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明作为金利来济南分号的掌柜,当然是忠实执行大老板杨致的命令。在城内购置一处大宅,预留为济南海关分署衙门。在城外购置一处宽敞的庄院,预留为诸多衙役歇宿、养马、训练之地。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都是杨致在蓬莱停留之时,命苏子明加紧置办的。在济南城外官驿歇宿当夜,苏子明就早早遣了两个得力伙计前来拜见,以供随时听用。
按照杨致的构想,是在自己任内独揽大权,将海关总督衙门打造成在大夏现行官僚体系之内相对独立、拥有独立执法权、拥有独立核算财政大权的强势部门。
胡伟之的担心纯属多余。正是因为缺钱,皇帝才会设立海关总督衙门。地方赋税绝对不容杨致染指,而杨致也真心看不上眼。如果连筹建分署的几个散碎银子,都用追着地方知府的屁股后头去讨要,那不是捧着金饭碗要饭么?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刚一踏进府城,就听说有了海关衙门自家的分署大宅与庄院,诸多扈从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与归属感不言而喻。
刘二称得上是山东地界上的地头蛇,又曾与海盗们厮混过一段时间。杨致命马周协助刘二,将一行人等妥善安置。又命刘二与曹云程一起在济南停留的时日内,从剩余八十名扈从中选出三十人来。
除了马家兄弟等十人,其余扈从无论此前是何出身,毕竟都贴上过“海盗”的标签。拣选出来跟随杨致还不到一个月,若说已然脱胎换骨、散漫匪气尽除。杨致自己就头一个不相信。这帮扈从都是清一色的精壮汉子,虽说跟了杨致衣食不愁、前程无忧,但男人骨子里那点本性,很难按捺得住。
天色还未到日落时分,刘二便来回报:“侯爷。小人照您的吩咐,已将弟兄们都安顿好了。”
“嗯。辛苦刘兄了。记得叮嘱他们,这几日都给我老实呆着,不可无端生事。”
“遵命。侯爷,这个……这个……。”刘二支支吾吾的道:“侯爷,弟兄们这段时日谨遵令谕。表现尚可。……有许多兄弟都是头一回来济南,都想出去领略一下府城的繁华。弟兄们托我前来请示侯爷,您是不是让他们……?”
杨致脸色一沉,打断道:“领略府城的繁华?说白了就是嘴馋机巴痒吧?想去的我不拦着,但去了就不用再回来了!包括你在内!这才出来了几天啊?日后安顿下来。还怕没机会出去疯吗?一群蠢货!”
随即放缓语气道:“刘兄,有句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另有一句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命你与云程一起去挑出三十人来?是为了以示公平、公正。想必你也隐隐猜到了,我想将你与马周以及那三十人留在济南。因为济南不比蓬莱,你是我的老兄弟,我信得过你!可就算我授你一个经略使,你自问干得了吗?”
刘二怯畏的答道:“侯爷。小人原本犹如流落江湖的孤魂,能得到侯爷赏识,已是万幸。不怕侯爷笑话。小人所有识得的字,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个,不敢再有过分奢望。”
杨致直诛其心的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高官厚禄谁不喜欢?恕我直言,你这话只是半真半假,不过总算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你尽管放心。只要安于本分,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用不着我多说。你也知道大夏朝廷毕竟不是我家开的。往大了我不敢说,一个五品的实授武官职衔。应该是稳稳当当跑不了。”
依大夏官制,实授五品武官已与军中偏将同级。虽说日后不一定有机会领军为将,但至少是具备那个资格了。
由杀手而海盗,由海盗而至为将,这简直是叫花子中了*彩大奖啊!刘二登时大喜过望,跪倒连连叩首道:“小人多谢侯爷栽培!”
一声“栽培”,令杨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世影视剧中的面容猥琐的国民党军官,心下大感腻歪。又打又拉的已收其效,皱眉道:“你先下去吧!好好干。”
杨致原本想将刘二留在济南,这么一来,倒让他有了几分犹疑。刘二尚且如此,曹云程将会如何?在刘二告退之后,只带了曹云程一人,前往金利来济南分号。
苏子明由北燕八品县丞沦落入伙而至海盗,当然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自忖杨致不喜花哨极重实际,迎进门后,只安排了四荤一素一汤的席面,边吃边谈。在这样的私密场合,杨致并不把曹云程当做随从对待,既不避忌,也不慢待,拉他一同入席。
平时在长安只要一出家门,打交道的帝王将相没一个省心的人。如今总算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完全由自己做主了,杨致自然轻松了许多。一进门便嘱咐应门的小厮,今夜在此歇宿。
酒过三巡之后,杨致便当着曹云程的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银票,话入正题:“苏兄,这里有一百五十万两。于情于理都应公私分明,由分号垫付的购置宅院以及其他花费,务必结算清楚。剩余银两,都是留作分署筹建之资。”
摒弃了商人的圆滑之后,苏子明精明干练的本色无须遮遮掩掩。在曹云程干咽口水的咕嘟声中,不加推拒的接过厚厚一叠银票:“公私分明,理应如此。”
杨致接着问道:“我批转苏兄的《大夏海关总督衙门暂行条例》,可曾收到?是否已付梓刊印?”
不想本是一脸淡然的苏子明,肃然起身敛衽下拜:“侯爷之厚恩高义,小人虽万死而不敢愧领!岂敢轻言付梓刊印?条例中核皆是出自侯爷手笔,即便寻一寻常书吏以可整理成文。恳请侯爷明察,苏某并非欺世盗名之辈,不敢贪天之功!”
在这个年代的文人士子之中,有一句广为流传的流行语:宁受窃金之耻,不受窃文之辱。
这句话杨致乍一听闻,便嗤之以鼻。一个人穷极了连钱都敢偷,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文人士子唯恐自己不能出名,还怕抄袭吗?更何况苏子明充其量只能说是引申发挥,核心创意的原创者都丝毫不介意,你那能算抄袭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不让人省心啊?杨致直恨不得给苏子明揣上几脚,虑及古今有别,强自忍住道:“苏兄过虑了。你知不知道,我命你刊印条例,是等着急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