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晨烦燥的扯了扯领带。
半天时间里,他在餐厅就见了二十几个姑娘。此时,他依然穿着早上的那套西服,神情萎糜,不住的打着哈欠,心里闹火得要命。
不远处桌子后面,白家的两个保镖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白牧晨是早上才睁开眼睛就被全程押送来相这个亲。外面的车上坐着四五个山瘸子的人,他就算想逃,电话、钱包、钥匙,出门前就被保镖收缴干净,搬不到救兵,出不去。
他实在是又气愤又好笑。凭啥白家的事,他山瘸子要来管?从a城回来,才踏进家门,两本红册子就甩到了他正在吃饭的桌上,山瘸子变成了他的继父。家里帮佣的、,公司里白家的人,全被换光,重要的岗位都是陌生的面孔。他气得去找父亲,父亲却漠然的说,“这本就是他的。白家发迹也是靠了唐家,你母亲要给谁,那是她的事。你以后不要来了。”
连父亲都不想捍卫自己的地位,他又能说什么?在自已小区房好好睡着,就有人冲进来,要他立马搬走,说是他的房已经被卖。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发现他没在海城的时间里,山瘸子把他名下的产业全收缴了,逼着他回家。
他被关在家里好几天,接着就是相亲这档事出来。母亲是和山瘸子统一了战线,一点都不考虑他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唐女士苦口婆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着他赶紧成家。
他对助纣为虐的唐女士非常失望。听他答应来相亲,坐在一边的山瘸子反比唐女士高兴,径自去他衣柜里取他相亲的服装。他恼怒得把他推了一个趔趄,瞧他神态黯然的离开,他心里一阵得意。
“这是我白家的事,你一个外姓人,关你什么事!”
他恨恨的在后面嚷,一记耳光迎面扇来,他那一时的得意劲,被母亲打得彻底泄了气。
母亲如今有了新的男人,哪还顾得上自己的儿子。他沮丧地蒙住头,什么公司,什么总经理,见鬼去吧!
女人究竟是什么动物,说变就变,为了一个半路来的男人,把自己的儿子都抛弃,他心生恨意。
削了这三千烦恼丝,什么唐家权势、白家丑闻、山瘸子阴狠、母亲从小灌输的至孝至诚,一次断得干干净净的好!
他看着腕表,最后的一位,说好七点来的,怎么七点半都过了,这女人还拿着俏的不出现?这心里有气,饿着肚子,他简直要开始砸东西了。
瞅了门口半天,终于瞅到个女人疾步走来。他压着火,慵懒又愤恨地把眼睛抬起,仔细看清来人时,竟然吓了一跳。
潘小茵新烫了个头,抹着鲜艳的口红,到了他面前,竟一点道歉的话都没有,一屁股坐下,抽出根烟,当着他的面狂吸起来。
他最后的相亲对象是潘小茵?山腐子是不是眼睛瞎了,没看到前久报纸上登着潘小茵和唐圣夜要订婚的照片?
白牧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几个月不见,她变化有点大。他跟她不是不熟,就是因为太熟了,所以她就可以随随便便穿了条小黑裙,头发也不做修饰,还没有时间观念,她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趁浑水摸鱼,用这种跟她曾经截然相反的装扮,掩去她自傲的淑女形像,以为他会认不出她?
他瞪着她,喉间咕噜一下地咽去骂娘的冲动。
潘小茵在海城是有名的涵养好。
她家境优越,学历高,人长得漂亮,品性在圈内是恭顺温柔。多少富户都把她当成自家媳妇的不二人选。可她也不知哪只眼睛长歪了,把那些知名才俊拒之门外,偏偏就迷上唐圣夜这个浪荡子。这不,还没订上婚,就被唐圣夜给甩了,成了圈内的一大笑话。这下,她猛地变了发型,换了衣着,浓妆艳抹,一副历尽沧桑的放浪不羁,露出涂满彩寇的长长指甲挟着小小的烟身,腥红色的口中缓缓的吐出一圈又一圈薄薄的烟雾,把她妩媚的五官笼得神神秘秘。
白牧晨看着她这扮相,觉得有些眼熟,倒有两三分像沐雨落在夜店的装束。
“怎么是你?”他皱着眉头,被她喷吐的烟雾呛得直挥手。
“怎么不能是我?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潘小茵狐媚地一笑,涂满眼影的双眸眯着,“难道你嫌我是个二手货?这年头二手货也挺吃香的啊。”
白牧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忙摇头,“这到不是。只不过,你怎么不像你了?你不怕别人把你名媛的风头抢去?”
“谁爱抢谁抢!”潘小茵嘴角叽嘲地一扯,“我听说是你,本是不想来的,可一想到唐圣夜知道我在跟他的表弟相亲,那脸色会有多难看,我就开心。”
“你想多了!”白牧晨收回目光,闷闷答,眼睛瞬间又冒着绿光的盯着侍者送上来的餐食。
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懒得跟潘小茵废话,速度地的把面前的牛排大卸八块,大口朵颐。
“是啊,我的确是想多了。他何时把女人看在眼里过?他玩过的女人比我衣橱里的衣服都还多。”潘小茵冷冷的。她把腿搭到了自己另一只腿上,缓缓的说:“要不是几个月前,我们几个玩过头了,我喝醉跟他睡了一觉,我还不想搭理他呢。”
白牧晨手顿了一下,神情有些紧张,机械地把肉塞进嘴里。
“可是,几个月前,我和他参加了一个宴会,他和我翻了脸,说他从没跟我睡过觉。这可奇怪了?明明他就光着身子从浴室里出来,我还怀了孕,陪我打过胎,怎么会说没睡过我?”潘小茵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盯着残余的烟雾,“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死不认账的?他嘴巴这么硬,我的孩子又流掉了,我该怎么做呢?他现在好像看上个有夫之妇,你说我要不要找个人跟踪他们,把他们亲热的照片放到网上去.......”
“咣铛”白牧晨叉子掉到盘子上,心底哀嚎。
最毒不过妇人心!温柔娴雅的潘小茵什么时候也变恶毒了?看她样子,她是真的知道唐圣夜那隐藏的心机了。
“还是不要乱来吧。”他勉强的牵了下唇角,“这捕风捉影的事,以讹传讹的坏人名节,不是你这种大小姐会做的。”
潘小茵冷笑,“哼,我当时说要留下这个孩子,是他非要流掉,还让手下的人把我五花大绑的送到手术床上。如今我父母都知道我未婚先孕,又遭他抛弃,都把我踢出继承人名单里了。他如果不娶我,我就只有去死!我求过他,我知道唐老伯也在急着找儿媳妇,我应该是他不二的人选,可他宁肯被打,也不愿娶我。你说,他是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在他卧房里看到一副画像,虽然是古代人装饰,我却认出她是谁?只要我把画像给凌啸天看了,我瞧他们兄弟会不会反目?他对我不仁,休怪我对他不义!”
“画像?什么画像?”白牧晨心里发寒。
“好像是他几天画的。就算是古人装扮,我一眼就看出她是谁?我知道论身份、年纪,他们两个人都是不般配的。可你见过谁会把一幅画,像宝贝似的放在枕头上,日日夜夜都在看?就算这个女人对他无意,他也不可能得到她,可他这种深情足可以让我逼着他娶我了。想想真好笑,一个情场浪子,竟然也会痴心一?可惜那个女人不知道。”
潘小茵一脸嘲讽。
白牧晨还想问画像的事,她已然起身,冷冷地说:“我来,是想让你带这些话给他的。我现在进不了唐家门,见不到他的面。三天,我就给他三天时间,要是他不给我答复,我就去找那个女人的丈夫,听说他宠妻如命,脾气暴戾,要是知道有人在打他妻子的主意,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别!”
潘小茵诧异地盯着抓着自己胳膊的这只手,眉尖蹙起。
白牧晨支支唔唔半天,“几个月.......前的那个人是我。”
瞧她茫然的眼神,他艰难的闭了闭眼,鼓足勇气说,“我当时发现做错事,躲在浴室里。是表哥看着你要醒了,让我从浴室窗子爬出去,脱了自己衣服装做是自己。你也知道,我那时被我妈的事烦着,跟我妈赌气准备剃度出家,要是跟你不清不楚,我妈会用你来拴住我。而表哥早就花名在外,舅舅也管不下他......孩子,也是我用死去逼着表哥绑你的。”
“你......”潘小茵瞪大眼睛,愣了半响,气得脸都绿了,“啪”地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我说他怎么从来都不碰我一下,还常常去哪都带上你?心里还咒你是个不识相的电灯泡,巴不得你有多远滚多远。原来......原来你才是始作蛹者!”她抓起包,劈头盖脸的朝他身上打,眼睛里涌出潮水般的眼泪,我......我......你们兄弟俩,没一个是好人!”
她幽怨地转身,“蹬蹬蹬”跑掉,白牧晨追出来,看她已经开着自己的车,哭着离去。
保镖跟着出来,“少爷?”
他羞恼地大吼,“告诉唐女士,准备婚礼,她要的儿媳妇已经有了!”
潘小茵要是恼羞成怒,非得唐圣夜娶她,把唐圣夜的暗恋捅出来,那后果......
他抚着额,头一阵胜似一阵的疼,抢过被保镖收缴的手机,车钥匙。
当务之急,得找到唐圣夜,看看那劳什子到底画的是谁?要真是她,依她男人的醋劲,一定会把唐圣夜弄得半死。还有,得想办法把这潘小茵摆平,这......这,只得先在潘小茵还对唐圣夜有希翼期盼之前,自己先下手为强了。
一想到十之八九就是那个女人,他心底就一阵阵的不寒而栗。
那车,外面说是发卖了,实际他在卖废铁处看到压成了饼。她男人,真的是个醋坛,不,应该说是醋缸,别说唐圣夜了,就连他多跟女人说两句话,那眼光就像利刃般反反复复凌迟了他几遍。
他心急火燎地去了唐战父子的家,舅舅正在跟小女儿视频,没空理他,唐圣夜房间整整齐齐的,看情形至少有两三天没回来睡了。
去了他可能会在的地方,转了大半夜,都没找到。
最后想到离那女人近的地方,他怀着想把唐圣夜脑袋拧下的冲动,去了碧水湾他的别墅里,他还真的是在。像个醉死的狗样,躺在一堆酒瓶子里,手里握着张图。
那图就像潘小茵说的,不知被他瞧了多少遍,边角都毛了,他就把那图死死按在自己胸口上。
白牧晨小心的抽出,借着昏暗的灯光,瞳孔慢慢放大。
果真是她!只是画像中的她年轻美丽,额间一瓣鸢尾,身倚擎天大树,脚下盛开着成片的鸢尾花。她脸上有浅浅的笑容,眸如秋水,脉脉情深地不知望着什么。
一瓢冷水从白牧晨头顶浇到了脚底。
表兄梦里的女人是她?怎么会是她?怎么能是她?表兄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曾察觉,问过他,可他一口咬定,对她并无非分之想,可如今......
打眼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觉得她带着股邪气,哪有那个年纪的女人能活得像个任性可爱的小姑娘般!他不禁对她有了抵触。
两个男人都是人中之龙,若是为一个女人撕破了脸,可怎么得了?
他瞥了眼睡得沉沉的唐圣夜,扭过头拧开打火机。这画像要是流落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兄弟之谊,父子之情怕要不复存在。
看着图上的她在他手中慢慢燃成灰烬,他揪起的心放了下来。
突然之间,他感到背后冷嗖嗖地,眼前倏地亮起光把室内照得宛如拍摄昼。他骇然转过身,僵住。
唐圣夜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那眼睛是从未见过的怨恨,毒辣辣地瞪着他。那光从他胸膛里透射出来,咄咄逼人的纯白一片,映得唐圣夜身形高大庄严,像他又不像他似的。他一步步向他逼近,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形,那光就越耀眼眩目,刺得他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耳朵里刹那间涌进无数响彻震天的佛音,把他耳膜都快震穿,全身像被东西狠狠四处撕【扯】着,他感到四肢已经离开了身体,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却让他动都不能动一下,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