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与耿超“有并肩浴血之谊、数度活命之恩”,按理说应是情同生死的挚友,却因家世有别、性格迥异、政见不同等诸多因由,而至二人形同陌路。
自从扳倒了安贵侯之后,杨致极少提及血战大漠的传奇往事。在他心底,那是刻骨铭心的回忆,而不是炫耀的资本。耿超不惜推拒皇帝赐名,为其子取名宾果,又将杨致拉回到了那段金戈铁马、热血狂歌的岁月。由此可见,在耿超的心目中同样是最为珍贵的记忆。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往事已矣。两世为人的杨致心境豁达,本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感怀一番后,便按既定计划全身心投入到了两个儿子的满⊙□wan⊙□shu⊙□ba,a⊥ns≠∞om月喜宴的操办中。
所谓母凭子贵,其实也是相对而论。沈玉虽是无可撼动的“杨家大妇”,但正牌老丈人只是一个过气的退休老干部。赵妍虽是“庶民”身份的平妻,但一个火线相认的义父是官至极品的枢密院太尉,一个生父更是现任的大夏皇帝。在杨致看来,都是自己的孩子,当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在外人眼里那能一样吗?
既然不一样,那就太好办了。虽说两个孩子大小只相差了那么七天,那该办两场就得办两场。既多了个搂钱的机会,又剪断了不少人的舌头,一举两得啊!
有了成功操办徐文瀚婚礼的先例,有杨致、秦空云与屁颠屁颠的越王赵启现成班底,自然驾轻就熟十分顺溜。杨致的声名与背景远胜徐文瀚。在诸多精明的富商巨贾眼中,无疑更具商业价值。若非杨致坚持暂只订立为期两年的契约文书。且不说别的,就说尿布、马桶与衣服鞋帽这几样。两个孩子恐怕用到八十岁都绰绰有余。
连赵启都觉得令人发指的是:仅是两个孩子两年之内的婴幼儿用品,杨致居然就敢拆分成近二十个小项!……怕扎堆是么?好说啊!中标商户赞助的用品每两个月一换,轮着用就是了!
此番亲自赤膊上阵,不必再与人分成。两场满月喜宴操办下来仔细盘点,收益高达二百七十余万两。老爷子杨炎有孙万事足,虽然如今对家里银子的多少只剩下了数字上的大致概念,乍一听闻,仍是血压骤然升高,头晕眼花了好一阵。
皇帝与老爷子的心情截然不同。但反应却是惊人的一致,简直可以用悲愤来形容:这厮搂钱比明抢都要来得快!世上还有天理吗?
犹如前世工薪族闻之色变的份子钱一样,满朝高官显宦在短短月余时间内,就被接连狠刮了三次。杨致想不招人恨都难啊!这厮留在长安简直就是个祸害,指不定哪天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外间不是早有传言,皇帝有意放他外任总督海关事宜么?如今他儿子也生了,满月喜宴也办过了,您还是早点打发他滚蛋吧!
事实上,皇帝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杨致不怎么稀罕的圣旨了。
夏历武成二十六年七月十二日。圣旨下:钦封一等飞虎侯杨致有功于国,赐其长子杨猛恩荫鹰扬尉,赐其次子杨骁恩荫果毅尉。杨致晋封海关总督,驻金陵建衙。赐正三品衔,着其半月之内赴任。钦此。
有功之臣的子嗣恩荫赐爵,本是大夏定制。不足为奇。杨致虽然手持御赐金牌、有剑履上殿的特权,却只有一个一等侯的超品空头爵位。说到实授官职品阶。追个溯源仍是当日耿超帐下的一介五品参军。按大夏官制,初次擢拔入阁为相的大学士与六部尚书。都是三品官衔。知府一级的地方大员,通常是从四品或正四品。皇帝给他这个首任海关总督定了个正三品,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已经不低了。
……武威大将军耿进不战而灭吴越,有大功于社稷,着其圣旨所到之日即刻启程回京述职。钦此。
……钦封三等定边侯、禁军副将军耿超骁勇善战、屡建战功,赐其长子耿宾果恩荫云骑尉。耿超晋爵二等侯,晋封定边大将军衔,由平南大将军杨耀节制,统军六万驻守余杭。着其半月之内赴任。钦此。
既是明旨颁发天下,按制领旨之后,理应进宫谢恩。于是次日一早,杨致领着沈玉、赵妍抱着两个孩子,入宫觐见。
虽然同在长安,赵妍与皇帝已有数月不曾相见。一见到犹显精神健旺的皇帝,顿时百感交集。什么“逐出皇宫、贬为庶民”,早已扔到了九霄云外,不管不顾的哽咽着叫了一声“父皇”,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原本满脸威严、一本正经的皇帝,一时间连心都化了,赶忙起身亲手扶住女儿,老泪长流的安慰道:“痴儿,痴儿!见到父皇应当高兴才是,怎地哭将起来了?不哭,不哭啊!……朕相信杨致是个好男人,也会是个好父亲。你能有今日,朕很感欣慰!”
父女俩抱头大哭一场,一旁的沈玉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随后皇帝又呵呵哈哈的看了看两个孩子的样貌,便打发沈玉与赵妍带着孩子拜见梅妃去了。
授官外任,允其建衙署官,自然不是小事,绝不是打个招呼一拍屁股走人那么简单。
每逢乱世,安心从事农桑、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必然受到巨大冲击。在这个征战不休的年代,称王称帝的各路诸侯出于对物资与财富的现实需求,“重农抑商”实际上已成了用来遮羞的幌子。皇帝头脑清醒兼之铁腕凌厉,大夏吏治尚算清明。与周边诸国比较而言,大夏可谓轻徭薄赋,对农民的盘剥并不甚重,对商贾就向来不怎么客气。而大夏治下各州府县的商税种类与多少,都是由地方官说了算。
换个角度来看,皇帝仅有一纸圣旨委任杨致为海关总督的做法。与前世只给政策、承包上缴的套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游戏规则你去制定,人事权、管理权也统统归你……。不管你怎么折腾。反正我只要钱。
虽说皇帝彻底放权、不加掣肘也是迫于无奈,但杨致对皇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魄力还是由衷钦佩。这种各怀鬼胎、一拍即合的合作。堪称真正意义上的互利双赢。
私下相处时,皇帝与杨致谈话便要随便许多:“家里的事都忙完了?朕早些时候听说,你家老爷子想要随你回乡祭祖省亲?如今你有了大出息,又有了子嗣承继香火,衣锦还乡本也无可厚非。想回去便让他回去吧!”
老爷子杨炎将杨致这根独苗看得重逾性命,儿子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就其脾性而言,呆在长安远比窝在信阳小城更合他的胃口。上回托词想要回乡祭祖省亲,说白了是见到儿子每日与帝王将相周旋。吓得心里发虚想要开溜罢了。
杨致笑道:“我家老爷子先前确有那个想法,可若是要他离开两个孙子,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我敢说,如今就算打死他都不会愿意回去了。”
皇帝一想起杨炎那副经典的市侩嘴脸与诸多光辉事迹,也禁不住乐出声来:“那便随他,只要他高兴就好。朕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知道你也舍不得两个刚刚满月的孩子。朕准你无须请旨,可从任上回京陪老父妻儿一起过年。还记得朕当初与你在秦氏密室的约定么?”
杨致利索的答道:“臣片刻不敢有忘。可在山东与江浙择址建衙署官征税,海关一应事宜。五年之内任我自专。不干涉山东与江浙两地军事民政,调兵不逾五千,两地亲卫各不超二百,每年纳银六百万两。皇上。不知可有遗漏?”
皇帝嗤笑道:“你这厮会记错么?另有一节,朕还须啰嗦你几句。你行事素来狠辣果决,如非确有必要。最好勿要动辄杀人。说到每年纳银六百万两,朕甚感后悔要得太少了。这才半年有余。你尚未上任,便已有数百万两入账。不过朕眼红也好。后悔也罢,总归不会变卦加码,免得你说朕食言而肥!哦,有一事朕差点儿忘了,你真的没收黄郭两家一两银子?朕绝计不信!”
杨致厚皮厚脸的笑道:“您都说了我尚未上任,公是公,私是私,岂能混为一谈?不偷不抢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至于黄郭两家,您真是冤枉我了,我真没收他们一两银子。……只不过,问他们要了一丁点儿股份而已。”
“嗯?”皇帝好奇的问道:“股份?什么股份?一丁点儿的东西,你这厮会看得上眼?那一丁点儿到底是多少?”
杨致讪讪答道:“黄郭两家在山东江浙等地商号的股份。我让他们立下契约文书,将各自三成股份划归金利来商行名下。”
皇帝手中的茶盏不禁一颤,茶水撒得满手都是,几乎连扑上前去狠狠咬他几口的心思都有了:“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一丁点儿?!你以为朕不识货么?关陇豪族与朝中那几个王公显贵背地里眉来眼去的那些龌蹉勾当,你以为瞒得过朕的眼睛么?两家在山东江浙等地商号的三成股份,换成现银少说也在三百万两以上!”
杨致一脸无辜的道:“皇上,俗话都说无利不起早啊!您不是也没吃亏吗?”
皇帝擦干两手,无奈的叹道:“朕当时就纳闷,你怎么会那般好心呢?话又说回来,你此番离京赴任,两家商号迟早会撞到你手上。依你之能,莫说三成,纵是全盘一口吞掉,亦非难事。这一节是朕大意疏忽了,咱们得另算。”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眼红?这事始终是瞒不住,涉及到关陇豪族与朝中几个王公显贵的切身利益,未必就那么容易下手对付,其实也颇为烫手。
杨致本就没打算独吞,也多少有几分拉皇帝下水的意思。嘻嘻笑道:“您都开口了,我能不答应吗?另算就另算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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