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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建章感激涕零:“国公爷日理万机,还如此关心小女的事,下官诚惶诚恐。”
  谢夫人瞥了眼陆晚晚,道:“我和国公爷同晚晚有缘,都很喜欢她,是以多疼爱些。再加上天子脚下,皇城根边,这些人胆敢对官宦女眷下手,可见其之猖狂,我等食君俸禄,自要为君安天下太平,此等为非作歹之事更要多上心。”
  她知道陆晚晚在陆家日子不会好过多少,有意在陆建章面前抬举她。陆建章其人,几次相处下来,他趋炎附势的本质尽显无遗,让他知道陆晚晚是镇国公府看中的人,他也会高看回护她几分。
  她原本的意思是既然陆晚晚和谢怀琛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不如直接上门提亲,将事情先定下来。
  陆晚晚则以宋谢两家方才发生龃龉,掉头谢家便提亲,难免引人猜测为由让她缓一缓。
  她看得出来,陆晚晚
  果然,陆建章连连称是。
  谢夫人留陆建章用了午膳才派人送他们回去。
  陆建章亲自迎接陆晚晚回府,家里的人都涌去勤南院看她。
  包括陆锦云和陈柳霜。
  “大姐姐,你没事吧?”陆锦云亲热地靠近她旁边,眉心微蹙,一脸焦急神色。
  她眼角的余光扫向陆建章,他的表情果然很满意。
  他喜欢家里老婆孩子和气一团,吵吵闹闹让他显得很没有当主君的尊严。
  陆晚晚眸子轻合,微微抬眸看向她,道:“没事,只是昨天吓坏我了。”
  “幸亏表少爷和成平郡主及时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长姝似是想起那可怕的场景,搅着帕子,眉心高聚如远山:“你还记得那歹人的样子吗?此事惊动了镇国公府和成平王府,若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张贴告示,定然很快就能抓住他。”
  陈柳霜心里一个“咯噔”,她强自镇定,附和道:“是啊晚晚,你还记得歹人的样子吗?不若请个画师来,将他的模样画下来。”
  “当然记得。”陆晚晚晶莹的眸子里闪着故作恐惧的光,她小声说:“不过镇国公已经请了画师画像,那画师听说是宫里来的,画工极佳,我瞧着和真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有意夸大其词,让背后黑手无法淡定。
  陈柳霜真真切切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百爪挠心。
  陈奎落网,她必将首当其冲。
  到时,就被动了,必须尽快和王彪见面,让他快点解决掉陈奎,陈柳霜心想。
  各院的人都到陆晚晚这里打了招呼。
  陆晚晚都见了,最后才是李云舒代老夫人来探望她。
  她让无关紧要的人都散去,让月绣守在门口。
  月绣明白,她有私密要紧的话跟李云舒商量,于是尽职尽责地把守着院门。
  却没想到,众人去后,陆晚晚欠身给他福了一礼。
  昨天晚上是他救了倩云。
  陆晚晚疼爱陆倩云,将她当做嫡亲的妹妹看待,十分享受和她之间的姐妹亲情。
  倩云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下半生都会后悔不尽。
  “你这是做什么?”李云舒端方的脸一乱,忙去扶她。
  陆晚晚尤有后怕:“昨天晚上多亏你救了倩云,否则……”
  她一向镇定的脸上闪过几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否则如何?她不敢去想,只说:“你救了倩云,对我是天大的恩情。”
  李云舒莫名想起昨夜陆倩云的声音,清脆叮铃,倒悦耳得很,她身手极好,看得出来,她练了好些年头的武功。
  陆晚晚却不知道,连她都瞒着,看来陆家上下恐怕无人知道陆倩云的秘密。
  她既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也不好做长舌妇,便没有告诉陆晚晚。
  他说:“举手之劳而已。”
  他面色平静,风雨不惊,顿了顿,又道:“对了,昨天的那个山贼,我已经审了,他口风紧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亡命之徒倒还挺重江湖义气。”陆晚晚轻声嗤笑。
  李云舒说:“我有个办法可以引出背后作祟的人。”
  陆晚晚笑容清湛:“刚好,我也有个法子,不如表哥先说。”
  她侧眸,眸光温柔如水,狡黠无比。
  “咱们来一出坐山观虎斗。”李云舒道。
  陆晚晚轻笑:“巧了,我想的也是这出坐山观虎斗,这虎也是头母老虎,就在陆家的宅子里。”
  “四姨娘。”李云舒揭晓答案。
  陆晚晚点了点头:“表哥同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李长姝这个人心眼多,我不好贸然找她,否则她定会生疑。三姨娘和我交往过密,也不便去,那还有谁能去点燃四姨娘这边的火呢?”
  “我有个合适的人选。”
  “谁?”
  “杜若。”李云舒道。
  “五姨娘?”她轻轻柔柔地捋了捋衣袖上的褶子,沉思片刻:“她素来和陈柳霜不和,由她去四姨娘那儿煽风点火再合适不过,可是,她又怎么肯帮我们呢?”
  “她会帮忙的。”李云舒斩钉截铁,神态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为何?”
  他道:“为了薛戟。”
  “薛戟?”陆晚晚摇了摇头:“我没听过这个人。”
  李云舒眸中陡起一丝遗憾,声音也低沉了下去:“那覃尹辉呢?你听说过吗?”
  “海棠春画手?”陆晚晚笑道:“闻名遐迩的画家,当然听说过。”
  “若我告诉你,覃尹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盗山匪,你信吗?”他的手紧紧扣着桌案上的茶盏,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第35章 文窃
  薛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
  他喜诗书, 擅琴画, 从江南来, 游历大江南北, 去过小桥流水的南方小镇, 也到过天低云近的塞外草原,后来他到了京城, 买房置屋安家。
  彼时的覃尹辉是朝廷新贵,刚刚高中状元,风光无限, 最爱和京城的才子结交。
  正好他和薛戟比邻而居,他便时常邀约薛戟过府吃酒谈天, 畅聊文事。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最易动真心。
  薛戟很快就和覃尹辉成了往来密切的朋友。
  次年春薛戟前往南方游历,将家中交由覃尹辉代为照看。
  恰逢皇上千秋,覃尹辉不知送什么诞礼,寻了两月还未找到合适的寿礼。他无奈之下将主意打到薛戟头上。
  薛戟好画, 皇上也爱画。
  于是他想着从薛戟的旧作中挑选一幅送给皇帝。
  他在薛戟书房中选了一幅《姹紫千红牡丹图》当做千秋礼送进宫中。
  这种场合, 臣子送什么礼物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用心。
  天下四海皆归天子所有, 他要什么奇珍异宝要不到?
  可是覃尹辉万万没想到,他送进宫里的牡丹图极得皇帝欢心,他甚至将那幅牡丹图一直悬挂在寝殿的墙壁上,至今为摘。
  皇上收到覃尹辉的寿礼后, 立即召他入宫,重赏于他。
  覃尹辉利益熏心,并未告知别人画真正的主人其实是名不见经传的薛戟。
  他悄无声息偷了薛戟的血汗,踩着薛戟的身子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朝中众人见皇帝重赏了覃尹辉,无论官位高低,纷纷与他结交,以求得他一画为荣。
  薛戟的旧作都被覃尹辉冠以他的姓名,拿去铺就他的锦绣前程。
  就算薛戟画作再多,也有送完的时候。
  就在这时,薛戟从南方游历归来,不知从哪里听说覃尹辉偷花献佛之事,同他大吵了一架。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扬言要揭穿覃尹辉的真面目。
  那个前途一片大好的朝廷新贵为了自己命途,恼羞成怒,将薛戟杀了。
  一个客居京城、又没什么朋友的柔弱书生就算死了也掀不起多大涟漪。
  覃尹辉很完美地解决了薛戟的尸体,反正邻里都知道他早春出门游历,一直未归。
  他悄无声息地死去,又悄无声息地被扔到乱葬岗。
  由此,覃尹辉从一届文人沦落为窃贼,再从窃贼堕落为匪类。
  而他毫不自知,他眼中只有璀璨光明的仕途。
  他以为自己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却没想到,京城早已有人在等待薛戟归来。
  那年杜若还只有十八岁,眼神干净如盛着一泓清泉,远没有现在妩媚和风情。
  她是画春班的戏子,唱青衣。
  薛戟常去画春班看戏,一来二去两人早就熟识。
  杜若在戏班里长大,摸爬滚打,挨过班主的鞭子,受过客人的白眼,也遭遇过男子的轻薄。
  戏子地位卑贱,她早就习惯不受人敬重。
  但唯独薛戟不一样,他彬彬有礼,待谁都很和气,看杜若的眼神也和寻常人一般——他不因己身居高处而俯视众生,他视杜若平等。
  薛戟如一束光照进她的生活里,带给她力量。
  覃尹辉借薛戟之画揽名之事是杜若先发现的,她当时到尚书府唱戏,正好撞见覃尹辉送薛戟之画给刘尚书。
  杜若对薛戟的画风再熟悉不过。
  无数夜里,洗去铅华后,她在房里将他送的话翻来覆去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