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疗养院。
秋棠上次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是有些绿意的,今天再来,却是草木凋零、一片荒寂。
下午,权司墨跟秋棠陪着秋梨来到疗养院找秋伟国,同来的还有在医院一直没走的于景雯跟魏少唐。于景雯已经从秋棠和shirley口中得知秋梨跟权司墨以前的事,不胜唏嘘。一时间,竟也不知道秋棠跟权司墨在一起,是不是道德的。
不过,她还是希望她的秋棠姐能够幸福。
秋梨怯怯的跟在权司墨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而权司墨又不肯让秋棠离得自己太远,于是,秋棠跟秋梨一左一右跟在权司墨身边。
“啧啧……”魏少唐跟在身后,啧啧摇头,“权司墨,你这样未免太招人嫉妒了,姐妹花啊,你干脆一起娶回家得了。”
秋棠一皱眉,心里咯噔一声,却没有说话。
权司墨听到,冷冷的回头,扫了魏少唐一眼,“你少说风凉话。”说完,眼神柔和了一点,转眼冲于景雯道:“于景雯,你也过来,不要跟他一起走。”
于景雯听话的点点头,小跑着跟上来,站到秋棠身边,一笑,四个人并排着往里走。
“你们……”魏少唐一下子停在原地,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喂!要不要这么对我!于景雯,你给我回来!”
于景雯咬了咬唇,没有回应。
“魏少唐以前,也是认识小梨的吗?”这时候,秋棠却突然问了一句。
权司墨点点头,“认识,还替我照顾了她一段时间。”顿了顿,眼睛的余光扫到于景雯,又意味不明的补充道:“两个人感情……不错。”
于景雯感觉自己的胸膛被一记闷拳打中,由外到里的疼。从一开始魏少唐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吗?她是傻,可是没有傻到可以做别人替身的地步,更何况,她一点都不想跟魏少唐有关系,一点都不。
疗养院里很安静,环境很好,职工服务很好,但这一切的‘很好’来的都是有代价的,每年,秋棠不知道往这里砸多少钱。
负责秋伟国的看护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几个人过来,连忙迎接,“秋棠小姐,您来了!”
“嗯,辛苦了。”秋棠点点头,打了声招呼,“我父亲,他还好吧?”
“还是那个样子,刚刚净完身,几位可以进去了。”那看护又道:“我就在护士站里等着,秋棠小姐有什么吩咐,随时去找我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秋棠冲他微微点头,带着几个人走进病房。
秋梨被带着走进去,权司墨缓缓开口,“秋梨,病床上躺的是你的父亲,还记得吗?四年前那天晚上你出了车祸,你父亲也出了车祸。过去看看,看看还记不记得你父亲。”
“父亲?爸爸……车祸……”秋梨的眼神有些迷蒙,盯着床上的人,脚步有些犹豫,可却是一点一点往前走着的。
秋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小梨,小梨快跟爸爸走!那群人又找来了,跟爸爸先出邺城去躲躲!”
“这么严重吗?我要去……我去给权司墨打电话!虽然他要跟我分手,可是,可是我没同意,他也总不至于不管我们了!”
“来不及了,这是我自己造的孽,我……我赌输了!不是权司墨的仇家!更何况,他们马上就追来了,给权司墨打电话,也来不及了啊!”
瓢泼的大雨,紧急的对话,断片的记忆像潮水般奔涌而来。
秋梨脚步一顿,离着床边有三四步远,盯着床上那个苍老的身影,眼神里的光景越来越复杂,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汽车的嗡鸣声近在耳边,车灯打在她的脚上,明晃晃的照着前面的路。她一脚一脚踩在水里,一步也跑不动了,“我……我跑不动了……”
“小梨!你必须快点跑啊!他们要追上来了!”
嗡……吱……
秋梨听得到车子加速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邀请,嗡鸣着朝着他们冲过来。就在这时,父亲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狠狠的将她的姐姐秋棠推了一把……
当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秋梨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倒吸着冷气,身子也蜷缩起来。
“小梨,我要去旧金山,去之前想跟你说……我们分手吧!”
“我一定会让权司墨回来找你的……”
“秋梨,你以为你凭什么在学校里张牙舞爪的?一个学渣!你连你姐姐的十分之一都不如,整天就知道撒娇,我们的校草学长也是你配得上的?”
“她是你的姐姐,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用对她客气……”
各种声音在脑海里此起彼伏,叫嚣着,让秋梨头痛欲裂。
“秋梨!”魏少唐见势不好,第一个冲上来,连忙扶住秋梨的肩,“怎么样?是想起什么了吗?脑袋疼吗?”
于景雯抿抿唇,盯着魏少唐,身子往后一撤。
秋棠楞了一下,还是跑了过来,“小梨,小梨你怎么样?”
听到秋棠的声音,秋梨身子一僵,低着头,瞳孔骤然紧缩起来。
“姐姐,你新买的裙子好好看哦,小梨可以穿一下吗?”
“姐姐,今晚的功课好难哦,小梨不想做……”
“姐姐,我肚子很痛,这个周的衣服都由你来洗好不好?”
“今天晚上的晚饭一点都不好吃,姐姐可以给小梨重新做吗?”
“上补习班好无聊哦!还是在晚上,我会害怕的,姐姐你能替小梨去吗?”
她想起来了,她的姐姐,对她唯命是从的姐姐,秋棠!
权司墨跟于景雯也很紧张,不想错过分毫的盯着秋梨。
“我……脑袋疼……”秋梨怯怯的叫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可声音还像小孩子般撒娇的语气,“我好像,想起了一点……可我的脑袋很疼……”
“那就不想了!先不想了!”秋棠连忙开口,忍不住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欣喜,“先想起一点来也好!那就好,那就好!”
“想起什么来了?”权司墨焦急的问。想起他跟她说分手的事了吗?
“我想起爸爸来了……”秋梨看了权司墨一眼,咬咬唇,“司墨,我可以去看看我的爸爸吗?”
权司墨审视的盯着秋梨,还是前几天的样子,一脸无害,撒娇委屈。怎么会这样呢?叹了口气,权司墨点点头,“去吧!”
魏少唐松开秋梨,眼神却依旧黏在她的身上,神色紧张。
秋梨脑袋里依旧翻江倒海,所有的记忆都齐齐涌来,她的承受能力有些扛不住……秋梨颤颤的坐到凳子上,眼睛盯着秋伟国,脑海里却在想着其他。
一点一点的记忆在大脑里梳理一遍,她必须好好理清现在的状况。她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上学的事情,记得遇见权司墨的事情,记得车祸那晚的事情。但是很多细节,无从捕捉……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屋子里站着的其他四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秋梨。秋梨也没有说话,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秋梨突然吸了吸鼻子,眼眶酸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梨,怎么了?”秋棠连忙上前,“怎么哭了?”
“我……我想起爸爸来了……”秋梨抽抽搭搭的开口。
“想起来了?!”权司墨一激动,也跨步来到秋梨面前,“那秋棠呢?你的姐姐呢?你想起来了没有?”
听到权司墨的声音,秋梨突然转身,扑到权司墨怀中,“呜呜……司墨!我的脑袋好疼!我爸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
权司墨身子有些僵,手抬着,也不去扶秋梨,只皱眉,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小梨,你还在怪姐姐吗?”秋棠的眼神有些痛苦,“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秋梨眼神里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清明与讽刺,却紧抱着权司墨,没有说话。
再回到秋梨的医院,已经夕阳西下,秋梨大脑承压太重,已经睡着。于是,权司墨让肖靖抱着秋梨回病房,意图明显。医生来看过秋梨之后,说没有大概,权司墨松了口气,便要带着秋棠回家。
“你这界限未免划得太分明了。”魏少唐忍不住嘲讽,斜着眼睨了秋棠一眼,又对权司墨开口,“这就是你照顾病人的态度?她刚刚多粘你你没看见?让肖靖抱她上来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回家?晚上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你们觉得合适吗?”
“魏少唐,你今天说的话,有些太过分了。”权司墨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对着魏少唐,脸色铁青,声音里夹杂着怒气,“你以为你多说两句就是关心秋梨了吗?秋棠在医院里受了秋梨一个周,一次都没有回家睡过,今天是周末,我带她回家休息一晚怎么了?医院里有医生、护士,魅蓝一会儿也会赶到医院,秋棠是秋梨的姐姐,不是奶妈!”说完,权司墨冷冷转身,拽着秋棠就往外走。
“喂,权司墨……”
“不许说什么留下来的傻话,看不出来我现在很生气吗?乖乖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