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阵,独孤绾儿终是下了决心,逃婚一事暂且不提,但看面前彬彬有礼的公子,面若瑾瑜,气宇不凡,任哪个女子看了不动心?
念此她羞涩一笑,盈盈秋眸中盛满了对万俟沅的欣赏,前些日子自己动了逃婚的想法,实在是太过糊涂,今日见了这宛如谪仙一般的人,才知那想法竟是多不成熟、理智。好在为时不晚,自己既下了决心,那便要将事情说清楚才好,免得心上之人不知自己意思。
对面万俟沅执扇轻摇,似从她面上变化的表情中洞悉到了什么。
“公子若无事的话,本公主就先回去了。”独孤绾儿紧了紧手中的帕子,面颊似覆上了粉嫩的桃花儿一般。
听闻她要离开,万俟沅并未阻拦,只收扇拱手,“今日有幸一睹公主芳颜,是鄙人的福气,公主只管离开,不必管鄙人。”
“今日得见你,亦是本公主的福气,实不相瞒,我是万分仰慕公子的。”
只觉心中小鹿乱撞,她双颊上早已热烫得似要烧起来似的,也不知这直白的话是否会吓到他了,若当真如此,会不会给人留下不矜持的印象?再想开口时,却又是一阵羞涩,也不理会那人是什么反应,径直疾步离开了。
转过身之际,她不禁喜上眉梢,竟头一回觉得太后这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好,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过方才那种紧张的心情。
这便是爱慕罢,独孤绾儿于心中暗忖着,连头也不敢回,只要找到那人面貌举止,便觉头晕目眩的,哪里还敢回头望?
望着那道身影于长廊尽头处消失,万俟沅这才收起了脸上的微笑,眉宇之间尽是凛冽与淡漠,与方才的温润截然相反。
这公主似乎是看上自己了,不然方才怎么那样羞涩?
“怎么,朕这个妹妹你觉得如何?”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
方才站得远,并未听闻到这两人之间的谈话,现下有机会了,皇帝自然是要打探打探两人对彼此的意思。
也不想隐藏,万俟沅挺了挺脊背,道:“皇上,公主似乎对我很感兴趣呢。”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不是感兴趣还是什么?
还好自己隐藏得极深,并未让公主觉察到什么。
皇帝哑然失笑,这个独孤绾儿前些时日还闹腾不已,见了人后又是另一番表现了,他这个做长兄的实在有些摸不透妹妹的心思了。
“那你呢?今日见了公主后,有何感觉?”
见万俟沅一脸的云淡风轻,皇帝忍不住问出口。毕竟赐婚乃双方互生好感为佳,光公主一人兴趣不行,还得他也感兴趣。不过从这人面色来看,就算对公主无意思,应该也不会是讨厌罢,毕竟独孤绾儿乃皇室公主,言谈举止自要比寻常女子强不少。
若他无爱意,只能说无眼光。
“我觉公主貌美如花,大方优雅,与别的女子很不同。”
万俟沅答得隐晦,并未说出心里真实感受,可公主又的确如他口中所言那般与众不同,在还未弄清楚他们是何意前,他也不好再透露过多的情感。
得此回答,皇帝扶掌大笑,“公主不仅容貌过人,还天资聪颖,活泼开朗,你多留些时日,与她多相处相处,定能亲身体会到朕所言。”
这番将公主给吹捧上天了,万俟沅对比只淡淡一笑,不显山不露水的,着实让人难猜到他心中所想。
皇帝干脆也不“挣扎”了,与他一同探讨起这园中之景。每逢这季,御花园的鲜花争相开放,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二人至一凉亭处时,恰有清风徐徐吹过,带来一阵花香之时,亦令皇帝有感而发。
“这美景可不等人,若不及时欣赏,只怕花期一过,虽花还是花,可味儿就不一定有了。”说着他便伸手抚上了摇曳的嫩蕊。
继而缓缓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万俟沅负着手,眸光闪了闪,“要折也是折自己喜欢的花儿罢。”语毕伸手,折了一株枝头的月季。
与此同时,距城门百米开外的,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立于旁侧的车夫远眺着城门口,并未见有人出来。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却迟迟不见人来,车夫不禁眉头紧锁着,依旧着急的望向城门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也快落下了,那头依旧是毫无动静,出城之人愈发少了起来,也不知那位主儿究竟到哪了,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最终等到城门快关闭了,车夫也没接到人。
趁着时候还不晚,他忙策马回城内,不一会儿,便到了卫瑾瑜住处。
见到他时,卫瑾瑜显然有些不明所以,今晨就派了这人到城门口接人,怎的这会子却回来了,重点是公主在哪儿?
“接到人了吗,现下人在何处,可否安全?”他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面上满是不解。
回来的人跪于地上,低垂着头答:“主子,属下于城外大树下等了快一天了,期间从未离开过,一直紧盯着城门口,可并未见您说的人出来,还请主子恕罪。”
人未接到,自然不用提是否还安全了。
“你可看到有何行为举止怪异的人经过?”卫瑾瑜行至那人面前,言语急切。
跪着的人抬眼望着他,摇了摇头,“并无,出城之人皆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待到日头都快落了,没看到自然就是没看到。
卫瑾瑜挥了挥手,长叹一口气。
按理说倘若无什么变故的话,公主应该早就被接走了,这人却说没见着,必定是有什么耽搁着了,至于具体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知。
掌灯时分,屋内一片亮堂。
他将心腹俱都召了回来,聚于厅堂中央。
“你们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宫里可来人传话?”卫瑾瑜正对着这群人,烛光将他刀削斧刻般的侧脸勾勒得棱角分明,两道斜飞如鬓的剑眉微微耸起,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气场不由得使众人为之一震,皆不敢再直视他冷峻的面庞。
为首男子专门负责宫内人传话的,此时颤巍着身子上前一步,“主子,宫里的人并未来找,据说因宫禁,里边的消息恐暂时无法传出了。”
语毕,这人目光逡巡,又果断退了回去。
“其余人可有什么消息?”他沉着声音,眸光如同深夜中一颗星辰般闪耀。
剩下的人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毕竟近日宫里查得严,没消息也是正常的,且说不定明日便会有人来报了。
各个都提着心默默站着,面露无奈神色。
“市井上可有什么关于宫里的传言?”卫瑾瑜再复开口,语气终是舒缓了一些。
“主子,属下近日流连于市井中,并未发现有何传言,不如属下再多派几个人去探探宫里的消息?”这浓眉大眼的属下倒是挺大,见无人发声,便站了出来。
“不必,你们先下去。”
一群人纷纷退了出去。
若想打探到宫内的消息,倒不如去找一人。卫瑾瑜心头浮上了一人的影子,不多一刻,一匹马儿飞快穿过市井。
良久,寂静的街道复才归于平静。
待那人出现于对面座上时,他才抬了抬眼。
清亮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哟,今日你竟然邀我来这茶楼,看来是心情不错啊?”万俟笙言语嘲讽,勾着唇角望他。
听她这语气,卫瑾瑜就全身不舒服,若不是想知道点儿什么,他定不会来见她了,平日里自己也都是躲着这女子的,这会儿自然是不怎么爽快。
“我也是身不由己,实不相瞒,今日来见你,我是有事情要问你的,”端起手边的茶,他轻啜了几口。
升腾的雾气似一层薄纱,罩于两人中央,隔着这曾薄如蝉翼的纱幔子,万俟笙竟有些看不真切眼前的人。旋即她转念一想,自始至终都未看真切过,自然也没什么好悲伤的。
“我就知道,你找我只是因为有事。”万俟笙仍旧是那讥讽的语气,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她心中竟有些失落,只想问问面前之人,她的样貌、身份、地位,哪一点配不上他卫瑾瑜了,为何他总是这么轻而易举便可伤到自己?
许是看她有些失神,卫瑾瑜弯曲着两指,轻轻敲着桌面。
万俟笙微不可查的怔了一下,“有事便说,不用拐弯抹角。”
“近日你哥哥进宫,可有见到公主?”他佯装无意提起此事,心里却紧张得不行,这样问,应该不会引起怀疑罢。
呷了一口黄山毛峰,她缓抬杏眼,紧抿着樱唇,只定定的盯着这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卫瑾瑜只得不动声色的坐着。
“你怎得空打探起我哥哥的事情了?”良久她才答。
也不着急,卫瑾瑜挑着眉毛,“就是想了解了接罢了,你莫要多想。”语落,他复斟了新茶,又一片白纱笼于眼前。
等待是漫长的,亦是令人期待的,他虽表面上不在意,实则心中期待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