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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天狼狈极了,未婚夫君处处向着陆晚晚那个贱人,自己落水了他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说那般辱人的话;从来没有打过自己的父亲,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她带着满身水渍,又冷又怕,瑟瑟发抖,幸亏陈柳霜扶着,这才没倒下。
  “看来是我平常没有把你教养好。”陆建章呼吸沉重,一下接着一下,怒得面目全非,就差当众将陆锦云撕成碎片:“明天起,你们就搬去城外庄子上,没有我的命令,再也不许进城。”
  他实在是气急了,他刚才听说陆晚晚被推下水,便立马赶去厢房看她。
  院里被堵得水泄不通。
  他削尖了脑袋也没能挤进去。
  反倒是碰到了宁夫人许氏,她面带讥讽,用最平淡的语气跟他说:“陆大人,女儿教养不好,就别出来祸害人。”
  这话比尖刀还剜人心。
  她这是什么意思?陆建章不禁多想。
  宁家这是准备悔婚?基于陆锦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先是纵容表妹放火戕害亲姐姐,再有借花献佛讨老夫人欢心,继而谢府公然攀诬长姐,接着便是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推晚晚下水。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闹得议论纷纷?他无言为她辩驳,只能咬着牙赔礼道歉。
  宁夫人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走了。
  陆建章受此轻视,本就蓬勃的怒意更是到达顶峰。来找陆锦云的时候他就想好了,根据陆锦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她不仅坏,而且蠢。
  女儿坏没有关系,有野心的人才能走得更远更久,可蠢他就不能忍了。这么蠢的一个人,就算嫁进高门也不会为他带来半点利益,她根本就是胸无城府,愚蠢之极。
  如今她见弃于宁家,陆建章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辛苦栽培她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陆晚晚没回来的时候,他对这个女儿充满期待,无论是吃穿用度,或是学艺,他都舍得砸钱,就想着将她培养成京城一等一的贵女,好“卖”个好价钱。
  他几个儿子他都清楚,老大为人过于正派,刚正不阿,宁折不弯,这个人在官场上根本走不长久;老二从小就贪图享乐,心思根本不在前程上;老三则看似聪明,却资质平庸。这几个儿子未必能为陆家带来华贵。
  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系在陆锦云身上。
  可现在,他看清了行事。陆锦云被宁家所嫌,陆晚晚又备受国公府的宠爱。
  两个女儿,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他已下定决心,要舍陆锦云,捧陆晚晚。
  他决不能让国公府的人以为他为了从小养在身边的女儿便委屈了陆晚晚。
  陆锦云哆哆嗦嗦,本就受了奇耻大辱,加上父亲这一巴掌,她接近崩溃的边缘。她痛哭流涕:“父亲,你为了陆晚晚那个贱人打我?”
  “孽障!”陆建章怒得睚眦欲裂,她竟然敢挑战他作为父亲说一不二的尊严,抬手又是一巴掌:“现在就给我滚。”
  说罢,朝小厮使了个眼神,几个小厮便上前押着陆锦云母女俩出了郡主府。
  陈柳霜和陆锦云哭喊不绝。
  ————
  陆晚晚冷得浑身没了知觉。
  谢怀琛把她放在椅子上,她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水一滴一滴从她发间滴落到谢怀琛衣袍上。
  沾了她发香的水,染得他衣襟带香。
  触及陆晚晚的眸子,那幽静如古井的波光里,夹杂了几丝恐惧。
  她怕水,谢怀琛方才在湖里就知道了,她攥着自己的衣衫,蟹钳似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怕水怕得要死的人推开了宁蕴的救援。
  谢怀琛有点小得意,心底越发柔软,又哄着她:“没事了,你别怕。”
  谢夫人随后到了,上前握住陆晚晚的手,心中尤是后怕:“吓死我了,你怎么样了?婆子已经在烧水,等会儿泡个澡就好了。”
  她身上的温度经由陆晚晚的掌心传遍全身,暖洋洋的,极是舒坦,她摇摇头,呛了水的嗓音微微有些嘶哑:“夫人,我没事。”
  丫鬟送来巾子,谢夫人取过亲自为她擦拭发上的水渍:“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你那二妹妹,心肠实在歹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推你下水,背着人还不要如何呢?”
  陆晚晚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轻咬了下唇,面上这才有些许颜色:“二妹妹她想必不是故意的,当时她冻坏了。”
  都到了这时候,她还在为她二妹妹推脱。
  谢夫人打心眼里心疼这孩子,从小仰人鼻息长大,还有如此宽容气度,倒也是难为她。
  丫鬟婆子烧好了水请她去沐浴。
  人去后,谢夫人一回头,发现谢怀琛水鬼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她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
  从进门到现在,自家老娘连个正眼也没瞧自己,谢小公爷悲从心中生,无语地望了望房梁,阴阳怪气地说:“母亲眼中哪有孩儿,魂都快被那陆家大小姐牵走了。”
  谢夫人被他说得颇不好意思,又用方才那巾子在他身上胡乱抹了几下:“胡说什么,母亲最疼的还是你,那陆家大小姐着实可怜。”
  谢怀琛一脸“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被请去泡澡驱寒。
  屋里很暖,好几个火盆子捂着,温暖如春。
  浴水滚烫,陆晚晚一滑进浴桶里,洁白的肌肤便浮起红晕。
  她泡在水里,撩起热水温暖每一寸被冻得寒凉的肌肤。
  池水是真的冷,她也是真的怕,可也是真的痛快。
  经此一事,陆锦云怕是会彻底见弃于父亲和宁家,任她有多大能耐,都翻不过来身。
  猝不及防想到了谢怀琛。
  他毫不犹豫投身寒凉的池水里,救起她的那一刹那,她倒没有那么怕了。
  他是闻名京城的纨绔子弟,可他身上总散发出令自己安定的气息。
  每一次身处险境,他便犹如神兵天降。
  她将整个身子滑入水中,温暖将她紧紧包裹着。
  ——————
  陆晚晚简单泡了会儿,便梳妆出来。
  昌平郡主早已疏散众人,和陆建章谢夫人等人在花厅等她。
  陆晚晚从厢房出来的时候,肤色雪白,摇摇欲坠。
  “小姐。”月绣惊呼出声,牢牢地扶住她。
  陆建章回神,满心愧疚,同时又有些害怕。
  镇国公府会不会以为他教女无方,纵容陆锦云伤她?
  这样一来,他是否无形之中得罪了镇国公府?
  都怪陆锦云,行事鲁莽,害他至此,想着方才只是将她发配去了庄子,而不是乱棍将她打死,他就恨得牙痒。
  “晚晚啊,你好些了没?方才吓坏父亲了,我竟没想到你二妹妹竟胆大至此,你放心,我已经将她们母女俩打发去了庄子上,以后再不会为难你。”陆建章讨好道。
  话语中的谄媚和讨好溢于言表。
  谢夫人听了,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为人父母,当正直,他这畏畏缩缩的样子看起来就令人不齿。
  “今日叨扰郡主府盛宴,臣女躬自难安,但臣女身子有些不适,不便再打扰,改日再登门向郡主请罪。”陆晚晚虚弱不堪,对昌平郡主道。
  昌平郡主道是,亲自送她出门登车,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折回府内。
  倩云和月绣搀扶陆晚晚上马车。
  到了车厢里,陆晚晚一改方才的虚弱,笑意盈盈。她轻轻捉住陆倩云的手,笑了笑道:“倩儿,以后陆府没人敢在随意欺负你了。”
  陆倩云眼眶微微发红。
  陆晚晚轻抚了抚她的发,眉眼尽是温柔。
  接下来,便是要想法子让她们死嵌在庄子上,永世不得翻身。
  她很自信自己能做到。
  因为陆锦云和陈柳霜太想除掉她了。
  哪怕是不折手段。
  ————
  回到院里,她方才入门,陈嬷嬷便匆匆跑了过来。
  “小姐,允州来信了。”她神色中有难掩的急切。
  是舅母来的信。
  谢嬷嬷是陈柳霜的乳母,她被发配回允州的时候还存着能回京城的念想。
  却没想到,允州那边陆晚晚的舅母早就设好陷阱等她进去了。
  一定是舅母套问出了母亲身亡的真相。
  她迫不及待拿裁刀启了信。
  信上的字一个个雀跃进她的眼里。
  陆晚晚浑身的血液似乎一寸寸凉了下去,耳边的声迹一丁一点亦是逐渐消弭。她恍如走在幽深的古木深林中,冰冷而又孤单。
  四周没有尽头,亦没有路,只有重重迷雾,将她紧紧包围。
  等了良久,终于有丁点阳关从枝柯交错的密林中透了进来。
  “那恶妇呢?”陆晚晚问道,声音轻不可闻,而且嘶哑。
  陈嬷嬷有些惊讶:“早先就被捆上马车送出城了,少夫人说什么了?”
  陆晚晚声音恍惚,如一场缥缈不可及的梦:“去,把她们带回来,别让她们走了。”
  ——————
  疾驰往京郊庄园的马车上,陆锦云母女互相拥抱着痛哭流涕。
  “母亲,我完了,是不是?”陆锦云从骨子里觉得冷。
  那种进入骨髓的寒冷,交杂着对陆晚晚的恨意,折磨得她面容可怖。
  陈柳霜恨铁不成钢:“跟你说了好多回,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为什么还那么冲动?”
  陆锦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气疯了,陆晚晚那个贱人,她摔倒了,宁蕴风一样跑去扶她,可我呢?掉进湖里了他看都不看一眼,他心里眼里只有那个贱人,陆晚晚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人都向着她?”
  女儿毕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见她如此可怜,陈柳霜也不落忍,她将陆锦云揽入怀中:“做女人,一定要大度,他不就是喜欢陆晚晚吗?可总归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