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了许久的事情?太后满腹狐疑地看着萧天熠,他到底想说什么?自己的心事,难道他一直了然于心?
她心中的确有件一直在怀疑却怎么也无法得到证实 的事情,那就是,静妃和寒菲樱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萧天熠的一双双生小世子总无端端地给她那个人的感觉?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每次见到那对小世子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心惊胆战,他们如黑珍珠般的晶润眸瞳,人见人爱,可太后却总觉得是那个人透过他们在看着自己,那是一双她在梦里都害怕的眼睛,自负,骄傲,深沉,含笑。
孙秀一直说是自己想多了,可这样也无法打消太后的疑虑,她不停地问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
那对小世子是寒菲樱生的,可偏偏寒菲樱的身世又查不出任何问题,这些谜团扑朔迷离,无法辨清,但若是不彻查清楚解答自己心中疑问的话,她到死都会睁着眼睛。
明知道萧天熠没存好心,而且太后也不愿意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被人看穿,但她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嗓音有暗沉的嘶哑,抿出一丝轻笑,“哦?哀家倒是很好奇,你知道哀家在怀疑什么?”
她中风数月,外面的世界早已风云变化,不若当初,但太后并非一无所知,从容妃的描述中已然知晓了不少,尤其是现在如日中天的萧天熠更是如鱼得水。
萧天熠浑身王者风范显露无疑,英俊的眉宇间透出冻结一切的冷意,语意淡淡,“本世子身为太后的孙儿,自当关心太后,岂能不知道您在疑惑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加重了语气,别有深意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担忧已故静妃娘娘的事情吗?”
太后悚然一惊,面色大变,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
萧天熠颀长的身躯优雅地往后面一靠,深沉的凤眸透着太后看不懂的深邃,“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当年太后谋杀静妃的秘密,连皇上都知道了,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似乎可以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太后震惊得忘了说话,为什么萧天熠会无端提及静妃,他和静妃到底有什么关系?
在太后的印象中,萧天熠几乎和静妃从来没有接触过,偶有的几次接触,也不过是蜻蜓点水,静妃的死活,他那么关心干什么?
萧天熠见太后眼中的疑光尽收眼底,忽然靠近她,慢慢道:“看你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本世子也很过意不去,其实你一直都想错了,樱樱和静妃娘娘没任何血缘关系,她是如假包换的寒家女儿,而我…才是静妃娘娘的亲生儿子。”
萧天熠的声音很轻很柔,如同三月的清风,令人感到无比舒适,但对太后来说却如同石破天惊,萧天熠不是淮南王和万若岚的独生爱子吗?怎么又扯上了静妃?
而且太后还记得很清楚,当初萧天熠和淮南王还滴血认亲过,他怎么又成了静妃的儿子了?
太后的第一反应是萧天熠在骗她,目的是为了保护寒菲樱那个女人,不惜把所有暗藏的危机移到自己身上来,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叫嚣,仿佛来自冥冥之中,就是萧天熠并没有说谎,因为这同样能解释为什么那对双生小世子的容貌那么肖似那个人?
多年的疑云突然被拨开,露出狰狞的真实面目,太后只觉身体血液逆转,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张如神来之笔雕刻而成的英俊绝艳的脸庞,喃喃道:“不可能。”
萧天熠眸光沉沉,逼视着这张苍老的脸庞,太后曾经宠爱他没错,可那隐藏一个前提,就是他必须在她的控制之下,必须以她为尊,否则就是不忠不孝之徒,但他萧天熠怎么可能甘心做一只被人束缚的雄鹰?所以,太后注定是要失望的。
“哀家不相信。”太后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绝对不可能,决然道:“你胡说,众所周知,你是万若岚所出,不是什么静妃生的。”
“太后身在皇家,自是比谁都要明白,众所周知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瞒天过海这种手段,只要运用者有足够的智慧,就是在后宫,也一样可以掩人耳目,我竟然是静妃娘娘所出,太后一时无法接受吧。”
萧天熠的话像刀子一样刀刀插向自己心脏,太后绝不相信温婉如水的万若岚会欺骗自己,一定是萧天熠在说谎。
面对萧天熠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太后也没有必要再和颜悦色慈眉善目了,这点魄力她还是有的,冷冷道:“静妃的孩子早就死了,不管是宫里的女人,还是哀家,都不可能让她的孩子生下来,因为帝王不能独宠一个女人。”
萧天熠却只是笑而不语,但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反诘道:“就算是太后,也总有掌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太后忽然觉得室内的温度蓦然下降了几分,她的一双眼睛透出阴毒的光芒,萧天熠如此胸有成竹,莫非是真的?
当年宫里人人皆知,静妃的那个孩子早就死了,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她忽然害怕起来,难道此刻锋芒大盛的萧天熠就是当初她下密旨要杀的孩子?
太后越想越心惊,忽然想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可能性,静妃处心积虑混入宫中只为复仇,杀她们母子三人,搅得萧氏皇族天昏地暗,可最后她不但没杀自己,也没杀皇帝和淮南王,复仇行动就这么稀里糊涂就结束了?
当时太后还自鸣得意,幼稚的静妃,哪里是自己这种经历风雨的太后的对手?完全是不自量力,咎由自取。
难道自己被表面上的假相给蒙蔽了?难道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孙儿,真的是静妃瞒天过海生下来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宫中有多少耳目,静妃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势力,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
太后依稀记起,当初皇上离宫之时,皇上想要带静妃出宫,被自己强行阻止了,她等了许久除去静妃的时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放过?
皇上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去除掉静妃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传来静妃已经小产的消息。
当时太后还认为是静妃在后宫树敌太多,不等自己动手,就有人先动手了,也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可如今看来,此事大有怪异。
静妃毕竟有太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了,若不是意外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竟然身怀武功,莫非她真的还有别的办法瞒天过海?
那当时的小产,到底是真的,还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把自己从众矢之的的位置上拉下来,保护她腹中的孩子?
而且没过多久,她就触怒了自己,被赶去了晨安寺,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回宫之后,已经过去了半年了,莫非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太后只觉得浑身发寒,静妃处心积虑混入宫廷,不可能是只有一腔热血的幼稚愣头青,她的心机之深沉,令自己这种在宫斗沉浮中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人都为之生寒,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对付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太后拼命摇头,她绝不愿相信这样的结论,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一定是的。
她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保持平静,“萧天熠,你才是魔怔了吧?这般异想天开的谎言,你也能编得出?”
萧天熠看出了太后的极度心虚,淡淡一笑,“你若是以为静妃娘娘那般容易就被你打压下去了,那才是真正的幼稚,你也太低估九州王留在世上唯一的遗孤了。”
九州王?太后深藏心底的旧日创伤被血淋淋的撕裂开来,立马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后退,脱口而出,“你什么都知道?”
萧天熠敛去眼中的精光,如果太后一直昏昏沉沉也就罢了,可现在她活了过来,这些藏于背后的血腥和丑恶,就不能永远沉溺下去,他眸光如刀,“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尊敬的太后娘娘,你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你最想杀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生活在你眼底吧?”
太后被萧天熠逼得毫无退路,眼中疯狂地燃起嗜血的光芒,她手上的血债远远不是宫中这几条人命可以囊括的,一字一顿道:“竟然是你!”
萧天熠将太后眼中的杀意清楚地收入眼底,俊眉一挑,“没想到吧?”他的母亲当年历经千辛万苦,才让他活了下来,若没有母亲的智慧,勇气和魄力,他根本不可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眼前女人是第一个要杀他的人。
“万若岚这个践人,她竟然敢骗哀家。”太后痛得心如刀绞,她一直以为最温婉最懂事的万若岚,到头来却是欺骗自己最深的人。
她忽然想明白了,按照时日来算,万若岚诞下小世子的时间,和静妃腹中的那个孽种的时日是差不多的,她心里明白,十有**,真的是他。
枉她自认为精明一世,算计一世,却被两个小了自己两轮的女人给骗了,还有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孙儿,居然是自己一心想要除去的人生下来的,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终日捉燕,却被燕啄瞎了眼睛,这是一种怎样的讽刺?太后看似不问后宫之事,但她心中有杆秤,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牢牢将后宫控制在手中,太后就像一把剑鞘,无论后宫何人风光耀眼,这把剑鞘始终牢牢掌控自己手中。
现在才知道,她实在太过自负了,才会落入别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永远没错,静妃并没有把孩子送到哪个山野去抚养,而是放到了自己眼前,这个孩子,竟然是静妃生下来的?
她被骗得太惨了,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静妃静静含笑的绝美冷眸。
眼前的萧天熠,尊贵俊美,深沉冷酷,唇边含着一抹淡到近似于无的轻笑,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的错觉,她竟然依稀看到了曾经静妃卓然而立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对她决然斩杀少时情人,让万千将士屈死他乡的报复,她竟然疼爱了一个骨子里流着仇人的血的孩子疼爱了这么多年,顿时悲恨交加,“静妃,你玩得好手段,连哀家都被你骗了。”
太后怒火中烧,如今萧天熠的锋芒无人能挡,他身上竟然流着静妃的血,而静妃是连骨子都被染黑的人,太后隐约明白,或许孽种萧远航的自败,燕王萧鹤轩的失势,每一件事都有萧天熠的手段。
原来这才是静妃的格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止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局,自己败得太惨了,自己居然也会被表面上胜利的假相所蒙蔽,而实际上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到底是做过太后的人,没过多久,她就镇定了下来,仔细回忆当年的经过,疑惑道:“当年哀家还派孙秀去晨安寺看过静妃,如果她有身孕的话,根本逃不过孙秀的眼睛,这一点,你如何解释?”
萧天熠凤眸一冷,话语清淡,却又含着淡淡嘲讽,“静妃娘娘的本事,想必太后了解得还不多吧,想要瞒过一个人的耳目,又有何难?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肯定?”
太后愣住,静妃的手段的确深不可测,莫非会传说中的易容术?对了,她身旁还有个丫头,太后越想越后悔,当初没有亲自前去查看,要不然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摇摇头道:“哀家以前那么喜欢万若岚,她不会欺骗哀家的。”
刚才骂母妃是“践人”的恨意全然忘了吗?萧天熠笑意不达眼底,“母妃不过是想养一个自己孩子,她生性纯善,又怎么知道这个孩子竟然是太后最想杀的那个呢?”
太后一窒,又想起一件事,“淮南王呢?他知道不知道?”
萧天熠不置可否,自从身份揭秘之后,太后看自己的眼神就全然是仇恨和不甘的目光,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垂暮的老妇人还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怨毒?
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太后如坠冰窖,“父王当然知道, 对父王来说,同样是萧家的子嗣,有什么不能养的呢?”
太后双眼迸发出不敢置信的光芒,拼命摇头,“哀家不相信,不相信他会心甘情愿养别人的儿子,就如同皇上不会心甘情愿把皇位传给你一样。”
真的很难相信,太后这样阴毒的人竟然会养出父王那样温润如玉的人来?
萧天熠的话击碎了她仅有的幻想,泰然一笑,“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因为父王…他也同样深爱着静妃娘娘啊。”
什么?太后只觉一堆炸药在头顶轰然炸开,静妃,你真是好手段,一连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静妃的高明之处,她的局布得如此之深,深到令人胆寒,太后呆若木鸡。
亏还自己以为得计,却被静妃玩弄在股掌之中,可恨自己手中竟然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筹码,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静妃二十多年的计谋成功,她不甘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太后只有这样拼命地安慰自己,才能告诉自己萧天熠是在骗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编造的谎言,突然道:“你马上让淮南王来永寿宫,哀家要亲自见他。”
“春暖花开,父王刚刚出外远游去,近日恐怕是不会回来,有什么事情,本世子会代为转达。”
原来他一切都准备好了,难怪这样有恃无恐,太后身体都瘫软下来,恨恨地盯着萧天熠,忽然冷笑,“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这么说,你打算颠覆萧家皇室了?”
“何来颠覆之说?”萧天熠目光一片沉寂,“难道我的身上就没有流着皇上的血?”
话虽如此,可太后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一生竟然被静妃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静妃就是她的梦靥,现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儿子登上帝位,怎么可能?她死也不甘心?“哀家就是死,也要阻止你。”
“本世子一直以为,一个人若是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就是已经黔驴技穷的象征了,太后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本世子可是拭目以待。”
太后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如果有什么手段的话,就不用等到现在了,她一国太后,竟然落到毫无尊严的地步。
萧天熠再一次靠近太后,那与梦中人相似的眉眼让太后无处遁逃,似笑非笑,“萧远航不是皇上的儿子,我却是皇上的儿子,这样的惊天大逆转,是不是很讽刺?也很有意思?”
“这一切都是你个人的自圆其说,哀家绝对不会相信的。”太后强硬道,只有这样,才能不暴露自己内心的虚弱。
萧天熠的眸瞳透着幽光,仿佛可以穿透太后的灵魂,让她身体一缩,“信与不信,其实太后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不是吗?”
太后生平第一次觉得,死去比活着是一件幸福得多的事情,可恨的是皇上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她要挣扎起来,“哀家现在就去见皇上,就算他杀了哀家,哀家也要在他面前拆穿你的真面目。”
萧天熠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太后以为您还出得去吗?”
太后一惊,看着外面层层的守卫,难道永寿宫已经落入了萧天熠手中?
“皇上亲口吩咐过太后就待在永寿宫好好休养,千万不要外出,本世子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太后苦笑,朝臣向来都是懂得看风向的,而萧天熠现在气势正盛,和他相比,谁会管自己一个老太婆呢?而且她的杀手锏-亲生儿子皇上也因为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
她咬牙道:“萧天熠,你敢禁哀家的足?你这样犯上作乱,你父王知道了,会饶过你吗?”
“父王向来逍遥度日,从不关注朝中动向,就不劳太后娘娘费心了。”萧天熠的声音幽冷得仿佛来自地狱,让太后的脸色瞬间白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