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宇竖起,端木暄嗔怪的看向荣昌。
拿着折子的手轻颤,荣昌苦着脸道:“您这样会把身子熬跨的!”
静看荣昌片刻,赫连煦轻轻一叹!
抬手,端起桌案上的莲子羹,他一口一口的喝着。
一碗粥见底,他轻轻抬头,竟见端木暄赤足进入书房!
“惜儿!你醒了?!”
眸光一亮,将手中的莲子羹搁下,赫连煦快速起身,迎上前去。
一步步向前,凝望着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端木暄的脑海中,闪现过曾与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那一年,海棠花开的时候,她救了他!
那一日,在太后宫中,她与他重逢!
那一时,她为救他,甘愿舍弃性命!
……
过往之事,一桩桩一件件,如云烟过往,在眼前一一闪过。
原本,爱,只要两人倾心,便是完美。
但,她们的故事,在经历了生死离别之后,在她脑海中,定格的最后一个画面,竟是兄长死去的遗容……
这让她,情何以堪?!
“惜儿?!”
见她一直都直愣愣的注视着自己,赫连煦不禁蹙眉:“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么?”
“赫连煦……”
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端木暄的唇角处,勾起一抹如罂粟一般冷冽的笑容,眸色一黯,她骤然抬手,啪的一声,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皇上!”
一声惊呼,荣昌当即变色!
“荣昌退下!”
知她因何如此,赫连煦并未因她的一巴掌而动怒,斥退荣昌,他面色平静对端木暄轻道:“若是打我,可以让你心里舒服些,你可再打!”
“舒服?!若是打你,可以让我哥哥复生,我不介意继续,但这样可以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话,端木暄冷冷的盯着赫连煦,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赫连煦,你说过会保护好我哥哥的,可是他死了,死在你所谓的保护之中……你说过会给我个交代的,可杀害我全家的人到现在仍旧活的逍遥……”
定定的,看着她受伤的神情,赫连煦心下微痛!
“你只想到自己的家人,从来没想过我的家人,从来都没想过……”不停的用力捶打着赫连煦健硕的****,端木暄声泪俱下:“我不要你的交代……你把哥哥还给我……还给我……”
“惜儿……”
不理端木暄的挣扎和捶打,赫连煦无比疼惜的将端木暄揽入怀中。
她,在流泪!
泪水滴落心田,化成了他心底的血,灼的他痛不欲生!
他说过,会好好保护她!
却一再的,让她无助哭泣!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可以令你满意的交代……一定!”不在乎自己手上的伤口是否会重新裂开,用力的禁锢着端木暄的身子,不容她挣脱,赫连煦眸色晦暗,语气却是坚定非常!
心中,实在痛到窒息!
端木暄张口咬住赫连煦的肩膀,听到他口中溢出的抽气声,端木暄思绪渐明,内心也渐渐的冷了下来。
静窒半晌儿,她松开嘴,语气冰冷的轻嗤出声:“赫连煦,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日后在这后宫之中,再无安宁可言!”
闻言,赫连煦眉头一皱!
缓缓的,将她自怀中推离些许,迎着她眼底的那抹狠戾,他心下微怔:“惜儿,莫要胡来!”
“杀我全家者,我必饮其骨血,还我兄长者,我定噬其骨肉……”抬手挥落赫连煦置于自己肩膀上的手,惊见他手上有伤,端木暄动作一滞,但是很快,她便将心中痛楚隐忍下来。
冷冷的,看着他,她疾言厉色道:“赫连煦,你替我报不了仇,便由我亲自来!”
“惜儿!”
眉宇一皱,赫连煦的眼底尽是不赞同之意:“你什么都不要做,相信我,一切由我来做!”
“若你一定想要保全自己的亲人,便趁早杀了我,否则我报不了仇,将来还会有洛儿,只要我司徒家的血液在流淌,便定要她们血债血偿!”
眸色微闪,上下打量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人,见他面色铁青,却半晌儿无语,端木暄暗暗咬牙,转身向外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倔强身影,赫连煦的眉心,依然皱的紧紧的,始终无法舒展开来。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迸现,隐忍许久之后,他终是大喝一声,转身将桌案上的东西,通通挥落在地!
“皇上!”
一脸惊容,荣昌凑上前来。
见赫连煦怒火难平,他咂了咂嘴,却什么都不敢说,只得弯下身来,将散落在地的奏章一一拾起。
侧目,看着正在收拾桌案的荣昌,赫连煦眸色阴暗:“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囊么?”
“皇上自登基以来,体国情,平战乱,已然做的极好,至于皇后娘娘……错不在皇上,皇上也在尽力弥补,奴才想……若她能体会到皇上的一片苦心,便也就可以释然了!”
若问谁在赫连煦身边待的时候最多,那个人非荣昌莫属!
是以,有些事情,别人不知,他却知之甚多!
赫连煦和端木暄事情,他一直看在眼里,他们两人心里的苦,他也感同身受!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但无奈的是,感情的事情,到底是两个人的事情,莫说他只是个奴才,即便他真的是谁,也不一定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这一切,始终都要靠他们自己!
“惜儿……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怔怔的,滑落在地,赫连煦喃喃着端木暄的名字,眼角处竟有水光隐现……
……
番阳,位于京城以南,五十里之外。
赫连飏与迎霜离开京城后,便一路向南,终至两日后,抵达此地,并暂时在此落脚。
寻了一家小客栈落脚,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吩咐店小二准备些吃食。
不久,店小二送上了四菜一汤。
看着桌上并不算太好的菜色,赫连飏并未挑剔什么,拿了一个馒头递给迎霜,他俊逸的脸上,浅笑浮现:“赶紧吃吧,你一定饿坏了!”
“嗯!”
轻应一声,迎霜接过他递来的馒头,只唇角轻勾的看着赫连飏狼吞虎咽,自己却一直都不曾动过筷子。
抬眸,见她不动,赫连飏眉心微皱:“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用膳的样子,此刻何以如此神情?!”
轻轻一笑,迎霜叹道:“我只是没见过你吃的香……”
过去的他,虽面对山珍海味,用膳之时从来恪守仪礼,连吃饭的姿势,都是千篇一律的。
但现下,他吃着的,是再普通不过的菜色,却让人觉的如此美味!
放下手里的筷子,赫连飏拉过迎霜手。
轻抚她手心的硬茧,他轻声叹道:“在那座皇宫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冰冷冷的,所有的一切也令人乏味至极,但如今不同了,如今我对面坐着你,有你在……即便过的再如何朴素,那日子也会是好的。”
失而复得是什么感觉?!
此刻,他便是了!
因为失去,他才懂得更加珍惜!
所以,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子。
抿唇轻笑,迎霜回握住赫连飏的手,不确定的问道:“舍弃了江山帝业,与我一起去过男耕女织的日子,你真的不悔么?”
“在你看来,我真的是舍弃了一切么?”对迎霜坦然一笑,赫连飏琥珀色的眸海中,波光闪闪:“我的势力,在这次起兵中,已然被阿煦瓦解殆尽,日后即便我再如何筹谋,想要翻身几乎已无可能!”
人都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如今他便是如此!
放弃了江山帝业的争夺,他的心忽然间晴朗了许多,再不像以前那般浮躁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清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飏……”
没想到赫连飏竟会如此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的失败,迎霜握着他的手,不禁又收紧了几分!
笑睇着被迎霜握紧的手,赫连煦轻问:“有个问题,我一直都埋在心里……叶家之难……虽不是我亲手动手,却与我有着莫大的干系,你不恨我么?”
问出这句话,他眉眼轻抬,凝向迎霜。
“恨?!叶家说到底,是朝廷的争斗的牺牲品,事成定局,我恨你又如何?”轻轻苦笑,低眉看着与赫连飏交握的双手,迎霜叹道:“叶家的事情,虽与你有所莫大关联,但我的这条命,却也是你救回的,我不是不想恨,而是做不到去恨你!”
若是恨,可以换回自己的家人!
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恨着吧!
可如今,她的心在他身上,她不是不想恨他,而是做不到!
“我知道,我有负于你,以后……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整颗心去爱护你!一定!”眸中,隐隐的溢出几分感慨,赫连飏锁了锁眉,深深的舒可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