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溪下了楼。
林渊其倚在车头处,身形修长,但并不消瘦,zara里普通的黑色衬衫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种不输奢侈品的气质。
见她走过来,掐了烟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从苏岑溪手中接过箱子塞进后备箱。
苏岑溪沉默地坐进副驾驶座,等林渊其上车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一个不大的医疗箱。
苏岑溪低着头出神,手臂忽然被人扯了去,她诧异地转头看去,林渊其正轻柔地卷起她的袖子,腿上横七竖八放着双氧水、纱布之类的东西。
白皙的手腕红肿不堪,上面还有不少细小的伤口,可能是挣扎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到了。
苏岑溪挣扎着想要收回手臂,却动弹不得。
“别动。”林渊其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继而低下头仔细处理起伤口。
林渊其嘴角不再含着一直以来的笑意,和善的面具似乎已经维持不住。
此刻的他,更像一个真实的人,苏岑溪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的情绪。
狭小的车厢,呼吸声近在耳边。
微微带着些凉意的指尖在肌肤上的触觉尤其明显,他的每一个动作,苏岑溪想忽略却反而更加的清晰。
“另一只。”
“不…不用了。”
她的反抗在林渊其这里毫无作用,林渊其整个身子侧了过来,处理着另外一只手腕。
苏岑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头顶,心中微微一颤。
很温暖的感觉。
“你最近没看新闻吗?”苏岑溪突然鬼使神差的冒出这句话。
“嗯?”
“没认出来刚才那人是和柳筱安闹绯闻的那个吗?”
“哦。”林渊其淡淡地应着,“渣男一个,刚才打对了。”
“丑闻也是我爆出去的。”
“干得漂亮。”
她听到林渊其平静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哽咽起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活得像个小丑。
“那你还要娶我吗?”林渊其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坐直身子,看着她。
安静了几秒。
苏岑溪正准备自嘲地扯起嘴角,林渊其突然揉着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了一吻。
“为什么不要呢?”
“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
事情总赶不上变化,苏岑溪也没想到仅仅半天就足以让她改变心意。原定的交流也失去了意义,林渊其将她送到了徐奕萱家楼下就离开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岑溪进门的时候,徐奕萱正在做饭,听到动静,从厨房中探头,惊异地问道。
“不早了。”苏岑溪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吃过饭了吗?”徐奕萱放着调料,说道,“林渊其没有去找你吗?我以为你今晚要跟他一起吃饭。”
林渊其?
原来是从徐奕萱这里知道她的地址,她还在疑惑林渊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家,大概因为等她太久了吧。
想到这里,苏岑溪微微弯起嘴角,心底一片柔软。
“没呢。”换了鞋子,她进到厨房给徐奕萱打起下手。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坐在阳台的凉席上喝着酒看星星。
“奕萱,我要结婚了。”
“什么?”徐奕萱一骨碌爬了起来,“你给老娘说明白!!!”
不管苏岑溪解释多少遍,徐奕萱都没办法消化自己闺蜜转眼要嫁人了,嫁的还是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
“早知道不带你去酒吧了。”徐奕萱懊恼的说。
“不关你的事。”
苏岑溪半眯着眼,从指缝中望着遥远的星星。
柳筱安、贺华盛。她认真对待的人最后还不是把刀尖对准了她?
何必如此认真呢?
还不如疯狂一把。
反正整个世界都是疯狂的。
“明天把林渊其带来,我要把关才行。”
“行了,睡吧。”苏岑溪按住她,然后闭上了眼睛。
------世界不会因为谁的悲伤或不幸而停止转动,生活还要继续。
不过显然苏岑溪的不幸还没有结束。
上午,苏岑溪收到了今生第一张法院传票。
名誉侵权的官司。
贺华盛以名誉侵权的理由,要求她公开道歉并赔偿损失500万元。
可笑。
苏岑溪将传票揉成一团,仍然不解气,恨不得去踹贺华盛两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从黑名单将贺华盛的电话拖出来,拨了过去。
贺华盛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又故作抱歉的虚伪,“反悔了吗?岑溪。”
“我呸,反你妈!”
“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嘶——”贺华盛激动地大笑,结果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他抬手按了按,声音带着狠劲,“让你的姘头最近小心点,给我带绿帽子,还敢打我。我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苏岑溪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挂掉电话。跟这种人渣多讲一秒都是浪费生命。
然而官司还是要打的。
下午,苏岑溪约了个律师做咨询。
两人足足谈了三个小时才结束,苏岑溪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找人杀入贺家再把贺华盛那个人渣打一顿。
500万的赔偿金额,请律师的话,光律师费都要近30万元了。
我曹!
苏岑溪忍不住骂了一句。
猜到贺华盛是逼她和解,她偏偏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不和解又能怎么办呢?
她掏不出30万来。
人生,现实得可怕。
夜色渐晚,苏岑溪孤零零地站在路边,茫然地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商场外墙的招牌亮得张扬,三三两两的女孩子打闹着从她身边经过,还有远处传来的吉他声,小孩摔倒的哭声……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苏岑溪不明白他们的心情,也没有人懂她。
苏岑溪疯狂的想要摆脱这种状态,摸出手机打给徐奕萱。
电话被接通了,却是池帆。
“岑溪啊,奕萱去卫生间了,你等一下啊。”
苏岑溪猜测两人正在约会,踌躇了片刻,“不用了,没什么事。”
挂了电话,苏岑溪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
街上的人像是被装进自己的玻璃罩里,她挤破了头也撞不进去。
“你打算走到什么时候?”
苏岑溪闻言抬头,林渊其站在面前皱着眉看她。
昏暗的灯光投下来,泪眼朦胧间,竟如笼罩住神祇的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