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此时,她浅绿色的衣服,已经染尽了深深浅浅的红,像朵朵含位的牡丹。
她颤巍巍地提起竹篓,准备离去,日光义掠过那匹狼,只见它气若游丝,苟延残喘,眼看是不成了,那模样十分地可怜。
月光下,它就如一滩沾染了花疑的白雪。
如此悄无卢息的,又像只熟睡的温顺的小狗,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摸。
符水云叹了口气,她想保住它的生命,可是它活了,指不定又要去祸害多少人。
索性不管了,就当白己没有看见,背上了竹篓,便快步走开了。
走着走着备地停了下来,她的心中忽然浮起白己幼时立志悬壶的誓言: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先发大慈侧隐之心,暂愿普教含灵之苦....
符水云犹豫了,那只白狼,无论身负多少罪恶,天道循环,冥冥之中白会有其因果,又何须自己惩成上天有好生之德,它行将就木之时,偏偏遇着自己,岂不是命不该绝
何况医者,见死不救,已然丧失了本心。
想到这里,符水云又急急退了回去。
待看到奄奄一息的白狼,符水云心下一好,还活着,总算没有来晚。
然而四周狰狞的尸体,让符水云犹如身在地狱。
她很怕,她又开始不争气了。
她甚至开始不由白土地幻想着,那些尸体正在她的身前身后看着她,就要变成僵尸,来掐白己的脖.....
现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吓死她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要白找苦吃,还这般轻易地冒险。
她眯着眼睛,尽量不让余光看到其它东西。她小心地探过身,册开白狼的嘴,喂了一些护心散下去,义取出金疮约,细细酒过白狼的伤口,就着朦胧的月色,拿山纱布做了简略的
护理,然后小心地将它拖入竹篓,待得同去之后,再用盐水细作清理与包扎。
月黑青山,寒烟郁郁,就这样,月色下的少女,怀着复杂的心事,踏上了门途。
“宁姑娘!”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呼喊,只见一个少年快步向符水云奔去。
符水云见到他,提了-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乍一看到符水云,少年顿时脸色惨白,惊慌道:“你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去取宁素问背上的竹楼,提在手中只觉很是沉重,却只顾着符水云,未朝竹篓看上一眼。
“萧丞......”
符水云刚一说话,只觉得嗓子发干,声调有些怪异,连眼睛也是一热,差点掉下泪米,见萧丞一脸关切地盯着她,她扯出个笑容,压稳了嗓音说道:“我没事。”
全没了方才狐单恐惧时胆小的姿态,倒显得从容不迫起来。
萧丞看着她奇怪无比的笑容,却如何也放心不下,“你怎么受伤了
“我没受...我很好,我只..枚了一匹受的的...符水云说着转过身背对着萧丞,行至面前一座小小院落,推开竹篱,走了进去。院子虽然小,却是干干净净,地上摆着簸箕,簸箕上晒着各种奇花异草。
“狼”萧丞心中震惊,“发生了什么事情”
符水云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不想说。”
“那你便好好休息,明天再说。”萧丞放眼细细打量着符水云,见得她确实无恙,这才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却见符水云从竹篓里抱出一匹血淋淋的狼来。
萧丞霎时怪叫:“宁姑娘!你可不能救它!”
见符水云又去端了盆水,萧丞谆谆告诚道:“从前有个农大,救了-条蛇,后来这条蛇把他咬死了!”
符水云拾起头来看向萧丞,故作天真道:“那条蛇可是肚子饿得很了”
萧丞连连摇头:“它不是饿的很,它是恶得很!兽跟人总是不一样的!”
符水云本在用纱布蘸着水,消洗狼的伤口,听他这么说,顿时扑哧-笑,可是念头转,却又叹息出声:“它确实很可恶,方才在山上连害了儿人性命,现下那些人还曝尸在荒野。
他们是江湖道士,不知姓名,荒山野岭,恐怕无人收尸。明儿一早你叫点人来,跟我一同去将他们好生安葬了。”
“有这样的事情!”萧丞握紧拳头,双眼渐渐喷出怒火来,“你还救它”
符水云回忆当时情景,不由一阵伤悲,百味陈杂。
“你还救它做什么!”萧丞情绪激动,三步两步抢了上来,意图掐死这个畜生。
符水云一惊,不想萧丞如此偏激,慌忙挡开了他的手,蹙起眉头唤道:“萧丞!”
萧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是愤怒又是窘迫,他退后儿步,恨声道:“上次李伯伯上山砍柴,被野兽咬得遍体鳞伤,一条命差点都没了!”他顿了顿,看着符水云:“你眼见它害人,
还救它,它好了,又要做尽坏事!你明不明白
符水云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听他这么说着,心里却又开始茫然了,自己,真的是错了么
可是身为药师,见死不救,又是真的对了么这是是非非,到底如何断定呢
她低声道:“我明白。”
萧丞见她神情楞忡,以为自己方才的粗鲁吓到了她,心下愧疚,火气顿去了大半,他手足无措,一边想要她放弃教狼,一边义不知要怎么开口劝导。
兀自心下烦乱着,却见符水云又拿起纱布,开始继续方才动作。
萧丞向来嫉恶如仇,只想给那匹狼来个痛快了断,可是他知道符水云性子执拗,只得放弃这个打算,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跑出院子,不多时义抱着一个铁笼子气嘴吁吁地跑了过米,“要是你非要救它,就得把它关进来。”
符水云拾起头来,瞥见萧丞正关切地瞧着自己,日光炯炯,见自己也瞧上了他,他突然红了脸。
符水云微微一笑道:“谢谢萧丞,天很晚了,早点回去,别又辛苦爷爷出来找你。”
萧丞口上应承着,腿上却一动不动,过了会儿却开口喊道:“宁姑娘!”
“什么”
“它害死的人,还在山上么”
“是的。”
过了一会儿,宁素阿见他不再做声,便又拾起头来,竞看到萧丞眸中泪光点点,宁素闷柔声唤道:“萧丞”
萧丞抹了抹眼睛道:“要是被他们爹娘知道了,该是多么伤心。”
萧丞心地善良至此,符水云不禁为之动容,心里也是难过。
眼看天色已晚,村民都已睡下,萧丞却又迟迟不同,符水云便哄到:“好了,逝者安息,你也快回去了。”
萧丞应了声,又道:“宁姑....你还没有....我怕你待会儿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很快就弄好,不需要的。”
“那,你记得一定要将它放在笼子里!”
“我记得。”
“你要提防着它,我明天再来!”
“好,我提防着。”符水云道。
萧丞交代完毕,便放心地转身走出院子,不忘替符水云关好竹篱。
他心思单纯,以为将狼关在笼子里面,外面的世界便是安全的。
符水云石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了-股暖意。
她白幼无父无母,是村里的人将她收养,小时候,好心的婆婆阿婶会轮流黑颐她,待她长人,村长便找人给她单独盖了房屋来住。
虽然清寒孤独,可内心却也平静知足。
人们从不当她是外人,特别是萧丞,更是对她关怀备至。
萧丞为人耿直厚道,虽说小了符水云两岁,却不叫她宁姐姐,只道是宁姑娘。而符水云却也无心责怪,诚然一个宽容的大姐姐。
很多时候符水云下山回来,就会在j口不远处遇到恰巧路过的他。
三更半夜,他是在哪里弄来这么个铁笼子的呢,符水云心里想着,手中已开始用纱布包扎狼的伤口,纱布刚绕上它的腿,它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爆射,符水云吓了一跳,手中纱布抖落在地上,只见它龇开白森森的牙齿,发出咯略声响,嗓子里还呜呜的低吼着。
“我没有恶意”,符水云惊慌道,虽然她心里明白,它此时只是一张纸老虎,可还是忍不住害怕它突然暴起伤人,她面提防,一面检起纱布,在它面前比划了一下,温声说:“我在给你疗伤。”
这匹狼却毫无领情之意,符水云只有看着它白森森的牙,不知所措。
它桀骜至此,真是让人烦恼。
好在它只是挣扎了儿下,又沉沉睡去。
笼子太小,容易擦碰到伤口,符水云便找了张褥子铺在石桌上,她抬头看看天,担心半夜会下起雨,于是干脆把它搬进柴房,顺手将柴房的锁插上,打点好院中一切,又去烧了热水,浑身脏兮分的,当然要洗个热水澡。
这天夜里,符水云睡得点都不好。
她不是胡思乱想难以入睡,就是刚一睡着便被瞘梦惊醒。
于是她干脆坐起身来,在房间点上烛火,烛影扑朔,她脑海里断续的闪过狼人的身影,想着想着,她便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它到底是怎样长成狼人的呢
小时候曾听大人们吓唬小孩子,恶狼专门去咬不听话的孩子,如果被咬到,就会变成狼人。可是现在,她决计不会相信。
那会不会是因为,它的爹娘,一个是人,一个却是狼呢
这倒是有可能,可是符水云想象了一下人和狼生孩子的场面,顿觉浑身毛骨悚然。
忽然地,符水云心中一阵失落,人生一世,響如蜉蝣,在这浩瀚的尘世,苦守着短短的几载,却连身边的事物,都来不及石得清楚。
正寻思间,她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如果这个人在身边,一定能够告诉她明确的答案,她坚信。
这个人,便是她人生中第一位师傅,一位江湖游方郎中。
十一岁那年,村子里被种奇怪的传染病笼罩,好几个人都没能熬过去,人人病危待毙,曾有人出村去请大夫,可大夫们竞嫌路远山穷,怕村人拿不出诊金,更害怕沾染上这怪疾。
就在那段黑天黑地的岁月里,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途径千岁村,对村民施以药石,挽回了整村人的性命。
符水云叹服于这种神奇的力量,便缠着老人让他传授自己,老人仁心仁术,也是因为被她的真诚所感,便答应了下来。
老人不仅为她传道解惑,还为她起了一个正式的名字一宁素问。
一年之后,老人便离开了,他来去随心,无所落定,但毕竞,给了她一年的桃李时光。他让符水云记住医道,记住仁心。至于他,记得也好,忘记也好,总是要作古的。
想起这些,符水云不禁伤怀落泪,过了这许多年,师傅呀,您又是到了何方宁儿想要略尽孝心都无所起始,惟愿您切安.......
“细细簌簌~”
柴房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符水云网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