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爹就带着你搬出来,一个人养你。”他顿了顿,道:“像你娘一样。”
当初娘还在的时候,她是娘的小心肝,娘对她也可好啦!
妙妙心里头美滋滋的,又觉得让爹爹和他的爹娘分开不好,她已经尝过和娘分开的滋味,也不想让爹爹那么伤心,于是自己为难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想着娘亲,她又爬了起来。
她拉起马车侧面的车帘,探出脑袋往后面看去,马车后面也跟着一辆车,上面拉着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她说要把这些带到京城,爹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看到这些,妙妙就安心的不得了。
她还看到,外面是一条她从未见过的路,不是去镇上的,也不是回小溪村的。她知道,他们是要去京城,她之前问过爹爹,京城里离青州远得很,路上骑快马也要半月,马车慢,就要走的更久。她还知道,去了京城以后,也许他们就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爹爹的家在京城,以后她就是京城的妙妙了。
妙妙忽然难过起来,她也说不出为何难过,只是小脑袋里开始不停地回想着在小溪村里生活的一切。那里有娘亲,有大黄,日子也不是全都像山上未成熟的野果一样酸苦,而那些好的坏的,日后都会离她而远去,她最重要的那些都能一起带走,娘却永远留在了小溪村,她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突然的,熟悉的难过涌了上来,就像是娘下葬的那一天,她哭着跟在所有人后面上山,娘给她做的鞋子也走破了,看着那些人挖了个坑把娘埋了,匆匆忙忙的,随便撒了几捧土,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娘的坟前空了,她的心也空了,好像心上最重要那一块被人偷走,可她除了流眼泪外,却什么也做不了。
等原定野发现时,急急忙忙把她抱进怀里,心疼地擦掉她脸颊上的水痕,动作小心翼翼,努力放轻了力气。
“爹爹,我不想走了……”妙妙哭个不停,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眼泪模糊了她的视野,也打湿了胸口的衣裳。“我想和娘在一起,我不想把娘一个人留在这儿,娘一个人,她夜里头会害怕的,妙妙走了,娘就剩一个人了……”
原定野喉中发苦,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不停地哄着女儿,也像是哄着自己:“我们先到京城,再把你娘接过来,好不好?先给你娘布置好屋子,把她的东西都放好了,我们再把她接过来,不留她一个人……”
“呜……”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道上,笔直地、平缓地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进。
今日风和日丽,日头正高。
微风吹拂过夹道野草,枝叶摇晃。旧日的霜雪沉下,生长出来的青苗也比往年更加繁盛苍翠,生机勃勃。
……
一个月后,京城城门口。
杨府管事从马车上跳下,躬身道;“原将军,那小的这就告辞了。”
原定野撩起车帘,朝他颔首,道:“你回去转告杨相,改日有空闲时,我便会前去拜访。”
杨府管事好声应下,心中却暗暗叫苦。等进了城,他片刻也不敢停,急急忙忙往杨府去。不得了了,人没接到,还惹出大事来了!
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妙妙揉着眼睛,抱着大黄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问:“爹爹,到了吗?”
“快了。”
妙妙好奇地探头往外看去,京城是天底下最为繁华的地方,她在来的路上便已经听原定野讲了一路京城的事,真到了京城,也看什么都新鲜。
“爹爹,我们家在哪儿?”
原定野目光柔和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马上就到了。”
原家。
一大早的,吴氏就已经在坐立不安。
前不久,青州的信送到京城,得知原定野要回来,吴氏就已经开始日夜辗转难眠。
最让她在意的是信上的内容,说是张秀娘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女儿。
她几番隐瞒,哪怕是原定野信中几次叮嘱,也装作视而不见,费尽心思阻拦张秀娘上京,结果倒好,反而还多出了个孩子!
这可是原家唯一的子嗣!
吴氏几欲呕血,与这孩子相比,倒还不如来的是张秀娘呢!
可是老将军和老夫人收到信后高兴不已,她半点不满也不敢生出来,今日原定野回来,老将军和老夫人一大早就等着,她也小心在旁作陪。
等下人通报时,她也是第一个跑出去迎接。
自从张秀娘事发后,原家人就对她生了芥蒂,尤其是原定野,正是需要她小心讨好的时候。等见到了人,瞧见那副冷硬不近人情的面孔,吴氏心肝颤了颤,如从前般亲切地打了一声招呼:“小弟回来了。”
原定野应了一声。他从前十分敬重寡嫂,如今却态度冷淡。
吴氏心中发慌,又勉力镇定下来,笑着朝马车看去。
“我那侄女就在里面吧?自从见了信后,我就天天想着,只盼着今日能亲眼见一见……”她说着,就去拉马车的车帘。
还不等她看清里面,便瞥见一道巨大影子迎面扑来,吴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又听一道“汪”地一声巨喝响在耳边,她本就心中发虚,此时被这声音一吓,脚步慌乱之间,一时不察踩住了裙角,直接扑通坐倒在地,好不狼狈。
旁边的丫鬟发出一声惊呼,离得近的想要去扶,可大狗一跃而过,挡住了她们的动作。
大黄身姿轻盈地落地,它抖了抖身上长毛,昂着脑袋,神气地“汪”了一声,身上色泽鲜亮的长毛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
老将军看也不看她一眼,哈哈大笑一声,直夸道:“这狗瞧着可真精神。”
妙妙慢了一步,慌张地喊着大黄的名字从马车里钻出来。她掀起帘子,一抬眼就看见好几双眼睛看着自己,妙妙被吓了一跳,张口喊出一半的“大黄”也被咽回了肚子里。她左右看看,忙不迭躲到了爹爹的身后去。
她抓着爹爹的衣角,怯怯地露出半颗小脑袋,妙妙有些害怕,又忍不住心中好奇,偷偷看被人群簇拥在中央的两人。
那两人看着上了年纪,被所有人围着,还与爹爹有几分像,这就是她的祖父祖母吧?
老将军和她的视线对上,先“哎哟”了一声。
他半生戎马,见过的都是粗糙坚硬的汉子,就是膝下两个儿子也是从小跟着操练,皮实的很,他平日里最羡慕别人家的孙子孙女,这会儿忽然见到一个软绵绵的小姑娘,还是自家的,被那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险些心都给看化了。
旁边的老夫人比他反应更快,已经上前一步,惊喜地道:“这就是妙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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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与身形高大的原定野相比,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揪着爹爹的衣角藏在他的阴影里,模样小心翼翼,又瞧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先前来的信中已经说明了妙妙的情况,他们的小孙女流落乡野,过尽了苦日子。这会儿这样怕生,也是在先前遭了太多恶事。
老夫人一点也不介意,她脸上是和蔼慈祥的笑脸,朝着妙妙伸出了手:“妙妙,到奶奶这儿来。”
“……”妙妙有些不敢去,犹豫半晌,仰头先问爹爹的意思。
原定野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妙妙这才磨磨蹭蹭地爹爹身后走出来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祖父祖母,与张家的长辈不同,两人皆是笑眯眯的模样,眼神热切,没有半分张家人的冷漠与嫌恶,妙妙试探着伸出手,她的小手刚放到老夫人手中,就被紧紧握住。老夫人的手暖乎乎的,就像是娘亲一样。
她小小喊了一声:“奶奶。”
“哎。”老夫人心里疼得不行,连着应了好几声,稀罕地拉着妙妙看来看去。
这些日子原定野精心养着,从前面黄肌瘦的小丫头胖了不少,也白了不少,脸圆圆的,模样瞧着乖巧,可招人喜欢。她的眼睛像极了他们原家人,又黑又亮又有神,在原定野脸上是坚毅,到小姑娘这儿就成了可爱。
老夫人越看越是喜欢,她年轻时便想要一个姑娘,可接连两个都是儿子,大儿子去的早,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府中人少,空荡荡的,尤其是战事起时,就只有她和吴氏两人,若是有一个孩子,府中也能热闹不少。
老夫人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捏捏她的脸蛋,又是唉声叹气:“你爹是怎么养你的?怎么瘦成这样?瞧瞧你身上穿的,他也不知道用个好料子。奶奶有不少好料子,颜色亮,正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改日就让人给你多做几件衣裳。还有这手……”
掌心里的小手比她想象中还粗糙不少,虎口关节处都是茧子,是从小干活留下的,老夫人握在手中,只觉得比自己手心还糙。
老夫人骂道:“你爹是个粗人,别的也就罢了,怎么连孩子都不会养。”
原定野摸了摸鼻子,却说不得什么。
老将军眼热地靠了过来:“这孩子是叫妙妙吧?”
妙妙抬起头,老将军身上有与原定野相似的气质,哪怕头发半白,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他勤于锻炼,身子骨硬朗,前不久还从战场归来,瞧着与大将军爹爹一样威武。妙妙眼睛亮了亮,乖乖叫了一声:“爷爷。”
老将军笑眯起了眼,大手一捞,直接将小孙女抱了起来。妙妙人小,还不如他常使的□□重,老将军单手就可以轻松抱起,他本以为小姑娘会吓一跳,不成想立刻有两只小手抱住自己,柔嫩的小脸蛋高兴地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胡子:“爷爷!”
老将军大喜。他从前还吓哭过老友家的小孙孙,先前还担忧自己会不会吓到小孙女,哪知道小孙女这样亲近他!老将军心中畅快,哈哈大笑道:“走,爷爷带你去骑大马去!”
“骑什么马?”老夫人连忙把人拦住:“他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不得让人坐下来好好歇歇?”
“对对对,是我给忘了。”
老将军也舍不得把人放下,就直接抱着往府中走。妙妙回头看去,见爹爹跟上了,大黄也跟上了,这才安心了。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府中,才有丫鬟后知后觉地去扶吴氏。
吴氏脸色青白,可见一行人走得飞快,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勉强堆起笑脸,连忙也跟了进去。
妙妙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大房子!
她方才在门口就看见了,那大门好高好大,门口还站着两个人守着,看着威风极了。等被祖父抱进去,只看着祖父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得她眼都快花了,竟是还没有走到地方!
她看不出什么好坏,只知道爹爹家特别特别大,比她张家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除了祖父祖母外,这个家里还有好多人,一见着他们,就喊一声“老爷,老夫人,二少爷,大夫人,小小姐……”这一长串的称呼喊下来,把妙妙喊得晕乎乎的。
等好不容易坐下,她便不禁叹出长长一口气。
“这房子可真大呀!”妙妙疲惫地说:“打扫起来一定很麻烦吧!”
老将军哈哈大笑,“那些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动手,哪用得着你来操心?”
老夫人也跟着笑,吴氏慢了一步走进来,在心中道了一句:没见识的野丫头。
管家忙让人端上点心茶水,老夫人拿起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点心递到她手中,妙妙睡了大半天,这会儿也开始觉得饥肠辘辘,她咬了一口,忽然咦了一声:“这味道,我好像尝过。”
吴氏面上跟着笑,心中腹诽:原府的厨子可是皇上赏赐的御厨,这点心做的也是宫里的味道,外头哪里吃得着。难不成,她还是在宫里头尝过?
她见妙妙吃了半块点心,又将剩下半块递出去。那只大黄狗凑了过去,舌头一卷,吧唧吧唧,吃得和主人一样香甜。
吴氏见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轻轻柔柔地出声:“我这小侄女从前在乡下长大,应当也没人教过什么规矩,只是既然来了将军府了,也该找一个人教教,省的日后失了颜面,还让别人看轻了我们原家。”
此话一出,其他人的说话声停了下来。
原定野收敛去面上笑意,眸光极其冷淡。
老将军语气淡淡地说:“妙妙才刚来,哪需要注意这些。”
“我这也是好心提醒一声。”吴氏低眉顺目,柔和地道:“她从乡下来,不懂这些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