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相邻的西河地区也非常重要。
这里凭借山河之险,成为首都安邑的重要屏障,也需要一位能干的大将镇守,翟璜推荐吴起。
但这次魏文侯却摇头说不:
“听说吴起曾向母亲立誓:
不功成名就,至死不相见。
果然母亲死时,他只对家乡方向号哭三声,却不回去奔丧,曾申以其不孝而与他断绝师生关系。
在鲁国,为了争得对齐作战的统帅,竟杀死田姓妻子以示忠心。
而且还贪财好色,以致无人用他,走投无路才蜗居魏国,这样的人,怎能委以重任?”
翟璜碰了钉子,知道自己无法说服魏文侯,就去找李克,详细介绍了吴起的情况,李克也有同感:
“吴起之才,不可弃也!”
立刻就入宫去劝魏文侯:
“吴起确是有缺点,但在政治、军事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比古之良将司马穰苴。
我们处于战国乱世,人才对国家的强弱兴衰具有重要作用。
所以有见识的国君都在招贤纳士,对人才的使用要像木匠那样,避其所短,用其所长。”
李克的话不多,却使魏文侯明白:
作为国君,用人就如买东西那样,首先要挑自己最需要的,其他则是次要条件。
当然,李克也没忘告诉他:
既要看到一个人的长处,也不能忘记这个人的短处,尽可能帮他克服,也时刻提防。
吴起任西河守,掌握了军政大权,第一件事就是增修城防。
由于这里地势险要,他的前任们对于城池的修筑都不注重。
吴起来后,将城墙加宽加高,使之能在上面行人骑马,便于调动部队,及时增援危急地带,完全是从实战出发。
他还用木材搭建了许多便于安装、拆卸的临时小屋,让守城士兵们在里轮换休息和避风雨。
一旦发生战斗,又是必须的防御武器。
为了调动军民们生产、战斗的积极性,在不违背国家大法的原则下,他又对许多具体的规章制度进行改革。
用人不看资历,不考虑有无靠山、背景,只以能力大小、是否适用为标准。
无论军民,谁出的力多,受益就大,而懒惰、怯懦的人,则让他无以为生……
兵圣吴起任西河郡守时,因毗邻强敌秦国,战斗频繁,需要提高部队战斗力,便推行“征兵制”。
且由“三丁抽一”改为“三丁抽二”。
由于征兵年龄的上限为四十五,下限为十六。
所以一家中的三个男人已不仅兄弟,也包括父子,从而扩大了兵源。
在军队中,他又建立了“武卒营”这支特殊部队。
凡士兵能够拉开“二十石”的强手,穿着三层铠甲,身负五十支箭及其他武器装备再加两天的干粮。
从早晨到中午半天行百里者,即够“武卒”资格,进入这支特殊部队。
“武卒”的待遇是良田百亩、宅一所,收五户租赋,大大高于普通士兵。
这就激发了军人练武提高本领的积极性,从而全面提高了部队的军事素质。
可以肯定,在组建这支队伍时决不能收贿赂、开后门,把不够资格的收罗起来。
所以“武卒”部队的战斗力非常强,一般要在关键时刻才会拿出来投入战斗。
他们曾给魏国立下显赫战功,魏国人也以能进入“武卒营”为无上光荣。
百姓努力生产,士兵勇敢参战,使西河地区物产丰富,兵精将勇。
不但秦、韩等邻国不敢侵犯,他还主动出击,拔秦五城,把边境向前推进百余里,使首都的安全得到更为可靠的保障。
难怪魏文侯接到报告后高兴地大喊:
“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啦!”
作为一个政治家和军事家,出于斗争的需要,吴起有其严苛无情的一面。
可以让百姓、士兵,甚至一些官员和权贵做出牺牲,但由于“公正”,人们对他越是好评。
而且在一般情况下,他与下级,尤其是士卒们的关系处的很融洽。
虽为统帅,却经常跟将士们挤住在帐篷中,只铺着草睡觉,吃同样的饭,弄到酒也是你一口我一口的轮着喝。
醉了,便一齐胡嚷乱唱,士兵病了,他亲自喂饭喂药,所以士兵们都拥护他,打起仗来,特别卖命。
据说一个年轻的小兵腿上生疮,吴起竟用嘴给他往外吸吮脓血以减轻肿痛。
士兵的母亲听说后,放声大哭,有人问她:
“吴将军如此关爱您儿子,应该高兴啊,为什么反倒悲伤?”
其母曰:
“当年吴将军曾为他父亲吮疮,结果打仗时奋不顾身,终于死在战场上。
儿子受到将军的关怀,也会感激得不战死不罢休啊!”
官与兵,就是这样一种“交换”关系!
但是高官权贵们,不仅鄙夷他这些“贱行”,而且因为他的改革触动了自己的既得利益而仇恨他、排挤他。
关于“杀妻求将”的另一种说法是:
他的妻子田氏当时正患重病,为阻止他担任鲁军统帅去与自己的叔叔、齐军统帅田乞对敌而与吴起发生激烈争吵。
结果急怒之下,田氏竟被气死。
齐国战败后,恨死吴起的齐国人便诬他“杀妻求将”。
他的政敌为了丑化他,更把这个故事编的家喻户晓,流传一方,不明真相的人不由不信。
所谓“贪财”,可想也是对“取之有道”的“财”从不谦逊,分毫不让,却绝不扣军饷、喝兵血。
否则士兵们就会厌恶他,战斗谁也不肯拼命。
至于“好色”,对手们并没举出什么实例。
实际上,在“色”的问题上,当时许多人都比吴起更出名,又何必仅责难他一个人?
政敌们还讥讽他是“鄙陋小人”,其实他很有政治眼光和思想修养:
文侯之子武侯继位后,到西河去视察,坐在船上顺流而下,望着险峻的高山,汹涌的黄河,非常得意的说:
“这样的河山当国门,是魏之宝也!”
左右的大臣们也随声附和地颂扬河山之美,吴起却给他们泼冷水:
“河山的险要在其次,国家的安全主要在德!”
武侯听到不和谐音有些恼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起拱手作答:
“当年三苗氏左有洞庭、右有彭蠡,不修其德而被禹灭;
夏桀之居,左有黄河、济水,右面是泰山、华山,南为伊阙峻岭;
北是羊肠小路,更加易守难攻,但由于他残暴不仁,还是被商汤推翻;
殷纣的国都左有孟门,右有太行,常山耸其北,大河经其南,可谓固若金汤。
然而当周人攻来,他自己的军队竟然倒戈相向,可知他已被百姓所抛弃,再险要的地势也挽救不了他失败的命运。
所以臣说:
国家之宝,在德不在险。”
这在当时,是标准的“君子观念”,魏武侯也不得不承认:
“您说得对极了。”
可惜“人之道”总是“才能”与“仇敌”成正比,越是有才,树敌越多。
由于魏文侯对吴起非常信任重视,还没有人能中伤他。
魏武侯继位后,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重用自己的“新班人马”,难免疏远父亲的旧臣。
吴起也就被仇家设计陷害,出逃到楚国。
楚悼王也很欣赏吴起的才干。
用为令尹(相当于“相国”),位高权重,更便于他在楚国大力推行新政:
明法申令,精兵简政,淘汰并裁减无关紧要的官员,削减官吏俸禄;
贵族们的特权也被削弱,省出的钱用于提高将士们的待遇,改善军事装备……
实力增强后,吴起指挥楚军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使楚一反被吴打败后的积弱,中兴为当时的强国之一。
可是“改革”也使吴起在楚国又树起一批仇敌。
楚悼王去世的当天,那些吃了亏的贵族和被他撤掉的官员们便发动叛乱,要找吴起报仇。
吴起当时正忙于操办丧事,猝不及防,知道自己脱不过此劫,急忙跑到停灵床前抱住楚王的尸体。
恨极了的暴徒们一顿乱刺乱射,虽杀害了吴起,王尸上也中了十余箭,戳王尸可是灭门之罪!
新王就算不想替吴起报仇,也不能不追究这些大逆不道的乱臣,因而抄斩了作乱的七十余家。
吴起死到临头还能急中生智,预设下为自己复仇的“陷阱”,可见他如何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