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小跑追了上去:“害羞了?”
苏皖停住脚步:“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
苏皖见九皇子眼神清澈,表情真挚,自己解释太多,他也不会明白,只有拿捏住身份的差别,让他无法反驳才好。
她清了清嗓子:“你是皇子,我是庶女,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九皇子刚要说话,苏皖就打断:“你也别说什么侧妃,我苏皖虽是一介庶女,但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
“那是自然,我一定会让父皇下旨赐婚,求娶你做我的王妃!”
苏皖从九皇子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种虔诚的、珍视的目光,让自己全身的汗毛孔几乎快竖了起来,一如自己前世看太子的眼神,那样的渴望,又那样的小心翼翼。
苏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朝山下走去。
她知道,此刻少年郎的真心,所以不忍戳破他的美梦,就算是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没有迎娶庶女做正妃的先例。
九皇子突然间不敢上前,他怕,他怕自己坏了眼前之人的名声。
所以,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第一次燃起了对权力的渴望。
残阳如血,太子戴着着银色的面具,骑着马,缓缓从北门进入京都。
他望着道路两旁,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影儿,可终究没见到想见的人。
“殿下!”王管家带着仆人上前,他牵住了马,“轿子已备好,太子府也做好了饭菜,大伙儿都等着你回去。”
太子点了点头,依旧望着街的尽头。
此刻,长安街有多热闹,他的心底就有多荒凉。
上辈子,曾有个女子痴痴守在这儿等他归来,他却不想见她,冷冷点头便策马奔去。
如今,想再看她一眼,便难如登天。
“王管家,你怎么没把苏小姐请过来?”侍卫郭朗小声嗔怪道。
王管家摊了摊手:“还用你说!我去了,苏蔽小姐好像受伤了,苏夫人又染了风寒,等了一上午,没人来见我们。”
“那苏皖呢?”太子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王管家和郭朗皆是一愣,太子平日里对苏蔽极上心,什么稀释珍宝都往苏府里送。可对那个庶出的苏皖,便没怎么留心过,顶多是顺手的照拂。此刻,怎么问起她来。
“奴才进苏府时正碰上苏皖姑娘出府,听闻像是要去城西爬福山。”
太子想起前世苏皖每次都去福山帮自己求取平安符,惨白的脸色好了些,又恢复了些许血色。
太子翻身下马,一瘸一拐地走着。
轿夫们退到一旁,不敢言语。
郭朗疑惑地跟在太子身边,他不明白太子为何戴上面具,假装毁容,又为何假装瘸子。
“这是太子?!”
“什么太子!被废了,连子民的房屋都护不住的人,能叫太子吗?”
“如今他这般模样,哪里配得上京城第一美女苏蔽?”
第18章
太子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仿佛听不见似的。
对死过一次的人来说,这些恶言并不算什么。
“你们!”郭朗半剑出鞘,瞪着周围的百姓。
太子有些失神,他突然想起当年自己战败,失了城池,归来时已是戴罪之身,被百姓扔菜叶和鸡蛋,咒骂的言语简直不堪入耳。
是苏皖,用身子护着自己,义愤填膺地和周旁的人们据理力争。
那时候的自己不知怎了,一心想着苏蔽,没有看见那个挡在身前的娇小身影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太子的眼圈红了,他只是轻声说了句:“回府。”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
苏皖趴在窗前,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欣长。
她低头抚摸手中的玉箫,脑海里浮现的是九皇子那句“做我的正妃。”
不由地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少年的心性总是单纯,想要什么就不管不顾地说出来,拼尽全力地争取,一如当今的九皇子,一如前世的自己。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苏蔽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阿姐,你的伤可好些了?”苏皖将玉箫藏入身后的屉子里,上前扶着苏蔽在一旁坐下。
苏蔽屏退了下人:“太子今日回京了,奈何我身子有伤,不便迎接,听闻那场战火烧伤了太子的脸,摔断了他的腿。可今日城门口的百姓还在嘲讽太子护国不利。你知道的,阿娘是何等的心高,她怎会同意让我嫁给被废的太子?”
说完,苏蔽早已潸然泪下。
她用手绢擦着泪,不时看看苏皖。
苏皖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言语。
苏蔽心生疑窦,往日里苏皖总是向自己打听着太子的一切。
她看得出这个庶妹爱慕太子已久,今儿怎么一股事不关己的表情?
“阿姐无需着急,太子是天命真龙,即使一时间潜龙在渊,终究有龙飞九天的时日。”苏皖宽慰道。
苏蔽一愣,竟有些哑口无言。
她本是等着这个妹妹帮自己解围,代替自己嫁与太子,可看着她这般清冷与决绝的样子,知道是不可能了。
到了嗓子眼的话,一时间却也说不出口了。
苏皖起身送走苏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苏皖想起前世阿姐在自己面前哭诉,哭诉太子是多么凄惨,苏夫人是如何逼着她离开被废的太子。
那时候的自己竟自荐代替她出嫁,以为是自己讨得了便宜 ,能够和日思夜想的太子在一起。
现在想想,不过是她们早已设定好的圈套。
苏蔽快步疾行,急火攻心,右键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她不顾丫鬟的劝阻,走向苏夫人的院子。
“阿娘!”
苏夫人正在刺绣,听到苏蔽的呼唤,头也没抬,轻轻叹了句:“她没有答应?”
苏蔽点了点头。
苏夫人捏着绣针的右手微微用力,不小心将左手的食指戳破,血滴在绣布上,晕染开来。
“这布该怎么办?”苏夫人仿佛没听到苏蔽的抱怨似的,问道。
“自然是扔了。”苏蔽的脸色惨白,双眉轻蹙,额头上布满了丝丝汗珠。
“你看。”苏夫人低头缝了片刻,将绣布展现在苏蔽面前。
苏蔽抬起头,只见那一片染红的地方竟被阿娘绣了朵梅花。
苏夫人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苏皖那女子心机颇深,她先是讨好你,哄得你带她进入公主府的茶晏,然后再一鸣惊人,随即又攀附上九皇子、九公主。这么个会算计的人,你觉得她可能顶替你,嫁给被废的太子吗?”
苏蔽的双手紧紧抓着座椅,她斜着眼睛看向窗外,不敢相信这个自小在边陲长大的庶妹竟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夫人继续道:“这苏皖就如同不小心滴在绣布上的血滴,妥善利用,也是极好的。你先回屋内好好养伤,莫要思虑太多,为娘自有办法让她乖乖嫁给太子。”
太子府内,太子一人坐在院内喝着闷酒。
回京都之前,他想过千万种可能,但是却没想过苏皖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小心粮草,穷寇莫追”,这分明就是苏皖的笔迹。
她肯定也重生了,可既然重生,为何不来见自己一面?
太子不敢多想,只是一个劲地喝着闷酒。
“九皇子求见。”王管家禀报道。
太子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弟弟,他总是格外照拂些。
九皇子的娘亲本是皇后身边的婢女,因怀了龙种被封为贵人,可是生产时血崩而死。各皇子更是看不起下人所出的九皇子。而太子见不得旁人欺辱这个弟弟,总是在一旁帮衬,因此这对兄弟的感情格外好。
王管家领着九皇子走了进来。
“皇兄。”
太子抬眼看着眼前的九皇子,仿若隔世。
上辈子自己吃了败仗,这个弟弟也被人害死在了长公主府的内湖里。如今看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前,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快坐下,陪为兄喝几杯。”
九皇子刚坐下,他颈上系着平安符的那道红线便映入太子的眼中。
太子的心咯噔一下,一股隐隐的不安营上心头,他装着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那脖子上系的是平安符吗?想不到九弟竟也有了心仪的女子。”
“我正为此事而来。那女子不仅冒险救了我的性命,而且我已心属于她。只是,”九皇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那女子是庶女,我当然不介意。只是要娶她做正妃,需花费一番功夫。还请皇兄帮我在陛下身前讨得一番艰难的差事,待我完成,也好请父皇赐婚。”
听到“庶女”二字,太子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险些将杯中的酒洒落。
“不知是哪家的庶女,有幸被皇弟看重?”
“镇北侯府苏家的姑娘。”
“咣当”一声,太子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上,酒洒了一地。
“皇兄?”九皇子站起身,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太子。
太子抬眼,看向九皇子,愈发觉得他颈上平安符的红线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