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天牢之中。
洛无忧随着官兵被押了进去,大抵,这世上的牢房修建的都差不多,都是那般的牢固幽暗,血气森林,也都是那般的潮湿,连空气中也都是夹杂着那么一股难以言说的难闻味道。
幽暗的而深长的通道里,一间又一间的牢房紧紧相连。
虽不是每间牢里都有人,却也至少有五分之一的牢里都关押着囚徒,天牢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一般只有穷凶极恶,罪孽深重的人才会被关进来。
而这些人,大都是被判了刑,只待秋后处决!
有不少的犯人看着洛无忧被押解进来,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这里进来的人,或真有案底,也或是真被冤枉,可却从未有如此年幼的少女,还是那样一个清丽绝色的少女,着实让人无法不惊奇。
甚至有人远远的喊话询问,甚至出言调戏。
洛无忧却是恍若未闻,只坐在木板床边闭目养神,许是因为晋王特地的关照过,所以,给她安排的牢房是单独的一间,也还算是干净。
“县主,有人来看您了。”洛无忧才刚刚坐下不到片刻,便有狱卒领着人前来,狱卒的话,说的很客气,竟是用上了您这样的尊称。
尤其看着狱卒身后戴着佩刀,英武不凡煞气四溢的齐衍,以及他那身后长长的队伍,那原先还有些喧嚣的囚徒们,顿时没人再敢出声,纷纷都将目光撇了开去。
洛无忧睁开眼帘看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却不是奇怪齐衍会来,这早在她预料之中,若不来,才是怪了。
只是,他这是……
“县主,这是郡王命属下送来的,这天牢里阴气甚重,又格外潮湿,您身子尚未大好,得小心些。主子说了,三日后,他会亲自来接您出去。”
齐衍说着,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众人上前,立马开始打扫房间,锦被,裘毯,瓷枕,暖炉,茶具,熬好的汤药,炖好的补品,各色精细的糕点,甚至还有人扛着镂雕的床板,与那上好的紫色烟罗鲛纱帐。
众人动作格外的利落,不过一小会儿,就将整个牢房里的东西布置妥当。
看得一众囚徒也都是纷纷咋舌,这到底是来蹲狱受罪的,还是来享福的?真不知这少女什么身份,进来这天牢之中居然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怕是公主也比不上她吧?
原本以为是和他们一样,都是犯了事儿只等待处决,混日子的,可看来,只怕根本就不是如此啊……
便是连无忧也是有些呆愣,半晌方回过神来,“齐衍,不必如此,左右,我不过是在这里呆几天而已!”声音里隐含着一丝无奈,却又有些感动。
其实,行了半月路程,她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
她却未曾想到,那个男子竟是想的这般周全,连这一点点的委屈也不想她受,也难怪,在城门处,听到她自愿入天牢,他会那般的生气了。
只是,他有他的想法,她也有她的打算,她现在倾国之名已然在身,若是他真的因此而与朝庭兵戎相向,那般,她想要洗清名声只会更难。
是以,她现在是无论如何都得忍!
“那怎么行,县主,您身上可还带着伤呢,这些东西可都是主子下令,命我亲手送来的,若非主子现在无暇分身,只怕是早就来看县主了。”
齐衍说着,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洛无忧:“还有,这是主子早前便命人做好的大氅,县主披着,可御寒,这大氅乃是用五十张上好完整的雪狐皮,由最好的绣娘缝制做成,可最是保暖了。”
雪狐稀少,更是世间难觅,整整五十只雪狐的皮毛,可想可知,得花费多大的人力和物力去寻踪捕猎?
洛无忧扶着那白如冬雪的大氅,眼中闪过一丝柔柔的笑,“替我谢过你主子,也替我给他带句话,让他好好的谢谢你!”
“县主,这可不关属下的事儿,这都是主子命人做的。为什么要让主子谢属下?属下可不敢居功!”齐衍尚不明所以,谢他,若真如此,主子会不会一脚将他踹飞?
要知道为了找到这五十只雪弧,主子可是出动了整个七杀阁的人。
“自然是让他谢你,如此尽心尽力的替他说话了!”
洛无忧笑着摇头,“好了,你先回去吧,告诉他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况且,这里是天牢,只要皇上未曾下旨,你觉得,还有人能动得了我么?”
“那好,县主,属下先告退回去向主子复命,另外,这些汤药和补品,您一定得趁热吃,吃完属下会派人送来的。”
齐衍拱了拱手,便带着人退了出去,洛无忧伸手端起揭开那药碗,里面的汤药微还有些烫,显然都是熬好不久,她这才进天牢,他就送来这些东西。
这个男子啊……
披着那雪色的雪狐大氅,端着那药碗,看着那精细小瓷罐里的干果脯,洛无忧一口将汤药饮尽,伸手夹出一粒果脯喂进了嘴里。
那果脯,依如桃花林下的竹院之内那般的味道!
让洛无忧心头浮上浓浓的暖意,三天,齐衍带来消息,说容狄三天后就会来接她出去,显然,帝君已然做出了让步!
她不知道容狄到底是如何替她争取到这三天的时间!
可三天早已足够。
少女抬头,顺着那墙角上方的小窗格看向外面,从这里只能看到那四四方方小小的一片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中还飘着雪花!
年关早过,这雪,也下不了多久了,大雪之后,便是冰融春来!或许,这也将是这个冬季,最后的一场雪了!
洛无忧笑了笑,如此,甚好!
……
“老头子,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我不能让我乖孙女儿待在天牢里,你倒是说话啊,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城中一座大宅,齐风将顾家众人安顿好便离开了,顾老夫人颤颤微微一脸焦急的看着顾老爷子,“无忧她身上还带着伤,那天牢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么?呆在那里,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可怎么受得了?”
“不行,我看还是这样,你去找一下以前的同僚拿银子打点一下,我们好歹得去看看无忧,也不知道容郡王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如若实在不行,我们还是早做打算!”
顾老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别说他早已被贬,如今已是白身,就算还未被贬,遇到这样的事儿,又怎会有人肯出手相助而自己惹祸上身?
此事非同小可,便是他真的找上门,别人也只会急急撇清罢了。
见顾老夫人急的直抹泪,顾林氏上前劝道:“母亲,您别急,我想,无忧她或许早就有安排了也不一定呢?”
顾老夫人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意,音调也微微尖锐:“敏娇,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安慰我,无忧她才一进城就被抓了,她能有什么安排?如今她人在天牢里,我们连个面儿都见不到,也无法互通消息。”
“更不知道她好不好,这般境况,你让我如何能够不急?”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责怪,她怎么能不急,她恨不能用自己去换无忧出来。
她老婆子这一辈子,最愧对的便是女儿,便是这个外孙女儿啊!
“可母亲,我们现在急也于事无补。”
顾林氏顿了顿,柔声道:“这种情况,我们更不能急得冷静才能想出法子来啊?而且我刚刚看了下,无忧的丫头都不在了,而且,夫君也不见了人影,我想……”
“青岩?他出去了,这个时候,他会去哪里?”
顾老夫人闻言也是有些奇怪,顾府早已离京十多年,可以说几乎再没有什么人脉,这个时候,他理应呆在府中才是。
难不成,真如敏娇猜测那般,无忧真的有法子,连青岩也知道?
“老头子,你给我说句话,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你今儿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无忧出来?”顾老夫人声音陡的拔高,苍老满是褶皱的脸上也布满了怒意。
若青岩真的知晓什么的话,那老头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些年,他们已瞒着她一件大事儿,现在,连无忧的事儿,也瞒着她。
顾老夫人又怎么能不怒呢?
“没什么,家嫂,你先扶你婆母回去休息,总之,这件事儿,我们会想办法就是了,袭香,吩咐人备车,老夫要出府一趟。”
“是,公公,(老太爷)。”
袭香连忙应了一声,前去安排,顾老爷子淡淡的交待完也便走了出去,留下堂内,顾林氏扶着顾徐氏两人看着他的背影,怔然发呆。
低低的呢喃,几不可闻:“难道无忧真的有交待么?可到底是什么?”又要如何,才能让皇上,放过她?
剪秋汤圆弄墨三人回府之后,都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衫,乔装打扮之后,直接从偏门出了府,所行的方向却是不同,三个丫头挑选了三个方向。
都是都城中的闹市,而顾青岩所去的,却是——秦淮河畔。
红锦与青鸾几乎与她们同时出府,却并未做过乔装,红锦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裹,抱得紧紧的,如同抱着自己的性命一般,而她们所行的方向,与其它人却是不同。
她们走的,是城东。
众所周知,都城城东的那一片地域,住的都是权贵,都是都城之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其中更是不乏天家贵胄。
一进入这里,便是随意的寻处府邸,也可看到那些扁额上所书的,某王府,某候府,某……便是连相府,也是建在这边。
不过,红锦青鸾所要去的,自然不是相府。
两人顶着风雪,一路行来,直至停下脚步,站在一座巍峨的府邸之前,看着那依着台阶而站的威武的守门侍卫,红锦眼眸微闪,脸色肃然。
那庄重朱漆大门之上,悬挂着一块金丝楠木匾额。
匾额之上,书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皓王府。
右下角,还有着当朝皇帝的印鉴!两人所来的地方,竟是,当朝皇帝钦赐与十四皇子,皓王南宫景皓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