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为了掩人耳目,知忆只好又装扮成敛财的模样,跟随在长苏身侧。
长苏清早便差人去打听有关于弱水的消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川谷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行过礼后方才站定身子。
“启禀殿下,小仙按照您的吩咐去了一趟九霄云殿和芷清云宫,从那儿探来的消息称,那名名叫弱水的女子天君帝后并无处置,反而是将她放回了悬圃山。”
川谷抬头望了一眼长苏,发现了他身后立着的正是多日未曾出现在玄修宫的敛财,不解的同时略有几分诧异,但随之垂下了头,细细听着长苏的吩咐。
长苏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惊讶,他的指尖扣在几案上,侧耳倾听。这时,一名紫衣梳着挽髻簪着金步摇的仙娥步态婀娜端着茶几上茶,她纤指轻轻一点,玉壶中的花苞瞬间绽开,唯美而馨香。
她拎起茶壶,将透明香醇的淡黄色玉液倒入琉璃盏中,漂浮回旋之后安静地沉入水底。
“你是何人?”长苏瞧着她眼生,叩击案桌的手抬起掐了一朵花盆里的花骨朵,捏在手里把玩着。
玄修宫挑选的仙使仙娥首先要求是品行端正,其次则是样貌,清秀为上,常人为中,魅惑为下。而跟前的这名女子,却是玄修宫从未有过的娇媚婀娜,姿色上等,可她身上散发出媚到骨子里头的媚,不免让人起了一身的疙瘩。若是长苏来择选,她恐怕连玄修宫的大门都迈不进。
那紫衣女子倒也不惧怕,放下玉壶往后退了两步行礼道:“小仙名杜鹃,乃齐光上神从花微雨宫挑送过来玄修宫的婢女,在此见过殿下。”
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知忆瞪大着双眼看着杜鹃,而长苏亦转头对上她诧异的目光。
这女子?不正是与花楼中的女子别无一二吗?知忆不由地感叹一声:“原来齐光小童好这一口。”
“齐光上神说殿下身侧无个贴心的仙女伺候,总是不妥的,是以,才遣了小仙过来服侍殿下。”杜鹃又继续道。
听到这话,长苏刚端起茶盏的手不禁颤了颤,盏中的茶水落在白袍上,一滩暖黄色的污渍散开来。
杜鹃一个眼疾手快地掏出手帕,上前蹲下身欲为长苏擦拭,却闻长苏一声呵斥:“退下!”
杜鹃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蹲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抬头,只得望着那碧绿的地面上洒落的水渍。
“我身边已有书童,无需再多的仙使,齐光的心意我已收到,你且回花微雨宫,就说是我的命令,齐光定不会怪罪于你。”这齐光当了花微雨宫的宫主之后,胆子也肥了起来,竟然不打招呼就往他宫里塞人,况且还是最不入他眼的庸俗女子,长苏摇了摇头,示意川谷将杜鹃扶出去并遣回花微雨宫。
虽说长苏不喜这杜鹃,可知忆对杜鹃却是印象良好,像杜鹃这样风情万种的妖艳女子,是天上人间少有的,“殿下,这杜鹃面容娇美,体态轻盈,颇有画中美人之姿,你为何不留下她,毕竟也是齐光的一份心意。”
长苏的脸一下子暗沉了起来,声音低低地道:“小妖,你过来帮我擦干这污渍。”他指了指白袍上腰间偏下的部分。
知忆顺着他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滩水渍早已被白袍吸干,留下一个褐色的痕迹。
这哪里还需要擦呀?知忆伫立在他的身后,不肯往前,“殿下,你袍上的水渍已经干了。”她以为他不知道,小声提醒道。
“小妖,你既已知袍上水渍已干无需再擦,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这儿已满容不下再多的人。”长苏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容浅浅。
“可是你身为天储,未来必得继任天君之位,届时可谓不止后宫佳丽三千……”知忆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其他话都没有说出口。
长苏温然一笑,拿起一杯茶喝了起来,虽然这杜鹃人是长得招摇了些,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着实泡得一手好茶,“哦?那我到时佳丽六千如何?”
“你敢!”知忆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琉璃盏,仰头喝下,“你要是敢这样,我便生生世世不再见你。”
长苏不过这样一逗她,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拥在怀中,“小妖,你是我命中逃不开的劫,纵使我成了天君,我想要的不过你一人,若是登上天君之位没了你,我要这高位作何?你若还爱我我便不会负你,虽不能许你万丈红尘繁花似锦,但我会用尽毕生之力来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话语绵绵如春雨润物细无声,催开了那万千世界的花灵,生命在蓬勃衍生。
知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四目相对,但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光芒,耀眼而明亮。
原来,这便是爱,曾经让她心痛,让她心碎,让她痴,让她狂的爱。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也终于懂得了白湛为了孟婆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深情。
爱并非占有和伤害,而是成全与放手。
知忆搂紧了他的脖颈,正欲要亲吻上去,殿外传来齐光叽叽喳喳的大喊声。
“殿下,我说这杜鹃这么好,人美心善的,你怎的又把她遣回我宫中了?真是着实浪费了我的一番苦心呐,哎,殿下,你在不在?”
知忆和长苏对视一笑,随即知忆站回了长苏身后,齐光小童还是一样毛毛躁躁的,如今为了杜鹃的事跑上门来嚷嚷。
一众小厮拦他不住,只好任他闯了进来,当他跨进殿中见到知忆和长苏的那刻,顿时傻了眼。
“敛敛财?”他往后跳了一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知忆,支支吾吾道:“你你你怎么回来了?”忽然他脑海中闪现过天君寿宴之上知忆变回女身的模样,连忙改口道:“哦哦,不是敛财,是阿知姑娘,你怎么来了?”
他喜上眉梢,张开双臂上去就要抱住知忆,却被长苏横伸一脚扑倒在地上,疼得他呀呀直叫,“哎哟喂,疼死我了,殿下,你太过分了,不仅拒绝了我的杜鹃,还不让我抱阿知!”他嘟囔着嘴,摸着摔疼的屁股在地上滚起来。
长苏和知忆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