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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时青的目光从香棋身上扫过去,他斜眼问宋落青:“她可靠吗?”
  香棋自证:“奴婢自幼便伺候二小姐,一直忠心耿耿。”
  宋落青也点点头:“她是陆锦云最忠心的一条狗,放心吧。”
  宋时青绝望地闭了闭眼:“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哥,陆晚晚行事有多小心翼翼你也知道了,东西她贴身放着,只要咱们将她杀了,再取回东西不就得了?”宋落青又道:“就算认罪书她放在了别处,到时候只要咱们杀了她,还有谁能知道你的事?”
  “万一……万一她告诉了镇国公?”
  宋落青循循善诱:“镇国公就算拿着认罪书告到皇叔面前去,到时候你只要抵死不认,问他东西从哪儿来的,一个在封城期间为了和男人私通偷父亲官印私自出城的罪女的话,有谁会信?人都死了,还不是咱们怎么说就怎么是,他们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宋时青犹豫了片刻,宋落青说得没错,只要陆晚晚死了,盖棺定论她是个私通的□□,她掌握的认罪书又有何公信力而言?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你需要我做什么?”
  宋落青勾起了嘴角,将他要做的事情安排了一遍。
  香棋回去后便把成平王府的事情告诉了陆晚晚。
  “宋落青要你骗宋时青?认罪书在我身上?”陆晚晚觉得好笑,这两兄妹大约是前世的怨侣,今生的宿仇吧,否则她为何这么坑害自家哥哥?
  香棋点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宋落青要拉世子爷下水,伙同二小姐骗了他。”
  陆晚晚微微阖目:“好,好得很,我正愁没机会收拾宋时青呢,他自己蹦出来可就不能怪我了。”
  香棋有些担心陆晚晚,大小姐看起来太柔弱了,柔嫩得像纤细的花枝,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似的。
  “香棋,你确定他们会将我带去白沙村?”陆晚晚问她。
  “没错,成平郡主和二小姐的确是这么合计的。”
  陆晚晚掉头,缓缓道:“好,我信你,你要知道,我这回是用身家性命在和你赌。”
  香棋红着眼圈,泫然欲泣,她道:“大小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虽不能报答万一,可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别哭。”陆晚晚声音温柔:“你知错能改就好,我交代你的那件事情你做得怎么样了?”
  “奴婢明日就将纸条送去大公子屋里。”
  陆晚晚颔首:“多谢,你回去吧,这几日你就不要来找我,以免引起陆锦云猜忌,恐会危及你的性命。”
  香棋离去之后不久,谢怀琛的鸽子便破窗而入。
  这些时日谢怀琛每日再没翻墙来找过她,每日他都会给陆晚晚写信,有时候问她吃饭了没有,有时候问她吃的什么,他还夜观天象,看明日是晴是雨,提醒她增减衣服。
  信纸虽短,情意却长。
  鸽子一飞进来便停在陆晚晚肩头,咕咕直叫。
  她抓了一把碎米,摊开在窗台,鸽子低头寻米。陆晚晚微微笑着,取出信筒里的信纸。
  展开来看,信上只有熟悉的两个字——抬头。
  抬头?
  陆晚晚不解,抬头一望。
  随即,她整个人便怔忡在原处。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一盏盏孔明灯,一盏连着一盏,亮成了一片,将靛青的穹顶染成了橘黄色。
  看到的人都在惊呼。
  这一看就是哪家纨绔子弟取悦女人的招数,却不知是哪家的竟有这般手笔。
  陆晚晚望着那些灯,心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也被火光照亮,一点点,一点点,变得充盈而光明。
  片刻后,另一只信鸽飞来,它在陆晚晚的窗前徘徊,认路似的绕了两圈,最终俯身而下,停在窗台。
  陆晚晚取了信纸。
  这一次,当她看清信纸上的字时,再抬首,双眼都朦胧起来,看什么都迷迷蒙蒙。
  谢怀琛说;“没有月亮的夜里,有我为你驱散黑暗。”
  他知道了,谢夫人将什么都告诉他了。
  陆晚晚以前很怕黑,因为她小时候,有一回陈嬷嬷和舅母去寺里上香了。那日下了瓢泼大雨,她们无法回家,只能宿在寺庙里。家里的婆子待她刻薄,将她一个人关在屋里,自个儿去喝酒赌钱寻乐子。
  那夜雷电交加,闯进来了一个小偷。
  他带着刀,找到了陆晚晚的屋子里。
  她怕得要命,躲进了柜子里。
  那夜过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一个人睡。
  她怕黑。
  此事除了舅母和陈嬷嬷,她只告诉过谢夫人。
  谢怀琛也知道了。
  她还以为他会笑话自己,可是他没有,玩世不恭的小公爷接纳她的过去,安抚她的情绪,为她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她眼泪淌得欢畅。
  原来真的会有人将她捧在掌心,小心呵护。
  她抹了抹眼泪,抬头望向半空中漂浮的孔明灯。
  她给谢怀琛回了一封信,她说——来找我。
  鸽子扑棱了一下翅膀便飞远了。
  她搬来凳子,坐在窗前。
  从前世到今生,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期待一个人。
  谢怀琛就在附近,他来得很快,仿佛一个踏月而来的谪仙,从天际临世,出现在她身边。
  时已晚春,天气热了起来,谢怀琛折腾了大半夜,汗湿了头发。
  他站在陆晚晚面前,咧嘴一笑,背后是他点亮的孔明灯。
  “你找我?”他露出一个洁白的牙,和璀璨的灯光相映成趣。
  陆晚晚扯了丝帕,抬腕,一下下擦拭着他额前的汗。
  谢怀琛不好意思,头微微一偏,去截她手里的帕子:“我自己来。”
  陆晚晚躲过,她要亲手为他擦汗。
  “谢怀琛,我喜欢你,我心上有你。”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悠悠的说。
  谢怀琛愕然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心口忽然跳得厉害,胸腔里跳得不安分的那个东西仿佛要冲破桎梏,飞出来了似的。
  他脸色镇静,鬼知道,他心里已经翻起了海啸。
  潮水卷着巨浪汹涌而来,震撼得他几乎快忘了如何呼吸。
  “陆晚晚,你再说一遍。”他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晚晚垂下头,有些娇羞:“你捉弄我。”
  “陆晚晚,你再说一遍嘛,我刚才没有听清。”他重复一遍,声音放得极软,像极了要糖吃的孩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眼中装满了月光,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陆晚晚心里安了一瞬。
  谢怀琛说得对啊,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上辈子为了宁蕴她连流放的路都能走,这一生为何不能对谢怀琛说一句令人欢喜的软话?
  她彻底放开心里的犹豫,灿然一笑:“谢怀琛,我喜欢你。”
  谢怀琛松了一口气,笑得仿若个大傻子:“我真怕你又后悔了。”
  “我不后悔的。”陆晚晚脸色认真又严肃。
  说完,谢怀琛的笑声彻底抑制不住,他朗声大笑:“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陆晚晚吓得去捂他的嘴:“小点儿声,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我还要去干一件大事呢。”
  谢怀琛满心满眼都被她那句话勾去了魂儿,脚踩棉花似的飘飘然。
  “那我走了,明天我再来。”
  他又踏月而去。
  陆晚晚倚在床边,见他一步三回头地远去,不时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最终,他的身影完完全全隐匿于黑暗之中,她才回身关上窗户。
  谢怀琛犹豫一抹斜阳照进她的生命中,她眼前有了光明,心中有了暖炉。
  她被磨灭的热情和爱意蠢蠢欲动地在复苏。
  她感觉得到。
  被人爱,爱人,是一种无比美妙的体验。
  她拿起荷包亲吻了一下,然后放在胸口,便是一夜好眠。
  ————
  次日一早,陆晚晚便要出门,她说要去淮阴侯府,李长姝忙着玩牌,草草听后,便让她走了。
  从李长姝屋里出来,她碰到了陆锦云身边的丫鬟,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晚晚,心虚地别开眼,叫了声“大小姐”。
  陆晚晚勾起嘴角,淡淡笑了笑。
  陆锦云和宋落青今天应该就要动手了吧?
  她一个人出门,是绝佳的机会,对她们来说,机不可失。
  香棋告诉她,宋落青和陆锦云会将她劫走,带去白沙村,然后逼问出认罪书的下落,再杀了她。
  陆晚晚私底下让徐笑春给她找了信得过的家丁护院,在白沙村埋伏着,只等他们将陆晚晚掳去了,再出面救下她。
  她还让香棋给陆修林留了张纸条——如果他想知道陈柳霜死亡的真相,就去白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