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人性上的问题,封之洞作为掌门,倒是真的要比龙潜坤出色的多。
想当年龙潜坤接任掌门之后,基本上没有做任何巩固自己地位的事情。这可以说是龙潜坤心怀仁慈,且胸怀宽广。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妇人之仁。尤其是明摆着有封之洞这样的反对势力存在的时候,他也对此无动于衷,相反,还将封之洞放在了长老的位置上。
封之洞显然不会如此,仅仅继任三天之后,他便大刀阔斧的进行着他自己的规划。
这三天,封之洞用来逐个拜访,基本上稍稍有一定权力的堂主及其势力,封之洞都拜访到了。
这其中,有些人直接表示了对封之洞的归顺之情,封之洞也并未表现出太过热切的情绪,和那些对他明显有抵触的人一样,仿佛都只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真正对封之洞表现出抵触情绪的门人弟子倒也不多,其中最为强烈的便是在那日大会上那个跪倒在三清殿前力阻龙潜坤退位的老者。他在昆仑的辈分非常之高,就算是封之洞也要喊他一声师叔祖。他这把年纪当然就无欲无求了,无欲者刚,明知封之洞已经是掌门,他也依旧半点面子都不给,相反,封之洞上门之时他直接破口大骂,说什么封之洞这些年来贼心不死,无论其他人如何,而他是绝对不会归顺于他的。
封之洞倒是也并不介意,只是略显尴尬而已。
不介意的原因很简单,这个老家伙作为昆仑现在辈分最高的长辈,却连个堂主的身份都没有,可见他在数十年前也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如今也无非是倚老卖老,封之洞又不可能真的拿这种老家伙开刀,他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代表着玄字辈还有人在。
一直被骂着,封之洞也便草草结束了对这位师叔祖的拜访,匆匆而去。
老家伙很得意,他认为自己不畏权贵,不事奸佞,是所有昆仑弟子之中最有骨气的。可他也只剩下点儿骨气而已,真正的影响力,恐怕就连他的亲传弟子也不放在心上。
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将所有的山头走遍,可见封之洞对掌门之位真的是觊觎已久,否则,光是厘清这所有山头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昆仑门下弟子上千,也还需要逐一清点查验。
眼看着封之洞用仅仅三天的时间就拜访了所有山头上的别院,不少本就反对他坐上掌门之位的人,自然是传出许多不好的风声来。说他蓄谋已久者有之,说他图谋不轨者有之,但是封之洞一概视若清风,根本不为所动。
这三天里,除了封之洞之外,交游最为广阔的便是他的大弟子清浅杨帆。
玉阳子殷定华不肯回山,杨帆颇为担心了一些日子,回山之后的他也极尽低调,不敢张扬,和他平时的性格完全不符。
心中忐忑之下,杨帆总觉得师门必然是会对自己有所惩戒的。那日开全门大会的时候,清浅站在下方人群之间,就紧张的掌心都能滴下水来。
尤其是龙潜坤自断一臂,并且将大长老韩堪都给撤了之时,他更是紧张的脸色煞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韩堪都被撤了,龙潜坤自己甚至自断一臂,他这个鼓捣着让玉阳子殷定华下山找许半生麻烦的人,又岂能被轻饶了?
可是,龙潜坤似乎就这样将他遗忘了一般,又或者殷定华并未说出自己下山,是杨帆用了很大的力,而其他长老似乎也将他给忘记了。散会之后,这让杨帆很是侥幸不已,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度的膨胀,志得意满,眼见自己的师父封之洞成为了昆仑新任掌门,那么自己这个放眼整个昆仑清字辈的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又是掌门亲传弟子,在首席弟子空缺的情况下,似乎成为首席弟子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过杨帆始终还是有些担心,是以也并未立刻得意忘形,直到有些意图拍封之洞马屁的家伙找上门来,送了厚礼不说,还各种谄媚,其中,甚至有两个是元字辈的师叔。
这一下,杨帆心中的傲慢彻底被点燃了,他性格里的张扬和乖戾完全被激发出来。原先在山上,除了首席弟子清逸朱子明之外,他就一向以二师兄自居,现在就更加不得了,目空一切,隐隐约约连许多堂主长辈都不放在眼里。
谨慎不过是个把时辰的事情,之后的三天,杨帆几乎全都沉浸在各方各面的吹捧,以及他自己的肆意张扬之中度过。
几乎整个昆仑上下,都知道杨帆便是“首席弟子”了,或者说是首席弟子没有争议的唯一候选人。
鄙夷者更加鄙夷,阿谀者也是愈发的阿谀,杨帆现在沉浸在强大而疯狂的喜悦之中,并未体会到这人间百态。不过,他很快就会感觉到了。
封之洞差人来召见杨帆,杨帆当时正在教训一名平辈的弟子,仅仅只因为他走过来而那名弟子在低头扫地,并未看见他,没有跟他打招呼,他就迸发出极为强烈的不满。那种小人得志的状态,表现的尤为淋漓尽致,可在这样的时刻,是没有人敢去说他什么的,相反,倒是有不少人站在他这边帮腔,搞得那名扫地的弟子怒不敢言。
也有帮着那名弟子仗义执言的,其结果毫无疑问是被杨帆大声的呵斥,怒骂对方不懂长幼尊卑,甚至要动手教训对方。
就在这时候,封之洞身边的童子来了,传话让杨帆去面见封之洞。
杨帆洋洋得意的指着那几名胆敢冒犯自己“首席弟子”尊严的师兄弟,倨傲的说道:“师父喊我去,我且不与你们计较。待师父授我首席弟子之位之后,再来与你们说说这个理。一个个练功没看你们有多努力,倒是跟我吵架很有些本事。你们且看着!”
说罢,杨帆跟随那名童子离开。
那名童子对杨帆也很客气,在他看来,杨帆是必然会成为首席弟子的,平日里,封之洞最疼爱的人就是他,而且,当日杨帆之所以会去挑唆玉阳子殷定华下山找许半生的麻烦,也是封之洞授意杨帆的。若非如此,杨帆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跟一个师叔祖辈的人搬弄是非。而有了这一点,封之洞投桃报李的让杨帆顺利登上首席弟子之位,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一路上不断的奉承着杨帆,杨帆愈发不知所以,见了封之洞之后,连封之洞的脸色并不好看也没看出来。
“师父,您找我?”杨帆笑嘻嘻的凑到封之洞的身旁。
封之洞似有厌恶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我是你师父,也是昆仑掌门,见到掌门,如此嘻嘻哈哈,像个什么样子?”
杨帆一惊,但是很快以为这不过是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场,封之洞又是甫登掌门之位,自然要端些架子。
稍稍收敛一些,却得意的看了看册立一旁的两个平辈师弟,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二人一个是律堂的一个是刑堂的,这是又有什么人要出事?他完全还没有想到自己的头上。
“弟子清浅,见过掌门师尊。”杨帆恭恭敬敬的打了个稽首,然后缓缓拜倒在封之洞的面前。
封之洞哼了一声,道:“杨帆,你可知罪?”
但凡杨帆机灵一点儿,也该知道情况不对了,封之洞喊得是他本名,而并非道号,这是很不常见的。在山里,基本上彼此之间都是呼喊道号,很少有喊到本名的。通常来说,叫到本名的时候,都是怒极之时,又或者是要将对方逐出门墙。
可是杨帆现在********觉得自己该上位了,首席弟子之位绝对是他的跑不掉,也就忽略了封之洞喊的并非他的道号,而是他的名字。
“弟子过于随便,忘记了师门礼法,有罪。”他还以为封之洞是在摆谱,作为弟子,自然是要给足师父的面子。
封之洞一拍手边椅子的扶手,怒道:“忘记了师门礼法,过于随便,你倒是会挑轻的来说。杨帆,我问你,早先玉阳师叔下山去找许半生,可是你出的主意?”
杨帆一愣,抬起头,看着满面怒容的封之洞,心道,这不是你让我去的么?哦,虽然你没有明说,可许半生把紫玉冰蝉借给史一航搞一个什么阵法,这事儿都是你说的啊。而且你当时还不无担忧的说,这事儿千万不能让殷定华知道,否则,以他那种脾气,肯定会不管不顾的跑下山去找许半生的麻烦。而这是万万不可的,因为这件事是昆仑理亏。而且,一旦因为此事而将许半生抢了昆仑镇派之宝这事儿传扬出去,那昆仑可就丢了大人了。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跑到殷定华那里去搬弄是非?跟在你门下二十年的时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么?”
错愕之际,封之洞又问:“本座当日是不是阐明了此事利害,说过千万不能让玉阳师叔知晓此事?并且严令你们不得出去宣扬此事?”
杨帆机械的点了点头,这些话封之洞的确说过,可是,他越是如此,杨帆就越知道,他根本就是想让杨帆把这些事情带到殷定华的耳朵里去。他也正是这么做的,可现在封之洞这是要做什么?
“你承认便好,本座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肖之徒?!”封之洞转头望向律堂和刑堂的那两名弟子,怒问:“依照本门律规,杨帆此举,该当何罪?”
那两名弟子对视一眼,律堂那位刚想说明杨帆之罪,封之洞却一跃来到杨帆面前,仰天叹道:“也罢也罢,本座既是昆仑掌门,门下弟子犯错,自当数倍惩治。也不劳旁人动手,本座自己来吧!”说话之间,封之洞便连续两掌拍在杨帆的胸口,杨帆猝不及防,身体像是秋天的落叶一般,飘向厅中立柱,口吐鲜血,直接被这两掌震断了经脉,已然是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