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帝话落殿中众人蹙眉,说来两国联姻之事再正常不过,南国和北国想要以修秦晋之好,这自然也是好事。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却是让这桩联姻带上了陪罪的意味。
这对于南国梦月公主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了。
况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太子殿下‘宠爱’太子妃那是毋庸置疑的,便是依着先前太子殿下那般叱责墨梦月的情形来看,只怕这位公主便是进了北越后宫日子亦不会太好过!
罗浮月白海无尘,玉树琼林处处春。
墨帝白尘,墨帝白尘……
这个儒雅而出尘的男子,却有着一颗最坚硬也最凉薄的心,那可是他的嫡亲皇妹,竟也便这般说送便送了出来。甚至还说的那般云淡而风轻,脸上的表情除了那温润出尘,便再无半点其它多余的表情。
还真是,好狠的心!
墨梦月眼中的泪水更是再忍不住刷刷的落了下来,抿了抿唇,她坐在位置上垂着头,却是没有再说话,只那双肩却是隐隐有些颤动着。刚刚受了那般的奇耻大辱,此刻还能忍得下去。
这位梦月公主,倒也真是好忍性!
洛无忧一双幽眸亦是淡淡的瞥向墨白尘:“墨帝陛下如此诚心诚意,本宫自是欣喜的,不过说到底本宫不过是个女子,理不了这等国家大事,此事,陛下大可询问太子殿下便是。”
南国与北国永修秦晋之好,对于大秦自是最不利的,北国公主下嫁战王,君惊澜却对君倾城根本不假以半丝辞色,且北越与大秦战事刚息也就半年左右。还是以北越大败而告终。
以君惊澜喜怒莫测的性格来说,抱以什么样的态度只怕没有人能够猜测的出。而在这个时候,南国帝君竟是突至北国,提出要和北国结盟?
这墨白尘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是真为了结盟而来?亦或是只为混肴视线,其实还有着其它的目的?一时之间,倒还真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不管如何,这个答案自是不能由她来给的。君惊澜纳不纳南齐公主为妃其实与她半点关系也无,她不过是个挂名的太子妃而已。于私心来说,她自是半点儿也不会介意,可说到底她却不能越俎代庖。
更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她亦是打心眼儿里不希望南北两国顺利达成这桩联姻盟约,虽然这种结盟并无太大的约束力,却依然还是会对局势造成一定的影响,北越与大秦息战,若南齐这个时候再从中挑唆起战争。
大秦之中战王能否以对还很难说,若到时真的没有办法,只怕容狄亦逃不了重披战甲的命运,而她,并不希望那个男子再背负太多。
“那不知惊澜太子以为朕之提议如何?”
对于众人的诧然,墨白尘似乎恍然未觉,只举头又看向了君惊澜,君惊澜却是看着身旁之人,察觉少女的面无表情和浑不在意,心中却是怒众中起。这女人有人给他塞人,她竟也还这般坐的住。
她就当真是一点儿都不介怀么?
君惊澜心中陡的升起一股怒火,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恨恨的瞪了一眼少女,他转头:“墨帝如此诚意,本殿自是得好生感谢了,恰巧本殿的太子妃一个人实在是孤单的很,有个姐妹与她做伴儿也是甚好的事,本殿自是乐意之至。待本殿登基之时,便会一同迎梦月公主进宫,皇后之位本殿是不能许之,不过,却会许以妃位。墨帝尽管放心!”
“如此甚好!”
两个男人不过言下几句话,却是注定了一个女子的命运,何其悲哀?洛无忧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却是有些心口发闷。对于墨梦月,不管她想做什么,其实她对她说的话都不算是过份。
然则,却注定要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同身为女子,却也不可自抑的生出一种悲哀,此时的墨梦月和前世的她,何其的相像呢?
就被人一句话便定下了一辈子的命运,而以君惊澜的脾性来说,墨梦月的命运,显然不会太好。她并不会同情墨梦月,可是,却是油然生出一种对这个时代的憎恨和厌恶。
若是女子的命运也可以由自己做主的话,那前世的她,必定不会落到那种凄惨的下场。今生她奋力的挣扎,一步一步的筹谋布局,付出了多少的艰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然而,即使现在,有些束缚也不是她想挣脱就能挣脱的,有太多的困惑和危险紧紧的缠绕在她的身边,即使走到今天,离她想要的自由平淡且逍遥的生活,也依然是很遥远!
“本宫有些不适,想先出去透透气。”
洛无忧淡淡的说了一句亦不待君惊澜应声,便自起身离开了大殿,今日夜宴的目的不过是给墨帝洗尘,而显然的,将墨梦月塞进君惊澜的后宫,便也是墨帝的目的,既然他的目的已达到。接下来也就不会再有什么。
而她今夜的目的也不过是要先探一探虚实,对于墨帝这个人,如今,她也看到了,有了大致的了解,任务算是基本完成。
自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君惊澜回神之时少女已起身步向台阶,他只看到少女婀娜的侧影还有那血红色的衣摆,在半空过划过一抹又一抹张扬的弧度,少女步出大殿,丝毫不在意周围无数观望的目光。
沉静之中却带着一股肆意的随性!
作为北国太子妃的贴身大宫女,被毁了容的‘子矜’自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跟了出去,玉瑶看了一下脸色黑沉的太子殿下,蹙了蹙眉福身道:“殿下,奴婢还是出去看看主子吧?看主子的样子,好像有些生气了!”
玉瑶禀了一句,连忙也追了出去。
君惊澜沉着脸,看着那红色身影已消失不见,脸色更是阴鹜至极。这该死的女人,她生的哪门子气?该生气的人是他好吧?身为她的妃子却是彻底的无视他,不止拿银针扎他,还任由别人塞女人给他。
现在,还放肆的扔下一句话,撇下他便跑了。
早就知道她不待见他,只待见那个死残废,可是她现在是他的太子妃,已然是他的女人。想的念的就应该是他,当以他为天才对!看来,是他这段时间对她的手段太温和,太仁慈了。
所以,才让她如此的放肆!
“惊澜太子,是不是朕刚刚的提议惹恼了太子妃,你要不要出去看看?顺便安抚一下太子妃的情绪?”
“墨帝多虑了,不过是女儿家爱使些小性子罢了,这样才有情趣,歌舞呢,怎么的都停下来了。赶紧的都上来表演,可千万不能怠慢了贵宾。”
君惊澜不悦的吼了一声,却是根本再无兴致去看那些表演,想要追出去。然则,墨白尘的话却是让他不得不驻足。撇了一眼重新端起酒杯的墨白尘,君惊澜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倒不亏是南齐帝君,心性手段都是非一般的高明。不过几句话一个举动,竟是将颓式扭转,在不知不觉之中便牵动别人的心思,让人不自觉的便跟着他的鼻子走。
哼,还真是,又一个劲敌呢!
而这场角逐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如是想着,君惊澜脸色却依旧不好看,心中仿佛被塞满了棉花,有些堵的慌,看着殿中的美人起舞更是有些心不在焉,只一杯接一杯不停的喝着闷酒。
卓公公看得有些担忧,思索了片刻在自家主子面前低语了几句,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君惊澜愣了一下,脸色突的由阴转晴。
“你说的,可是当真?”
“回殿下,奴才岂敢欺骗殿下呢?奴才啊虽不是女儿身,可是呢,对于女儿家的心思,那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殿下您也不想想,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答应迎梦月公主进宫,那太子妃听在心里,能不伤心么?”
“你觉得她是在伤心?”
会么?那个该死的女人也会因为这个伤心?那怎么可能,听这话,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可为何心中却是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甚至,还升起那么一股子欣喜。男子抚着手中杯盏,眉宇蹙到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难不成那个死残废给他吃的药里还加了其它的料?
要不然他怎么会这般的反常?
“那是,奴才哪里会看错?”卓公公眯眼笑着,浑然不知自己理解的错误,反而还胆大的一步步诱导着自己的主子步入深渊:“殿下乃顶天立地的男子,人中龙凤,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会了解这小女儿家的心思了,这世上的女子都最是小心眼儿的,哪里能容得了,别人抢自己的夫君呢?”
“不过主子您也不必担忧,女儿家嘛,最是好哄,只要您多花些时间陪陪太子妃,再说些甜言蜜语,送一些奇珍异宝讨好,要不了几日,太子妃就会气消的了。”卓公公如数家珍的替自家主子出谋划策,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怎么,卓得海,你不是太监么?对于女子心思却这般的了解?你这不是蒙本殿的吧?”讨好,他这些日子还不够低声下气么?偏那该死的女人就像块石头,不止没给他半点表情,还咯手的很!
君惊澜听得很是怀疑,哼,洛无忧,你给本殿等着吧,等你彻底的爱上本殿,看本殿再怎么狠狠的抛弃你,看你怎么伤心难过!
“主子,奴才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太监,奴才以前在民间也是娶过妻的好吧?这对于女人家的心思,还算是知道那么一些,女子嘛,当然要矜持一些了,便是真的生气伤心,那也不可能跟您说啊?那多不好意思,殿下您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君惊澜沉吟着,想想似乎这话也对,可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难不成,那该死的女人,真是像卓德海说的那般,因为他答应让墨梦月入宫,所以生气伤心了?
若如此,倒还真是个小心眼儿的女人,他便是说了让墨梦月进宫,可从未说过要宠幸她吧?至于那般生气么?若不想他身边儿有人,大可以直接拒了墨白尘那个混球便是,难不成,她拒绝了,他还能把她给吃了?
平日伶牙利齿,惯会和他顶嘴,拒绝起他来亦是一套一套的,怎么的到了墨白尘那儿却是半个屁都放不出来了呢?自个儿不说,还敢和他呕气,还真是个小心眼儿的女人!
想着,君惊澜凤眼撇向正自饮自酌的墨白尘,哼,这厮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好玩意儿,他还没登基,便这般急着往他后宫里塞人,若不是想看看他到底打什么主意,他又怎么会让那么个丑八怪入他的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