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庞涓还是不直接对齐宣战,而是把打击的目标锁定在韩国。
一则韩曾与赵共同干涉魏惠王夺权的“内政”,魏惠王恨之入骨,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岂肯咽下这口气?
再则最近楚国援秦又借道于韩,旧恨新仇之外,更重要的是韩的兵力较弱却很富庶。
吃掉韩可以在物质上得到丰厚收获,日后对齐作战规模小不了,积累物力非常重要。
韩虽也是晋国的六卿之一,三家分晋后又立国称王,列入“七雄”。
但一直是与赵国关系密切而成事,自己并不具备雄厚实力。
历代君主又多懦弱庸碌之辈,内被权臣挟制,外受邻国侵扰,国事难展。
最辉煌的一个时期是“郑国贱臣”、“术家”申不害执政时:
“内修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中国治兵强。
申不害死后,再无贤臣,使之衰落;
由于一直没有得到过有实力的将领,兵役又实行“招募制”,兵源的素质很低。
韩国地处中原,交通便利,所以经商者多,破了产的商家子弟当兵只为混饭吃。
在战斗中,见利就忘义,甚至“忘耻”,一败便溃散。
庞涓更懂得先挑“软”的欺负。
但他的最终目的,还是引出齐军。
与孙膑在别家的国土上决战,不但可以避免本国受到战火的损害,而且还便于自己运用奇兵袭击敌人。
攻韩,可收一箭双雕的效果。
战争一起,韩军果然连连败退,危急之下,韩国连忙派使臣四处求救。
怎奈楚王新崩,楚国忙着办丧事,秦国则在搞“变法”行新政,万事从头做起,也分不出精力。
有能力与魏抗衡的,如今只有齐国。
桂陵之战的胜利,孙膑起了重要作用。
但此时他的权威还没有树立起来,很多人不相信这么一个瘦弱的刑余“刖夫”能打败举世闻名的庞涓。
所以把这次胜利视为“侥幸”,不但不肯承认孙膑,对齐国军队的实力也做低调估计。
尤其魏军攻函谷关之战后,更让文官们畏之如虎,谈魏色变:
“听说武卒能日行千里,百尺之城,一蹴而就。”
“乖乖,一箭就射透城墙!”
“哼!掌法更厉害,劈下去天摇地动,削山头如朽木!”
邹忌当然也反对援韩,但他不能追随着胡说八道,而且得颇有道理:
“魏军的数量已超过我们的二倍,作战素质也相当高。
与齐既怀桂陵之仇,又积对孙军师的私怨。
只是理由不充足,尚未挑衅,咱们如贸然援韩,正好授人以柄,无异于摸老虎屁股。
臣意还是以自保为上策。
他既攻韩,必定损耗军力,咱们一面坐山观虎斗,一面加强防御。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韩战之后他对咱们就没什么威胁了。”
其实桂陵之战对提高齐国的声誉还是有很积极影响的,在那崇尚武力的时代,能挫败强敌就能受到尊重。
齐这样大国的发言,就更有分量,所以齐威王也倾向援韩。
但反战派以相国为首,又占多数,使他不便轻易表态,他是相信孙膑的,很想再听听孙膑的意见。
孙膑却满口赞同邹忌:
“成侯之言有理,魏军十年磨一剑,如今既亮又锐,挡其锋者无不披靡。
所以目前我们是应该坐山观虎斗。”
齐王有些失望地瞅着他:
“可韩国不是虎,一条牛而已,根本不是魏的对手,让牛喂饱了虎后,对咱们的威胁更大了吧?
您曾以此理由主张援赵,现在为什么又要‘坐山观虎斗’,躲避魏锋呢?”
邹忌急忙给孙膑帮腔:
“此一时彼一时也,今天魏国的实力比十年前可是猛增几倍啊!”
孙膑笑了:
“臣只是说目前得‘观’,而非‘避’。
事实上,魏的主要目标就是齐国,这是人家的既定国策,绝不以咱们的意志为转移,咱们想避也避不了。
庞涓攻秦、攻韩,都带有用实战练兵的性质。
尤其攻韩,正如大王所言,是想吃条牛为自己补充营养,谁也别幻想他吃饱了就会住手。
相反,歇过劲儿来对齐的扑噬将更加凶猛!所以臣并不反对援韩。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以‘观’就是观察形势了解情况。
其实自魏、韩交战之日起,臣一直也没放松对魏国、对庞涓的观察和了解。
庞涓这次来势凶猛,确有吞并韩、赵,统一三晋,横扫齐、楚、秦之心,他的兵力并没有超过我们的二倍,可也确足有五十万。
据情报:
魏国作战的部队为三十五万,又分为两部分。
由庞涓亲率二十万攻打韩国,由太子申率领十五万隐蔽在齐、魏边境一带,具体方位还不清楚。
毫无疑问,这是给齐军准备的奇兵!
只要咱们援韩的部队出发,行到适当地点,这十五万就出来挡住去路。
庞涓的二十万则及时赶到堵住退路,咱们能出国的部队最多十五万,被三十五万前后夹击,只会落到全军覆没!
庞涓的算盘精着呢!”
他好像亲眼看到似的,对庞涓的作战计划详详细细地进行讲解,别说文官,连众武将和齐威王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援韩!援韩!
不论反对还是支持,原来都是闭着眼睛瞎嚷嚷,谁知援韩作战将面临这么严重的危险啊!
刹那间大殿上悄无生息,哪位还敢轻言援韩?
有!这个人就是孙膑:
“但我们却必须援韩,这不仅是尽道义上的责任,也是保卫齐国的必须。
因为这场战争其实就是针对齐国而发动的,最终也一定要把战火烧到齐国。”
只有齐威王底气不足地问:
“那咱们就会陷入前后夹击的包围之中吗?”
孙膑唇边又浮起一丝微笑:
“已经知道他设下了圈套,我们岂能还往里边钻?
他摆在明面上那二十万数量上虽占优势。
但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藏在暗处的那十五万失去作用,才能使我军解除被夹击的威胁。
放开手脚与庞涓决战,便是兵力少些也能战胜他!”
齐威王不禁喜出望外:
“这么说,先生已是成竹在胸啦?”
孙膑摇摇头:
“仅是一些设想,还谈不上‘成竹’。
而且战争形势瞬息万变,涉敌、我、友的方方面面,尽最大努力做好准备。
实施的过程中现实与理想之间也会出现差距,没有必胜的完美计划。
必须根据掌握的新情况随时修正,才不至于因情况有变而陷于被动。
不过有一点非常重要,现在就需要大家认真考虑。”
齐威王见他突然变得非常严肃,不禁蓦然动容:
“先生请讲。”
“并非危言耸听。
不夸张地说,齐国已面临生死存亡的严重关头。
非常需要君臣、文武上下的团结一致、共同对敌。
无论之前有什么矛盾分歧,都放到战后再辩论吧,现在要面对的,是战争!
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必败无疑!
至于怎样打这一仗,臣意还是火速通知韩国。
我们很快出兵,并请赵也作出承诺,以坚韩国之心。
同时尽快查清魏军动向,以便我军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
尽管尽了最大努力,韩军还是屡战屡败。
庞涓包围了韩国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