的到了虢国侯,沁碧也早就等着他到来了。
一见连阳提前到了,沁碧忙把连阳带到云梓的房中。
刚一进门,连阳就看到昏睡在床上的遥珈还有坐在一旁的云梓。
“夫人。”连阳恭敬的向云梓抱了抱拳。
云梓见连阳过来赶紧起身,“这次真的是麻烦镇南王了。”
连阳看了遥珈一眼才道,“夫人客气。只是夫人真的不同我们一起离开就吗?倘若遥珈醒来之后,知道夫人没有一起她一定会伤心难过。”
云梓摇了摇头,“不一起了,哀莫大于心死。这虢国侯府就是我最后的归宿了,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说罢云梓朝连阳欠了一礼,“希望镇南王可以护着我的遥珈平平安安离开大渝,让谁都找不到她。”
连阳赶紧伸手去扶,“夫人所求小王一定会办到,如果她愿意我也可以给她一个能栖身之所。”
云梓感激的看着连阳,又朝他连连道谢,“多谢王爷。时候不早了,王爷带着遥珈离开吧!”
连阳点了点头,朝床边走去,伸手将睡在床上的遥珈抱了起来,然后便朝外边走去。
沁碧回头看了云梓一眼,连忙跟上连阳的脚步。
二人刚走出虢国侯府不久,就看到虢国侯府冲天的火光,沁碧满脸泪水的停下脚步,看向火光的地方。
连阳抱着昏睡的遥珈一脸焦急的催促道,“快走,否则再耽搁就走不了了。”
连阳抱着遥珈一路施展着轻功,沁碧也跟在后边,不一会儿就出了城门。
翻过城门早有马车在等着他们了,连阳将遥珈给抱上马车,让沁碧也上了车之后,便立刻让暗卫赶车向北燕方向驶去。
第二日中午,为太后守灵之期也就结束了,连日来大家都是疲惫不堪,如今结束了大家都是回府先好好休息。
百里泽回了府,打算换身衣服然后就去找遥珈,想问清楚她那天晚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打算继续和他在一起?
刚换好衣服,就有暗卫前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禀报,百里泽便让暗卫前来禀报。
“禀王爷,昨夜虢国侯府发生大火,侯爷夫人与昇宁郡主葬身火海。”
百里泽有一瞬间的愣怔,霎时间觉得周围的世界一下变得安静了起来,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良久百里泽才找回自己,嘴唇嗡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殿下,昨夜约莫子时,虢国侯府发生大火,等人赶到的时候,只从火场找到两具尸体,虽然已被大火烧的无法辨认,不过根据随身的饰品已经确定了身份,正是虢国侯夫人和昇宁郡主!”
百里泽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心中突然有什么明了了。
怪不得那天晚上她会主动且一反常态的来找他,而且极其大胆的跟他要求跟他欢.好,原来竟是因为这样,竟是因为这样。
“哈哈哈…”百里泽捂着发疼的心脏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不是她打算继续和他在一起了,而且她早就绝对要永远的离开他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跨过仇恨继续和他在一起。
百里泽猛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也没有顾得上去擦唇边的靴子,只一昧的笑着。
那日她在天牢说要与他情断意绝,要他付出代价,原来并不是怒上心头说说而已,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想好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了吧!
原来这便是她说的代价,只不过这代价太大,让他承受不住,痛入骨髓,痛不欲生。
百里泽只觉得身体里好似有一千一万只蚂蚁在啃咬着他的骨血浑身痛到极致,就连心脏疼的好像下一刻就要炸裂。
百里泽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天蚕蛊的蛊毒竟然这个时候发作了。
这一刻他只想着天蚕蛊尽快的将他给吞噬了吧,黄泉路上太黑了,他怕她一个人会找不到路,他怕她一个人会害怕。
嘴里的鲜血还不断的涌出来,“遥珈,别怕,等我。”说完咚的就应声倒地。
这可是把前来禀报的暗卫给吓得不轻,连忙上前去探究竟。
百里泽这次天蚕蛊发作来势汹汹,而且因为遥珈的事情心中根本就没有生念,状况是越来越遭糕。
皇宫这边也是刚收到虢国侯府的事情不久,然后就又立刻传来说宁阳王突然病倒了。
太后的丧事刚办完,就传来虢国侯的噩耗,现在宁阳王又病倒了,这可着实把皇后给吓得不轻。
皇帝听到百里泽病倒的消息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因为前一段时间虢国侯的事情,他与百里泽父子之间起了些嫌隙。现在听到百里泽病倒,而是还是在杭遥珈葬身火海之后,皇帝心中难免会以为这是百里泽借故来发泄他的不满。
百里泽这一病,百里泠和乐吟是被吓得不轻。她们可是知道百里泽身中天蚕蛊,现在一听到遥珈的死讯,她们就怕他是天蚕蛊蛊毒发作,那这可真是不好办了。
两人心惊胆颤的连忙回了上阳殿把绛紫丹给随身携带着就同皇后一起出宫探望百里泽。
皇后到宁阳王府的时候,太医刚为百里泽诊治完,皇后连忙问太医百里泽的情况。
几位太医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道,“殿下急怒攻心引发心脏衰竭,再加上殿下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求生意念,老臣等无能为力啊!”
听到太医这么回答,皇后眼前一花就要向后仰去,得亏有百里泠和乐吟抚着这才没事。
皇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向太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在百里泠和乐吟的搀扶下走进百里泽的卧室。
卧室里并不是只有百里泽一人,李昭锦听到消息马上就赶了过来。
见皇后进来并没有起身行礼,而是红着眼眶哽咽的喊了声:“姑母。”
皇后一心牵挂百里泽的状况,也无暇顾及李昭锦。走到百里泽床边这才看到百里泽紧闭双眼,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衣服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渍简直是触目惊心。
百里泠和乐吟看到百里泽这样,眼中一酸,泪水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百里泽的模样简直是太吓人,唇上毫无血色,一张脸也是惨白如纸,额上还时不时的冒出冷汗来。
乐吟虽然不知道她表哥是不是真的是天蚕蛊发作,但是不是说绛紫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吗,现在也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乐吟用手肘撞了一下百里泠,示意她把绛紫丹给拿出来。百里泠立马恍然大悟,从袖中取出绛紫丹来。
乐吟立马上前让李昭锦和她一起把百里泽给扶起来。
百里泠倒了一杯水端了过去,把绛紫丹给百里泽喂到嘴里,然后又灌着他把水给喝下去。
好在百里泽虽然昏迷,但还是有一丝意识可以吞咽,在百里泠不停的给百里泽灌了好几杯水之后,绛紫丹终于顺着百里泽的喉咙而下。
看到百里泽将绛紫丹给吞了下去,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泠儿你给你七哥喂下去的是什么?”皇后忙问。
百里泠一笑,“母后你放心,这是泠儿得到的灵药,保管七哥吃下去之后就安然无恙。”
皇后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百里泠,虽然百里泠平时爱闹爱玩,但是在她七哥的事上可是绝不马虎,是以皇后也放下心来。
皇后毕竟也不能离宫太久,于是便让乐吟和百里泠留下来帮李昭锦照顾百里泽。
虽然说这三人是表姐妹吧,但是百里泠向来和乐吟比较亲,和李昭锦大概是因为性格不合,两人很少有什么交集。
百里泠和百里泽喂下绛紫丹之后,约莫有一个时辰百里泽额上也不再有冷汗,唇上也有了丝血色。
“遥珈。遥珈。”百里泽自昏迷后口中一直喊着遥珈的名字。
听到百里泽不停的喊着遥珈的名字,乐吟和百里泠两人心中酸涩难受,她们七哥有多么爱她们的嫂嫂,她们又不是没有亲眼见到过。而现在因为一场火他们就此天人永隔,从小到大她们都没有见过百里泽对哪个女人有这么上心,也只有遥珈才能把他给收的服服帖帖的。
她们是不体会不来百里泽心中有多痛,可她们却是能知道百里泽有多么痛。因为她们俩对遥珈也是很喜爱,对遥珈她们是真心把她当成了嫂嫂的,现在遥珈死了,她们光是想一想都觉得难以呼吸,更别提那么爱遥珈的百里泽了。
而李昭锦则一直在一旁默默的照顾着百里泽,就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百里泽在喊谁的名字。
对于李昭锦来说,杭遥珈原本就是一个几乎没有交集的陌生人,现在她死了,对她来说也是没什么影响,毕竟死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一个陌生人的死,又如何能让她的情绪有什么起伏。即使这个陌生人抢走了她从小到大一直爱着的这个男人,她对杭遥珈也没有什么怨恨之类的情绪。
毕竟姻缘天定,他爱不爱她,跟有没有杭遥珈并没有什么关系。倘若他爱她那么就算杭遥珈出现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要是不爱她,即便没有杭遥珈,依旧也改变不了什么。
此时此刻李昭锦更多的只是对百里泽的心疼,她的泽哥哥,她一直梦想着要嫁的泽哥哥,爱上了别的女人,现在更因为她的死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李昭锦就坐在床边为百里泽擦着脸,然后心中默默的数着他到底喊了多少声杭遥珈的名字。
因为李昭锦的坚持,乐吟和百里泠先去休息了,等天亮再换下她。
所以李昭锦数了一夜,直到蜡烛燃尽,天蒙蒙亮。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李昭锦看着桌上燃尽后流成的蜡泪,突然就觉得这流干的蜡泪就好像是她的心一样。
一整晚,伴随着百里泽时不时喊着遥珈的名字,李昭锦的心就像是一寸一寸燃烧殆尽的蜡烛一般,一点一点走向终结。
李昭锦看着还在昏睡的百里泽,眼中尽是哀伤。泽哥哥,我输了我放手了,我想无论如何永远都无法有人能够代替她在你心里的位置了吧!一整个晚上你足足喊了她九百二十声。
得有多么大的执念,才能把一个人刻到骨子里,才能在昏迷中还忘不了她。
李昭锦苦笑,即便是杭遥珈死了,可她永远的活在他的心中。倘若杭遥珈还活着,她尚且还能与她斗一斗,可是杭遥珈她死了,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死人。
就算是如今她有机会了,有机会做宁阳王妃了,那又如何。与其嫁给一个不会爱自己的男人痛苦一生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放手,让他在心中知道她的好。
第二日清晨,太医过来继续为百里泽把脉,却发现百里泽有所好转,连忙将这个消息说给在场的百里泠几人听。
听到百里泽有所好转,几人都是大喜过望。
李昭锦看了眼百里泽,转头跟乐吟说到,“既然是这样,你们俩在这照顾着,我就先回去了。”
乐吟两人倒是没想到一听百里泽情况好转了,她就要回去了,看这样子是没打算让她表哥知道自己在这照顾了一整晚啊。
乐吟点了点头,“那表姐你先回去休息吧,等表哥醒了之后我们再派人告诉你。”
“嗯。”李昭锦淡淡的回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百里泠看着李昭锦的背影有些奇怪,“咦,昭锦表姐怎么就这么走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乐吟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看着百里泠,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你这是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估计是你看华昌那一套看多了,认为是个女人对待爱情都会死缠烂打吧!咱这个表姐虽然跟华昌走的近,但是性子跟她可是大大的不同。虽然昭锦表姐是很高傲,可也是因为她高傲所以眼中也是揉不得一粒沙,不爱自己的人她也宁愿是不要的。”
百里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是她不把握这个好机会了吗?”
乐吟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百里泽,他口中时不时还会喊遥珈的名字。心中感叹,就她表哥这一晚上喊的,是个女人都会心死吧。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爱的男人满心满眼的都是另一个女人,即便那个女人已不在人世。
再说连阳这边,他抱着昏迷的遥珈连夜出城一路朝北燕赶去马不停蹄,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们已经远离了盛京。
不过云梓不禁给遥珈下了麻药,并且用针封住了她的睡穴,为的就是让她一时半会的醒不了。她对遥珈的性子也摸得清楚,知道如果不这样做,遥珈在第二日醒过来就会要赶回去,她一旦决定一件事谁都拉不住。所以即使是连阳都无法劝住她,可她费了这么大心血才让遥珈金蝉脱壳,又怎么可能前功尽弃。
所以云梓特意的嘱咐了连阳,等到了北燕才能替遥珈解开睡穴。
即使遥珈昏睡着,可她的大脑还是有意识的。遥珈静静的躺在连阳的怀里,眼睛紧紧的闭着,有眼泪从遥珈眼中流出来,然后顺着眼角没入发中。
马车一路飞驶,连阳没有丝毫的停歇,路上只是不断的更换马匹,沁碧与暗卫轮番驾车,不过六日竟已快出大渝境内,接近弦乐城。
宁阳王府
百里泽服下绛紫丹后,恢复的越来越好,期间李昭锦来看过几次,其余时间都是百里泠,乐吟还有飞月轮流照顾。
终于在服下绛紫丹后的第三天夜里百里泽转醒了。
百里泽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百里泽就静静的看着床顶,在被中的手不自觉的紧握。他竟然没死,竟然没有死,现在就是连天都不让他们俩在一起了吗?
即使他没有死,百里泽也希望自己就那样昏迷着一辈子。因为他在梦里梦到了遥珈,梦到了他初次见她,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狼狈样,梦到在同州他中箭时她哭的梨花带雨,梦到了他们曾经历的一切的一切,梦到他们彼此确定心意,梦到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美好回忆,梦到在那个冰天雪地他把自己在她身上贴上标签,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
可现在梦醒了,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像泡沫一般破碎。百里泽感觉到自己的心撕裂般的在痛着,痛的他要喘不上气来。
百里泽曾经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事能够把她从他身边抢走,可现今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总有让你只能眼睁睁却无能为力的一件事——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