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浓,帝后便要就寝,却听得外面传来通报声:“皇上,太子跪在凤华宫外,求见皇上。”
燕龙逸皱了皱眉,想明日便是选妃大典,争儿必是为了凌月而来,于是道:“告诉太子,朕与皇后已经歇息,有事明日再禀。”说罢,便不欲继续理会。
公仪静儿却劝道:“争儿这么晚求见,逸还是去看看吧。”
公仪静儿开了口,燕龙逸总是依着她的,当下只道:“那静儿你先歇息,朕去去就来。”
……
……
小亭静静地立在月华下,几名宫人提着宫灯照亮着不远处,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下打下一排光影。
亭下,燕龙逸缓缓道:“争儿这么晚来见朕,有何要事?”
燕无争双膝跪下,未开口,却先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双手恭敬地捧递到燕龙逸面前。
燕龙逸怔了一怔,接过圣旨展开看了一眼,眸底划过一丝诧异,而后抬了眼睫,静静看着他。
“父皇,无争拿此圣旨,原是打算明日不得已之下,忤逆父皇。”燕无争垂下头,又道:“而现在将圣旨交回,却是要向父皇坦承一切……其实无争在天宸玉都是替天宸漠王上官漠办事。”
燕龙逸眸光深邃几分。
“这些年,无争看着父皇对姐姐百依百顺,处处为姐姐着想,可是姐姐却总不领情,而无争跟随在父皇身边,努力希望得到父皇的认可,可父皇却只是因无争眉眼间与姐姐几分相似,一直将无争当做姐姐的影子……”燕无争声音微微低了些,“无争心里不甘,所以趁寻找姐姐之时去了天宸玉都,为漠王谋士,是想证明自己。”
燕龙逸微微滞了滞,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月儿的确是在风花雪月待过一段时间,可风花雪月表面上是玉都的一个风月场所,实际上却是姐姐布在玉都的势力,月儿在风花雪月其实根本就没有露过面,无争之前对姐姐不恭也并不是因姐姐将月儿放在风花雪月。”燕无争不敢抬头,跪得越发恭敬,“无争对姐姐不恭,是在天宸的皇子考核比试之中。大阵之中,无争扰乱姐姐的心神,本只是为了求胜,不想竟一时失手,不甚伤到了姐姐……”
燕无争悄悄抬眼瞅了一眼,见父皇脸色似有些沉,他紧接着道:“可也正是在那场比试中,无争见到了姐姐的气度,对姐姐心悦诚服,彻底释然。父皇问及时,无争怕受责难,不敢坦承,所以才会那样说。”
燕龙逸脸色变幻,良久无语。
争儿有错,可争儿会犯这样的错,追根究底说起来,却是自个的问题。
燕无争终抬起头来,语气无比认真:“父皇,无争的感情已经付出,再难收回。这一点,父皇比无争更明白。月儿之于无争,就像母后之于父皇。”
一句话,直击燕龙逸的心脏。
燕龙逸身子猛地一震,他无法忽视这句话的力量。
相爱分离的痛苦,他已经承受了二十多年。
燕无争叩首一请,恭敬道:“无争今日坦承一切,愿接受一切处罚,唯求父皇成全无争和月儿。”
燕龙逸此刻却仿佛什么也再听不进去,脑海里总是盘亘着燕无争前面那句话,挥之不去。
凌月之于争儿,有如静儿之于朕。
粉黛三千,不及她回眸一笑。
锦绣江山,有了她,才有色彩。
此生所愿,不过是能与她携手比肩,共看这盛世繁荣。
公仪静儿这个名字,已经深深镌刻在他的灵魂之中。
可是争儿却说,凌月于他燕无争,就如公仪静儿于他燕龙逸。
燕龙逸无法不为所动。
月夜相当的美,一轮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皎洁,清贵。
燕无争跪在冰凉的地上,神色十分坦然,而眼底却是一片执着。
很久,燕龙逸慢慢收回思绪,目光轻扫了一眼桌上的圣旨,复又看向面前之人,坦然之下,却似是敢于承担的勇气。
争儿到底没有选择去这样忤逆,而是选择了坦诚。
他心下欣慰,声音温和许多:“争儿,朕心里已经有了考量,你先回去吧。”
燕无争心里一松,父皇那么深爱母后,是那句话打动了父皇么?
……
……
回到凤华宫寝殿后,燕龙逸从桌上的众多画卷中翻找出公仪无影今日拿来的凌月画像,瞧了几眼,却又轻轻摇了摇头,“这画像是要选妃还是通缉?”
然后他传唤容祥进来,将凌月的画像递过去,沉声道:“命宫中最好的画师照着这画中之人连夜画出俏丽的选妃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