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天中,顾倾城只是眯了一小会儿,再也没合过眼,第五天的晚上,一节课刚刚说过,修老便感叹地说:“你的天赋无人能及,将来的成就必定在我之上,我现在是没什么可以教你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师父,你真的要走?”顾倾城鼻子一酸,说话间,已然红了眼圈。
修老忽地腾空而起,原本就呈半透明的身子,现下彻底变成了透明的,双脚已经开始虚化,变成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即使如此,修老脸上依旧是欣慰地笑着:“徒儿,你我虽然相处时日尚短,但你却是为师,唯一收下的徒弟,师父以有你为徒而骄傲。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师父期待着有一天你成为这天下间最好的炼药师。到那时,师父若在天有灵,亦会与有荣焉,为你高兴的。”
这番话刚刚说完,修老的身子便彻底消散在虚空中,顾倾城哽咽地喊道:“师父!”
可这次,却再无人应她。
顾倾城人生当中,第一个师父,无人替代的师父,便这样消失在了顾倾城的生命中。
顾倾城跪在地上,对着修老消失的地方,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当初,她没有行拜师礼,修老也不愿她跪拜,今天,这不仅是拜师礼,也是她对修老最后的送别。
顾倾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可她并没有哭多久,就像修老所说,他不希望看到她难过,他希望看到一个坚强的顾倾城,希望她成为最好的炼药师。
所以,为了师父,她不会再哭,为了师父,她会认认真真的走下去。
师父走了,顾倾城也不想在乾坤袋中在待下去,便抱着两只小兽出了乾坤袋。
她将两只小兽放在床上,走到房门前,刚刚打开房门,刺眼的光芒便透了进来,她抬起手挡了挡光芒,等到眼睛适应后,才拿了下来。
紧接着,一阵药香味扑面而来,顾倾城眉心一拧,狠狠嗅了嗅,那股味道似乎更浓了。
这个味道,顾倾城很熟悉,无论里面的药材还是分量,都和她拿给顾少阳的药材一样。只是,顾少阳和她住的地方相去甚远,那药味不可能钻到她这里来。
思及此,顾倾城顺着药香味寻了过去。
见她要出去,两只小兽不甘寂寞,立刻跳到了她怀里,知道修老的离开,两只小兽也不敢和往日一样嬉闹,只乖乖地呆在顾倾城的怀中。
顾倾城无奈地一笑,抱着两只小兽走了出去,就在她刚走到院中时,就看到翠儿正蹲在避风的墙角边熬药。
“翠儿,你这是给谁熬药呢?”
翠儿时不时被药炉子里冒出来的白烟,呛得眼泪直流,拿着蒲扇的手,却不敢慢下来,听到顾倾城的声音,她猛地站了起来,顶着满脸的灰土,红着眼道:“小姐,你终于出来啦!我这是替何氏煎药呢!”
替何氏煎药?
“顾少阳兄妹呢?”她不是嘱托了顾少阳不可假手于人吗?怎么现在煎药的任务,又跑到翠儿的手中了?
“前阵子家族的排名赛结束了,二爷就带着前十名的弟子,按照老规矩去往生山脉历练。小姐,奴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少阳少爷这次正好挤进了前十名,就和二爷他们一起出门了。”翠儿嘿嘿一笑,沾满黑灰的手,胡乱地往脸上一抹。
“即使顾少阳不在,那顾琳安呢?”顾少阳挤进了前十,在顾倾城的意料之中,顾琳安的实力,只到一星灵士,前十的名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顾琳安。
“哦,琳安小姐也跟着去了。只不过,她名额太靠后了,二爷是看在少阳少爷和小姐你的面子上,才让琳安小姐也跟着去的。临出发前,少阳少爷就把这煎药的重任交给奴婢了。”说起顾少阳,翠儿的小脸一红,腼腆地咧嘴一笑。
顾倾城虽然没经历过男女的感情之事,可翠儿表现的这么明显,她都不好意思视而不见了,捏了捏翠儿那稍稍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打趣道:“怎么地,才跟人家见了几次面,小丫头就春心萌动了?”
“小姐,你又浑说,奴婢不理你了。”翠儿气呼呼的转过头,盯着药炉子,脸上一片火烧云。
顾倾城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心虚什么?”
“奴婢哪有心虚,分明……分明就是小姐你浑说!”
“好好好,是我看错了,你这不是心虚,脸上这更不是羞红。我什么也不说了,出去逛街咯,可怜的某人只能在这里乖乖的熬药。”顾倾城抿嘴一笑,旋身向外走去。
翠儿羞红了脸,跺了跺脚,一声不吭地闷着头熬药去了。
抱着两只小兽,顾倾城优哉游哉地在大街上晃悠着,把自己关在乾坤袋中这么久,顾倾城觉得自己再不出来晒晒太阳,身上都该发霉了。
顾倾城这次出来,其实是打算购买些低阶魔核,用来炼制丹药,乾坤袋中有很多的药材,却唯独没有魔核。
她现在炼药师等级并不高,不足以炼制高等级的丹药,这些天,仅存的低级药材,几乎都被她用完了,该到了补仓的时候了。
“哼!你个臭瞎子,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小姐让人将你绑回去!”
走在盛街上,顾倾城轻车熟路地来到药铺中,她还没迈进药铺,就听到一道尖酸的声音,从街道中传了过来。
顾倾城挑了挑眉,抱着两只小兽,斜倚在药铺外的柱子上,看向站在街道正中耀武扬威的女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最喜欢和顾明月同流合污,一起欺负顾倾城的中书侍郎家的千金,梁玉兰。
在顾倾城的记忆中,梁玉兰特别好色,都城中所有的貌美少年,没有一个能够逃出她的魔爪,显然,这一次她又看上了一个绝美的良家妇男。
顺着梁玉兰的目光,顾倾城朝路边看过去。
却见一个身穿一袭月牙白色锦袍的男子,束手而立,绣着幽兰的衣摆,随风而动,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都能卷跑了他,也正是如此,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谪仙般不食烟火的味道。
一双纤细却不柔弱的眉头蔓延到了耳际,如悬胆般的鼻梁,镶嵌在脸上,挺立的山根饱满丰厚,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起,及腰的黑色长发,仅用一根紫檀木簪束于脑后。
最吸引人的,却是那一双清澈明亮的深黑色瞳孔,星河灿烂的璀璨也不过如此。
然而,顾倾城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眸子,竟无法视物?
望着这双清澈如溪水般的眸子,顾倾城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暮君邪那双如幽幽古井般深邃不可捉摸的眼睛。
若论貌,暮君邪和眼前这人不相上下,若论气质,两者却大不相同。
前者高傲最贵,有睥睨天下之姿,后者清隽淡雅,有遗世独立之形,要是将两人放在一起,就连顾倾城也无法分出,到底谁更胜一筹。
即使听到梁玉兰侮辱性极强的话语,眼前这人也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神色淡淡,并不说话,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死瞎子,竟敢无视本小姐!今天就是绑,本小姐也要把你绑回去!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带回府里!”梁玉兰恶狠狠地指挥着身后的随扈,上前将那人捆绑起来。
顾倾城见状,蹙了下眉头,懒洋洋地开口道:“梁玉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一样色胆包天!”
说着,顾倾城條地射出了几枚银针,正中那几名随扈的手腕上。
“哎呦!”随扈登时哀嚎一片,连忙退回了梁玉兰身后,抱着手,再也不敢靠近。
看顾倾城走到男子面前,梁玉兰脸色一变,大声叫嚷起来:“顾倾城,你这是要多管闲事了?”
“抱歉,我可不喜欢多管闲事。只不过,我可不认为这是闲事,梁玉兰你该不会是忘了以前你和顾明月是怎么对我的吧?”顾倾城浅浅一笑,面上看不出喜怒。
梁玉兰登时火冒三丈,清秀的五官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恶声恶气地指着顾倾城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别以为你废了明月的修为,本小姐就怕了你!赶紧给我滚开,要不然本小姐也把你全身经脉都废了!”
“滚吗?”顾倾城摸了摸鼻头,莞尔一笑:“我可不会,不如梁玉兰你示范给我看一下?”
“顾倾城,我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不知好歹!你不过就是仗着老丞相对你的偏爱,那天决斗时,肯定是你用了旁门左道的招数,才害得明月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今天遇上了我,定要让你尝尝苦头!”
梁玉兰大怒,咬牙切齿地模样,仿佛要把顾倾城放在嘴里,狠狠地咬碎。说话间,便抽出腰间的鞭子,向顾倾城挥来。
睨着梁玉兰,顾倾城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的弧度。
那是一种从寒冬腊月中,破冰而出的冷意,直冻得梁玉兰浑身一颤,她咬着牙,故作镇定地道:“小贱人,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说呢?梁玉兰,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好色,没想到你却是蠢笨如牛!”顾倾城的手,轻轻一动,紫瞳和小白乖觉地窜到顾倾城的肩头呆着。
顾倾城冷哼一声,轻轻抬起右手,拽住了鞭子的另一头,刷地一声,鞭子绷直成一条笔直的线,横隔在两人之间。
这条鞭子,本是顾延庭送给顾倾城的十三岁生日礼物,乃是用了灵兽脊椎上那条最为坚韧的兽筋制成,后来却被梁玉兰抢走了,这厮竟敢在她面前用这条鞭子,不是蠢笨,就是脑子里缺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