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房间,顺着铺着红色地毯的过道来到客厅,一个男人正站在窗前,对外眺望。
男子应该年纪不轻了,因为后脑上的头发已经花白,夕阳透过玻璃,斜照进来,让他头上的白发格外的显眼。
从后面看,他身材匀称,并没有像很多中年老人那样发福,也没有很瘦,白色的衬衫扎在休闲裤里,脚上是双粽色的休闲皮鞋。
衣着很低调,但很高端。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他听到我进来,却并没有回过身来。
“您好,我是袁小暖。是安明的妻子。”
虽然我知道他肯定是知晓我的身份的,但出于礼貌,我还是主动报上自己的身份。
让我意外的是,他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回过身来。
我有些懵。
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他是安家重要的内阁成员,五令之一,所以要一直这样背对着我说话?如果是这样,那他直接打个电话过来不就完了,干嘛要还亲自出现,却还要背对着我?
“先生?”我带着疑问又叫了一声。
“你平安没事,我很高兴。”
他终于说话,声音沙哑,好像比他的背影还在苍老。
“谢谢您让我再次见到那我丈夫,您的大恩,我和安明都将终生铭记。”我对着他的背影,深深一躬。
我相信他能看得见,因为玻璃可以倒影出我在向他行礼,其实我也希望他因为我的客气而回头致意一下,这也是最基本的礼节。
可他没有,只是摆了摆手。“不必客气,事实上我欠你们的,很多。”
这话更让我心里生疑,他欠我们什么?是欠安明的,还是欠我的?不过他是安家旧部,或许他指的欠的,应该是指当初没有保护好安家吧?
“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就算是以前有所亏欠,也早就还清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我忽然就词穷了,他不面对我,好且也没有主动说起话题,这让我觉得这个对话很尴尬,气氛很不协调。
“你不用感激我,只要你答应,不管我做过什么,你都不会怪我,我就满足了。”他说。
我更加奇怪,心想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他做过什么对不起安家的事?所以他现在抱着赎罪的心态来救安明?
“我想不管以前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安明肯定都已经原谅您了,还有什么事,能抵得上救命的大恩?人非圣贤,总会有做错事的时候,我们谁都一样。”我轻声说。
“你真的这样想?”他问。
“当然,我就是这样想的,我自己也犯过错,也得到过别人的谅解,我相信不管您做错过什么,安明都能原谅您。这一次要不是有你在,安明肯定就没了。等他完全康复了,我会告诉他是你救了他,我们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我说。
“那如果是我有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他说。
我愣了一下,“这怎么可能,我们在这之前见过吗?”
“当然。你还没有说。你会原谅我吗?”他又问。
他这样紧盯着问,让我确定他以前肯定是见过我的,不然他不会这样说。我的仇人也不少,可我想了想,好像没年纪大的。
而且他可是五令之一,是可以翻云覆雨的大人物,而这之前我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大佬有交集,让他有机会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难道他说的对不起我的事,是和安明有关吗?那他也应该说对不起安明,怎么会说对不起我?
他还在等着我的回答呢,但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不敢胡乱答应,我担心他说的事和安明有关,如果是这样,那我是做不了主的,只能等安明自己来决定。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的,是我太过奢求了。”
我无言以对,我压根不知道他到底指的是什么事,我真的不敢胡乱答应。
“但是我见到你,还是很高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能公开和你见面。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看到你平安,我觉得高兴。对不起,小暖。”
他忽然声音他哽咽,身体似乎还在发抖,我完全惊住。他竟然哭了,虽然他背对着我,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哭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忽然明白了什么,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句:“爸爸?”
他转过了身,我看到了久违的那张脸,这张脸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么英俊潇洒了,但轮廓并没有完全改变。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我爸爸,我失踪多年杳无音讯的爸爸。
我完全呆住,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但又知道自己眼前的,都是真实的。
一天之内,我不但见到了我以为已经过世的丈夫,我还见到了失踪多年的爸爸。
而我的爸爸,竟然是救了安明的人,实在太让人不可思议,我完全没法从震惊中一下子缓过来。
我说不出话来。
泪水顺着他苍老的面颊流淌,他右边的脸,有一个很大的疤,这个疤,以前是没有的。
记忆中的爸爸,年轻而英俊,眼前的老人。不但头发花白,皱纹很多,而且脸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疤。
我忽然又觉得,他不是我爸爸。他爸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很像。
“小暖,我老了,你都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是爸爸对不起你。”
看到他苍老而浑浊的泪水,我又相信了,他就是我爸,如果不是我爸,他不会在我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大哭。
“爸爸,真的是你吗?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丢下我们不管?”
我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安定下来。原谅不原谅他暂且不说,但他是我爸,是给了我血脉的人,我必须得承认这个事实。
如果我还是十八岁,我或许会转身就走,但我已经不年轻了,我经历过生死别离,经历过劫难无数,我理解人生中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我愿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
更何况,他还救了安明,还把我接到这里和安明相见。
“一言难尽,小暖,这些年,苦了你们了,爸爸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他之前肯定也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情感大堤一但崩溃,那些藏在内心的悲伤就会倾泄而出。他剧烈地抽噎,白发苍苍的他,哭得像个孩子,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爸爸,不要哭了,我们还能活着相见,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我轻声说。
“其实我在暗中已经见过你多次了,但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和你相见。对不起,小暖,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我对不起你和你妈,还有小刚。”
我知道他的泪水后面肯定是很长很长的故事,不然这么多年不会不露面,要一下子说清楚,也不容易。但我还是想要证明一点,那就是他到底真的是不是我爸爸,虽然情感上我觉得他是我爸,但是别忘了,温城出现过一个假安明,冒充我了丈夫,我差点信以为真,我现在是惊弓之鸟,我不能再认一个假爸爸。
“爸,你以前脸上是没有疤痕的,为什么现在有这么一个疤?”
短时间内我想要让他拿出太多的证据证明他就是我爸当然不现实,我只能从最直接最简单的事情开始说起。
“那年厂里失火,你被人锁在仓库,我冲进去把你救出来,当时被烧伤了,不仅脸上,头上也有几处疤,长不出头发来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老了,也不用管形象了。能把你救出来,爸爸很高兴,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所以我没能公开和你相认,对不起。”
我努力地回忆着那件事,确实是这样的,当时我在鞋厂的仓库里被人所救,我一直以为是安明暗中救了我,但后来他说不是。这件事差不多已经从我的记忆里淡出去了,可没想到,救我的人竟然是我爸。
“这么说你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也没有,我有自己的事在做,而且我不能露面。具体原因,以后我会向你解释的。小暖,我很高兴你结婚时我也在温城,我还花了一笔钱,在电视上登广告庆祝你和安明大婚,你还记得吧?”
这件事我就更加记得清楚,我和安明结婚的时候,安明正处在最低谷的时候,我们俩被安永烈从房子里撵出来,有些穷途末路,但却有人花巨资给我们庆婚,我和安明一直在查到底是谁这么大方,但一直也没有查出来。原来竟然是他做的。
“你还私下为我们做过什么?老妈名下的三百万,是你给的吧?继父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钱留给老妈,所以那些钱肯定是你给的,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没错,是我给的,还有小刚被人冤枉入狱,也是我花了一笔钱请人帮他消的案子,我在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你们,但无奈我自己力量有限,还是做得不好,还是一直亏欠着你们。”
——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当年要不辞而别?而且这么多年不和我们联系,做什么事也要偷偷摸摸地做?你还看着别人和老妈结了婚?”
他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很久。
“我们也就算了,可是你眼看着妈妈跟了别人,你就一点也不心痛吗?还是你本来就想抛弃我们,所以根本就没感觉?”
“小暖,谁会愿意抛家弃子独自流亡天涯,我也是没办法。至于你妈和老纪,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真的结婚,老纪只是替我保护你妈和你们而已,老纪是我的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我要走的时候,把你们托付给了他,再后来,他和你妈日久生情,就在一起了,这倒也不怪他,我没有尽到一点责任,他替我照顾你们,和你们成为一家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说你没有办法,那你到底是欠了多少债务?为什么要突然逃跑?”
“不仅仅是债务的问题,我遭遇了很大的危机。有人要杀我。如果我不走,不但我自己会死,我还会连累到你们,所以我只能逃亡。”
“谁要杀你?”
“安家旧部的人。”
这话我就不太信了,他自己就是安家旧部的人,安家的人又怎么可能要杀他?
“从我很小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你怎么可能会是安家旧部?如果你真的安家旧部,那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他们又为什么要杀你?”我问。
“我确实是安家旧部的人,当年安家被人背叛,从果敢逃亡,很大一部份的旧部,都逃到了华夏,而我们的老家本来就是温城的,我当然就逃到了温城,借助安家给的一点资本,慢慢地把生意做大。但是后来在清理背叛者名单中。我却被人视为背叛者,以前的一个旧部指证我给仇家提供情报,害死了安家的人。也让安家失去对果敢的控制权。所以,我成了安家必杀之人。”
“所以你就要跑?”
“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跑,当时安家元气大伤,几乎所有的人都藏了起来,并没有人顾得上我,直到后来,我发现我身边有了安家的人,他们混进了我的工厂。伺机要杀我,还要杀了我的家人,我才开始紧张起来。”
“那个混进工厂的人,是安永烈,他还带着小安明?是不是?”我问。
“安明告诉你了?”他吃惊地问我。
“没有,他没有说,我猜测出来的,可是你既然是安家旧部,那为什么你会不认识安永烈和安明?应该是他们一出现在你身边,你就应该知道他们是谁才对啊。”
“安明是安爷从小送走的孩子,安永烈之前我也没见过,这个人几乎从来没有正式出现在安家的公开场合里,只知道他是安爷的亲弟弟。后来安家落败,他才带着安明出山报仇,所以我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后来我发现安永烈可疑后,他也承认他是来为安家报仇的。”
“所以你就放火烧了他们?”我插嘴问。
他双眉紧锁,“安家于我有恩,我又怎么可能会害安家的少主人,我并没有害他们,是有一场大火,但那火不是我放的。后来道上就传开了,安家少主去找我寻仇,我一把火烧死了他,这个消息激怒了所有安家旧部和道上的朋友,他们联合下了最后通碟,让我自尽一了百了,不然就要灭我全家。没有办法,我只好以逃债为名而逃,不然整个东南亚道上的人都会以我为敌,非但我自身难保,你们也会跟着遭殃。小暖,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无言以对,我也不知道假如我是他,我会怎么做?
“那你到底有没有背叛过安家?”我问。
“当然没有,我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安家的事,我只是被人陷害而已,背叛安家的人确实很多,但我绝对不在其中,只是有人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故意陷害我。只可惜,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陷害我。安家的旧部太多了,各种利益错综复杂,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得罪了谁,非要陷害我于不义。”
我其实是相信他的,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他是我父亲,是给了我血脉的人,我当然不希望他是一个坏人。而且还是背叛安明家的人。
“可是到底是谁放了那把火要烧死安明和安永烈?”我问。
“不知道,这手段确实狠毒,把来寻仇的安家少主烧死在我的厂里,我再是有一百张嘴,那也是无法向江湖朋友交待的。我查了这么多年,只知道当时有人从火中救人出来了,好像安永烈和安明就是被人救出来的,有人放火,有人救人,这说明我身边一直都有不少安家的人。但到底谁放火,谁救人,我却一概不知。直到现在,我仍然是安家的必杀名单上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我不敢露面,就是担心连累你们。”
我没有说话,这件事好复杂,感觉心好累。
我无法分辨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只能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现在的行动,分明就是在救安明,他要真是背叛安家的人,那他干嘛要把垂死的安家少主给救回来?
噢,我差点忘了,现在的安家少主,是他的女婿了。我完全被带入那过去的恩怨当中,竟忘了现实中我和安明已经是夫妻。
“所以安明回到温城接触我,本身就是为了复仇。”我说。
“就是这样的,他认为是我害死了他爸,还差点放火烧死了他,我当然就成了头号大恶人了。但他们找不到我,就只好接近你。”
“可是他们找不到你就在我身上报复,这是不是也太狠了。毕竟你们过去的恩怨。不关我的什么事。”我说。
“不,小暖,你想得简单了。安明有意接近你,不仅仅是为了拿你来报复出气,他是想从你嘴里套出关于我的消息,然后再找到我,他们一直怀疑我藏在暗处,他们接近你,也有把我逼出来的意思,因为他们知道我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女儿。
“可是没想到,您老很沉得住气,根本不管自己的女儿,该怎么藏还怎么藏是不是?”我忽然有点生气。
“如果我不管你,那我也不会冲进大火把你救出来,把自己的脸烧成这样。我虽然试图暗中保护你,但我确实不敢公开露面,我只要一露面,他们就会下狠手。我也承认,我确实是不想死。”
这个我理解,只要是人,都会有求生的本能。谁不想好好活着。躲了那么多年了,当然不能想突然让人发现,然后被杀,更何况自己的仇人是谁都还没有找出来。
“当你发现安明接触我之后,你明知道他是来找我报仇的,你为什么不出面阻止我?而是让我成了别人复仇泄恨的对象?”我问。
“我有观察过,安明的初衷是为了报仇,但他却又是真心喜欢你的。而且当我发现安明和安永烈又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你已经和安明在一起了。虽然安家要杀我,但我心里,却从没有想过要背叛安家,我也想过要阻止你和安明,可是他对你真的是太好,我本身也看不惯陈年那小子,所以也就让你们在一起了。我活了这么多岁。谁对谁是真的好,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你知道我女儿的事吗?你一直在暗处,你知不知道我女儿绵绵是被谁绑走的?”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绵绵是我带走的。我收到一条消息,有人要害了绵绵,然后嫁祸给安明,让你恨安明一辈子,好让你们就此分开,我只好提前下手,把绵绵带走了。”
“什么?我女儿是你带走的?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让我担心这么久?”
这一下我是真的怒了,我还以为我女儿被哪个坏人给拐走了呢,没想到被她亲外公给拐走了。
让我担惊受怕这么长时间,真是太过份了。
“我间接告诉过你,绵绵没事,让你不要担心。我总不能直接现身告诉你啊,当时你和安明在一起,我只要一现身,他就会发现的。”
“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自私了?我怎么感觉虽然你的理由都很冠冕堂皇,但你的却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你就是害怕自己被安家的人发出呗,是不是?”
“小暖,我承认自己是有私心,可是我也是为了你和你弟,还有你妈妈啊。我藏了那么多年了,还没有查出我的仇人到底是谁,我要突然现身了,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他一脸的悲哀。
看着他着灰白的头发和苍老的脸,我的心又软了。“那绵绵现在在哪儿?”
他的目光忽然有些闪烁,“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你不要告诉我,我现在还是不能见我女儿?”我怒道。
“现在时机并不成熟,成熟的时候,我会让你见她的,我向你保证,绵绵很好,我找了最好的幼教老师教她学国语,她以后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人。”
这下我是真的被激怒了,“我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女儿,现在你承认是你拐走了她。就算是你有自己的理由。可你也应该让我同意,毕竟那是我的女儿,我心头的肉啊。你不声不响地就把我女儿抱走,这也就罢了,现在你还不让我见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
我是真的有点怀疑他的动机了。虽然他是我亲爸,但他的行为实在太过怪异,让我不能不怀疑。
过去的事本来就遥远,他可以任意去编,可眼前的事实是,他抱走了我女儿,现在还不让我去见她。
就算是亲爹,这也是我不能容忍的。
他的脸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那痛苦倒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痛苦。
“小暖,有些事,你得多些耐心,听我慢慢说来。”
“我不想听。我就要见我女儿,你把我女儿还给我。”我怒道。
“我说过了,绵绵现在很好,你真的不用担心。”
“可我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我女儿了,你让我怎么不担心,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像你这样把女儿扔在一边不管吗?”我一怒之下,冲口而出。
他不作声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都会怨我,这也是我活该,我确实是对不起你们。”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这些话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我女儿还给我,我马上就要见到我女儿。”
“那你现在先听我解释好吧,你不要急,你慢慢听我说,这件事很复杂,一两句话根本就说不清楚。你现在闹也没用。我们必须要静下来慢慢地说,才能说得清楚。”
我看到他一脸的痛苦,只好克制自己的情绪,“那你说吧。”
“当年我逃出温城后,四处被追杀,所有道上的人,都视我为不忠不义的无耻之徒,人人欲诛之而后快,这当然是幕后的人在操作。但我有口难辩,只好四处躲藏,然后辗转来到了泰国,可是安家在东南亚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就连泰国,也有他们的人,他们把我困在泰国,再也逃不出境,眼看我就要被他们找到处死,我只好向泰国道上最有势力的人寻求庇护。这个人在泰国号称GodFather,是泰国道上最强大的人,只要他给予我保护,我就可以不用死。”
“GodFather应该是天父的意思吧?这个人把自己称为神?然后呢,这又和你拐走我女儿有什么关系?”我问。
“GodFather的原名叫济科,他母亲是华夏人,父亲是日本人,懂得华夏文化,又熟知日本的社团运作方式,你也知道,日本世界上社会合法的国家,而济科就出身日本一个著名的社团世家,后来到了泰国,利用日本的支援自创菊花社,慢慢地就成为了泰国第一社团,也成为东南亚道上有影响力的大人物,泰国民间有一句,泰国王室管太阳下的事情,济科天父管月亮下的事,也就是白道上的事,泰国王室说了算,但江湖上的事,济科说了算……”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跟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明那个济科可以保护你,所以你没有死,但这又和我女儿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但他却不管我的质疑,而是接着他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在他的庇护之下,我确实是存活了下来,但济科是个很现实的人,他要庇护我,我就得为他做事,他欣赏我的才华,决定把他女儿嫁给我。她女儿在年轻的时候被仇家炸断了双腿,是个残疾人。长年都在轮椅上渡过,而且性格非常暴躁,曾亲手开枪打死她的几个侍女。”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我的心也提了起来。“你答应他了?娶了他的女儿?那个残疾人?”
“小暖,我当时没有办法,如果我要是不答应,那他不会再庇护我,而且他会认为向我提亲被我拒绝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他会杀了我的。”
虽然我理解,但我不原谅。他把我们扔在温城,却在这里娶了别的女人,难怪他现在这么有钱,原来都是靠卖自己得来的。
“我不想听这些了,你直接说,我女儿哪去了,我为什么不能见她。”我冷声说。
“后来我把绵绵秘密带回泰国,被代子发现了,代子就是那个残疾的女人,她的猜疑心和妒忌心都是非常可怕的,她以为绵绵是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要杀死绵绵……”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惊呼出声:“我女儿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我已经说过了,绵绵没事。后来我向她解释,我说这是我的外孙女,她不肯信,还专门作了亲子鉴定,她才放心。但她还是把绵绵给扣起来了,她是一个很变态的女人,我不太敢得罪她,因为在泰国,菊花社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稍有差池,我和绵绵都会有事。”
“所以说你还是弄丢了我女儿!谁让你把她带到泰国来了?你这是在保护她吗?你这是在害她!”
一想到我女儿在别人的控制之中,而且是在一个听起来就很恶的毒妇人手中,我这心里根本就安定不下来。
“我的初衷确实是在要保护绵绵,而且你放心,现在绵绵很好,我是可以去探望她的,保姆和幼教老师都是我找的,我不会让她有事。”
“你自己都在吃软饭,怎么保护她?你自己都在别人的控制之中,你还如何保护得了她?你把我女儿还给我。”我大吼道。
我这话明显伤到了他,他低着头很久不出声。对于我的指责,他很痛苦。
“对不起,小暖,我是一个很没用的父亲,也是一个很没用的外公,。可是小暖,我要是不活下来,你也在那场大火中死了,我要是不活下来,我们今天就没办法见面,安明恐怕也早就死了,我苟且偷生,就是为了能在用得上我的时候,尽力来保护你们,我活下来,也确实是救了你们的命,虽然有些事不尽如人意,但我一直都想做好。”
他说的其实也没错,要不是他活下来了,那我就在那场大火中死了,小刚也还是逃犯,没准就让人给击毙了,安明也不会及时得到救治,保住了那口气。
虽然绵绵事让我很恼火,虽然他在外面再娶妻的事让我很难接受,但他确实是在尽力做着保护我们的事。而且也多次在关键时刻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不能原谅,但可以理解。毕竟人都有要活下去的欲望。有时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何错之有。
他这么多年不露面,一方面是为了被人发现,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他已经在外面有了另外的妻子,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们和老妈吧?
我甚至猜想。他没有死,继父是知道的,也知道他在外面再婚了,所以继父才和老妈在一起了。
要不是后来安明这个复仇王子的出现,他或许这一辈子也不会再露面了,他肯定有意让我们当他死了。但在关键时候,他还是舍生忘死冲进大火救我。
就凭这一点,我又怎么能完全否定他这个父亲。虽然现实很残忍,但是有时候不能改变,那也只能接受。
“小暖,我不敢奢求得到你的原谅,但请相信我,我的初心是好的,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要是不把绵绵带走,她会更危险,安明虽然一直隐身江湖,但他毕竟是安少。想捧他的人和想杀他的人都很多。后来你的遭遇你是清楚,你尚且如此,你的女儿怎么有可能幸免?据我所知,他的养女也不见了是吧?绵绵现在至少知道在哪儿,可他的养女你知道在哪儿吗?”
他这话确实是说服了我。想想后来我的种种遭遇,确实是凶险之极,我再怎么也是个成年人,还勉强有些抵抗能力,尚且命都快没了,要是对方向绵绵下手,那绵绵能逃出魔掌的机会真的等于零。
而且安琪琪也确实下落不明,根本是一点音信都没有。可见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那我有没有可能见一见我的女儿?”我问。
“暂时不行,济科并不知道我私下救安明的事,更不知道我秘密把你带到泰国的事。而且安家的人,他不知道安明是我救的,他们以为是五令做的。我也就顺便冒充了一下五令。我搞那么复杂,又要保密又要验你的身份,其实就是不想让他们猜到是我在做这些事,因为到现在,他们也还是不相信我。如果他们知道是我在做这件事,他们会怀疑我们父女联合起来对安明不利。安家的那些人,本来就不太相信你。我就不用说了,他们更是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女儿?”
“这个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安排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的外孙女的。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尽快帮安明恢复。只有他在,才能控制局面。我敢说安明一但没了,安明的旧部就会蠢蠢欲动了,毕竟安家在很多国家都有巨大的利益,安少这个身份,是让很多人垂涎的。”
“那你知不知道,温城有个假安明?”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