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阁楼上,香案上放置着熏炉,茶具。
苏白桐与于风华相对而坐,随着茶水热气升腾,空气中浮动着百合香的气味。
海风帘子低垂着,帘子上系着的铜铃随着窗外的春风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那个女人是谁?”于风华望向楼外,“从一早上她就站在那里。”
苏白桐捧着茶盏啜了一小口,“她在等鬼面。”
“鬼面?”于风华愣了愣,“那个阴森的男人?”
苏白桐盯着于风华。“有件事我想求你帮个忙。”
听苏白桐这么说,于风华立时摆出二大爷般的得意模样,“有什么事您只管开口就是。只要小爷我能帮得上忙的。”
“当初你是如何辨别出十殿下是女儿身的?”苏白桐问。
于风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时她正好坐在我身上,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那是女儿香。”
对于各种香味,苏白桐都极为敏感,可唯独没有闻过于风华所说的那种什么女儿香。
“一会我会请那女子上来,我想请你帮忙分辨下,她的身上有无女儿香。”
于风华再次挑了海风帘子向楼外看了看,目光落在楼下白浅浅的身上。“行,包在我身上。”
白浅浅带着身边的丫鬟问兰上了楼。
慧香在门口禀道:“夫人,奴婢将她们带上来了。”
“嗯,进来坐吧。”屋里传来苏白桐淡淡的啜音。
白浅浅进了门,盈盈施礼,“昨日匆忙,还未寻问夫人如何称呼。”
“梅。”苏白桐吐出一个字。
白浅浅愣了愣,半天才缓缓道,“原来是梅夫人。”
“坐吧。”苏白桐指了指香案一侧的空位。
于风华就坐在苏白桐的对面,头上戴着纱帽,白色细纱垂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白浅浅看向于风华,似乎有些犹豫,“不知这位是……”
“风华公子,琴阁阁主。”苏白桐介绍道。
白浅浅忙低头施礼。
慧香送来新的茶具后便退到门口。
苏白桐慢悠悠喝着茶,一边问白浅浅,“你以后有何打算?是想留在京都还是回去?”
白浅浅低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小女原本就是想回去的。可是眼下走投无路,想起子枫哥哥以前曾说他要到京都来,所以便只好先来投奔。”
“这么说你还是要回去的。”
“……我父亲怕是还不知我现在生死。我想最好先派人回去送个信,父亲会派人来接我回去。”
就是说,她目前还是想留在京都了。
慧香站在门口不住撇嘴。一脸的不屑。
“你派人回去送信大概要几天时间?”苏白桐一边问着话,目光却是投向了对面的于风华,虽然隔着纱帽,但她仍能感觉得到于风华露出疑惑的神色。
“从京都到白虎山庄,快马大约要十几日。”白浅浅道。
“慧香,给白夫人拿些银子。”苏白桐吩咐道。“到客栈订间上房。”
“不用麻烦梅夫人了。”白浅浅急道。
“你还要在这里住上不少日子,总得先安置下来才好。”苏白桐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子枫的差事很忙,不可能处处照应到你。”
“没关系,我可以等。”白浅浅急道。“我总不能让梅夫人您破费,客栈上房就不必了,我住在子枫哥哥那里就好了……”
听了这话,慧香险些咬了舌头。
她想住在鬼面那里?那么丝情怎么办?她们住在一起……难保丝情不会用剑宰了她。
慧香正在心里腹腓,忽听身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只见鬼面走上来。
“夫人,凉大人过来了。”慧香极不情愿的向里禀道。
白浅浅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惊喜。
鬼面进屋向苏白桐问安。
“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苏白桐问,通常鬼面都是临近傍晚才过来接她回宫。
“主子允了属下一日假。”鬼面道。
苏白桐看了一眼白浅浅,“既然如此,你就自己看着安置吧,缺什么你只管开口就是了。”
“多谢夫人。”
白浅浅跟在鬼面身后出去了。
苏白桐看向于风华。“如何?”
等到慧香关上房门,于风华这才摘下头上的纱帽,“怪事。怪事。”
苏白桐静静的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我在她身上竟然闻不到女儿香。”于风华摸着鼻子。
“那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呢?”苏白桐问。
“那个丫鬟身上倒是有些女儿香气。”于风华沉吟道。
“莫非是因着她成了亲,所以你才闻不到?”
“但凡是女人,身上都有不同的香气,就算是成亲之后也不会消失。”于风华摇着头,“真是怪事,从她身上我竟然连一丝香气都闻不到。”
香阁楼外。
鬼面带着白浅浅去了一旁的茶楼。订了包间。
白浅浅不安道,“子枫哥哥不要破费了。”
“无事。”鬼面淡淡道,“这里说话方便。”
白浅浅只好坐下来。并让问兰上前服侍倒茶。
鬼面伸手遮住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不用了,你服侍你家小姐就行。”
白浅浅轻咬着嘴唇,“子枫哥哥还是在怪我对不对?怪我当初没能说服我父亲帮你……在你最难的时候,害得你远走他乡,堂堂少庄主现在却要替别人卖命……”
白浅浅说着话,眼泪禁不住的滚落下来,转眼间就湿了衣裳。
“我没有怪过谁。”鬼面显得异常冷静,“至少当初白虎庄主还给了我三十两银子的路费。”
白浅浅知道那三十两银子的事情。其实那就是像打发要饭的似的,她父亲为了快些将凉子枫打发走。
“我会派人去给白虎山庄送信,你就先安心在城里住些日子。”鬼面从怀里掏出装银子的荷包放在桌上。对丫鬟问兰道:“这里是三十两银子,你去帮你家小姐添置些东西。”
“难道我就值这三十两银子不成?”白浅浅怒冲冲站起身,“你现在只不过是为了还我父亲当年的人情,你还在恨我对不对?在你最难的时候,没有站在你的身边。”
鬼面平静的直视着白浅浅,“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白浅浅紧张的打量着他的脸,在他的脸上她确实没有看到她所期望的表情。
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怨,他只是平静的望着她。就好像她只是一个陌生人,而非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我不知道,因为那些事已经过去了。”鬼面站起身,“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白浅浅看着鬼面转身离去的背影,无力地跌坐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