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可不会。”
他说完这话,却没听梁期回应,抬头一看,才发觉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被别处吸引去了。
裴承翊只见这厮冲着他身后的方向直直看过去,一双眼睛恨不得顷刻间挪过去,口中还感叹着:
“洛阳城果然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竟还有这般大美人。”
裴承翊只当这厮又起了色心,懒得再同他说什么,只低声嘱咐一句“这都是京城世家小姐,你注意些分寸”便抬步欲走。
可是他这步还没迈出去,就被身边人一把拉了回来,梁期直在他耳边兴奋地说:
“太子爷你快瞧啊,那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还有些面熟,快瞧瞧。”
梁期自恃与太子相熟,又以为太子爷见了美人一定会像他一样激动,是以拉着裴承翊便强行将他转过去,然后指着那美人的方向。
从他们站的这个方向看过去,便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对襟纱衣,面上覆着同色薄纱,面容皎皎,若隐若现,美得人移不开眼。
后面的官家小姐都是三五成群,唯有她,下了马车独自一人,聘聘袅袅,仅仅一人,却像是顷刻间夺了所有人的光芒。
身后的梁期还在不停地说:
“你瞧,就是那个美人,你看她是不是有点眼熟啊,诶有点像你那个秦表妹,又有点像你从广云楼买回去那个美……”
等他话说完,却发觉太子爷已经快走到人家美人跟前了。
裴承翊先是紧皱起眉头,怔在原地,头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先朝着那个方向迈了过去。
像是害怕她突然又消失,他的步子又大又急,三步并作两步,不多时便到了人跟前。
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美人平静的眼波一惊,像是湖水被丢入一颗细石,激起串串涟漪。
不过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梦萦魂牵的人就在眼前,身侧徐徐的风吹来,将她身上淡然的香气,径直吹到他鼻间。他们上一次这样面对面,这样近距离地相对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男人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喉头却突然哽住,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美人娇丽的面上,已经显现出不悦之色。
裴承翊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难以言明的哑。他就这样喑哑着声,问她:
“林谣……这数月,你到哪去了?”
一别数月,音信全无,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男人这张原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此时显然尽数写着情绪。
可阿谣仍旧面色如常。
明明前些时候在街上被掀起帷帽,在公府的前厅险些撞见,她心里还是那样怕,可是此时这样面对面站着,却又不怕了。
或许是郁阳郡主说得对,也许真的直面自己最害怕的东西的那一刻,反而就不怕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站在裴承翊面前,能够这么的心如止水。
如此,甚好。
阿谣不欲与他多言,他们之间,本就该桥归桥,路归路,是以,规规矩矩地福身行了一礼,然后便看也没再看他,径直转身欲走。
不过下一瞬,手臂却猛然被人拽住,拽着她手腕的力道霎时收紧,隔着薄薄的纱衣,他手心的温热传递到她的手腕上。
烙铁一般热。
男人看向阿谣预备去往的方向,那里朱墙绿柳琉璃瓦——宫门。
思绪蓦地回到数月以前,他一进未央宫,就见她跪在满地的碎瓷片上,他们所有不好的记忆,都从那里伊始。
裴承翊本能地排斥她进宫,脱口便道:
“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跟我走。”
双目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她,语罢,便不由分说,就要拉着她走开。
不过,这动作却在看清她平静无波的眼神后,直接顿住。
阿谣声音有些冷,冷淡又疏离:
“光天化日,请太子殿下自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二合一,还有一更在写了,等下发。
今天真的有点崩溃,在评论区失态了,很抱歉。
本来萌生了放弃的念头,但是看到那些安慰的话,又觉得不写下去的话不仅我难过,喜欢这篇文的妹妹们也会不开心。
我真心地谢谢每一个在看这篇文的妹妹,感谢安慰我鼓励我的善良的小天使。
固然他们有发表负面评论的权利,但我想,我也有写我喜欢的文的权利。晋江都是网络小说,纵然有写得好的不好的,但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是狗血文就一定低别的文一等,只不过是各有所爱,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并不觉得这有一点可耻之处。
感谢你们,希望我们都能有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勇气。
第35章
梁期虽然觉得此时的阿谣瞧着眼熟, 却并无法将她与两年多以前裴承翊从广云楼里领回东宫的女子联系起来。
一来两年未见,阿谣早已出落得更加玉立亭亭,二来太子的宠姬应是待在东宫, 哪里会这般一身官家小姐的打扮,出现在这里。
是以, 梁期就只以为裴承翊是尤其喜欢这种长相的女子,此时才在这里忍不住拉着人家的手臂不放。
这边裴承翊正与阿谣静默地对峙着, 谁也不发一言, 正是胶着之时, 陡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这位姑娘看来是与我们太子爷是旧相识了?”
此时裴承翊正一手拉着阿谣的手腕, 面上神情冷峻,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凛然之气, 阿谣则一脸不悦地瞪着他,他们两个人这般状态,若说是不相识恐怕旁人是很难相信的。
不过阿谣却未加思索便答道:
“并不认得。”
她说罢, 只觉得握住她手腕的那道力霎时间更重了些。
那样久的时间没见, 再一见面, 他仍然是那样的霸道、强横、说一不二。
阿谣本能地抗拒。
正午的阳光很盛, 凌凌照过来, 男人逆着光站着, 似乎因为阿谣的这句话,面色阴冷得可怕。
他声音骇人得低, 似在质问她:
“你说什么?”
说什么?
说的自然是并不识得。
阿谣想起昨夜,她从玉坊走出来,没有寻到大哥哥,却见到了两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郁阳郡主,还有黄昏时在瑞王府别院旁踌躇停滞的年轻男子。阿谣想了想, 大约就是那些丫鬟口中的“沈先生”。
据丫鬟们说的只言片语拼凑,阿谣大约知道,沈先生是郁阳郡主不知哪样课程的老师。
两人神情惶惶地跑出来,见到阿谣还惊了一惊。
阿谣也惊住,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下,她也看得出来郁阳眼中的坚定。
几乎是在看到他们两人的第一眼开始,阿谣就明白他们准备做什么了。
违背父母之命,一起浪迹天涯。
人道娶为妻,奔为妾,郁阳身为郡主,身份高贵,却愿意为一个人做到这份上,实在果敢。
阿谣不会这样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尊重他们。
并且,即便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她还是帮了他们,在瑞王府的人追过来的时候,她给追兵指了一条错路。
也许她只是他们逃亡路上的一个小小助力,可是阿谣心里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大约是她从前一直过得太过懦弱卑微,所以面对郁阳和沈先生这样亮到晃眼的勇敢,她有些无所适从。
脑海里时时闪过郁阳临走前跟她说过的话——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怕。”
想做什么就去做。
这句话不停回放。
即便是此时此刻和裴承翊面对面站在这里,头脑中仍然在想着这句话。
这话就这么,一遍遍地提醒着阿谣,要勇敢,要坚强,不用怕。
是以,此时她有勇气开口说:
“臣女与太子殿下并不相识。”
一字一句,说得没有半分感情。
阿谣明显瞧见裴承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一变。
他的脸有些涨红,带着点点的难堪感。
阿谣头一回在他脸上瞧见这个神情,除了觉得有些新奇,倒没有别的想法。
若一定要说现下有什么想法,那阿谣就是想赶紧挣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委实丢脸。
趁着男人因为她这话面上怔忡失色的时候,阿谣铆足了力气,奋力一扯遂将手腕从他手中扯了出来,然后便急忙抬步,脱离他的可控范围。
……
没想到先反应过来要去追她的人是梁期,一见阿谣要跑走,梁期下意识伸出手,喊道:
“哎,姑娘怎么走了?”
瞧他这番动作、神情,竟像是要下一瞬就将阿谣据为己有似的。
裴承翊也是男人,男人都懂男人,此时他看着梁期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已然对她见色起意,生了不轨之心。
思及此之后,再去看梁期的眼神动作,男人便愈发不爽,径直拦住对方去路,沉着声:
“别打她的注意。”
“就这她还说与太子爷你不相识呢,我怎么瞧着你们……”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