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心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很诚恳,再三再四地道了歉,说是以后一定要听大侍卫的教诲,也决定再不与那人来往。
悔心一边告罪,一边偷偷观察着大侍卫的反应,但茶都见底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大约是药性来得慢罢,不过也好,若是当场见效,大侍卫恐怕就会立刻怀疑到她,反而不好辩解了。
大侍卫将茶盏放回木盘中,语重心长道:“我晓得你是个好姑娘,只是一时被感情所蒙蔽而已。听我一言,那刘公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万不可再与他见面。你且细想想,但凡一个人待另一个人好总要有个理由,但他与你相识时日并不算长,却拿这些珠宝赠与你,这样无缘无故的殷勤绝不是好事,却得谨慎为上。”
难道就不能是因为他对我一见钟情,相逢恨晚么?悔心暗想,说到底,你还是看不惯我过上好日子。但她面上仍旧笑吟吟的,满口答应。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悔心方收拾了茶盘离开,大侍卫也关上房门自去休息不提。
悔心哼着小调回屋,想到今夜大侍卫也许一夜不得安寝,不晓得要跑多少次茅房,她就忍不住偷乐。哼,谁叫他见不得她好,要诋毁她心爱的人呢。想起刘公子,她心里又是一阵甜蜜。这么年少多金,温柔英俊的公子哥竟然会看上自己这个土丫头,真是自己前生修来的福报。
第二日,悔心醒来后便赶紧洗漱,迫不及待想要去瞧瞧大侍卫窘迫的样子。果然,她正准备去用早膳就听到有人在喊大侍卫,声音还有些凄厉。
这回你可出丑了,悔心幸灾乐祸地想,不过刚刚那喊声是谁啊,咋咋呼呼的,不就是闹个肚子么,看热闹就看热闹,叫得那么凄惨做什么。
于是悔心便加快了脚步走着,忽然见到前面大侍卫的饭关门前被府中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难不成,大侍卫在屋子里闹了笑话么?悔心捂嘴一笑,拨开人群看看屋里头是个什么景况。待到看清眼前一切时,悔心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去,周围人扶了她一把方才勉强站住。
大侍卫竟然死了!
悔心只觉得心口突突地直跳。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她所预计的。她明明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啊,气他帮着凤凰说话,但她从没想着要害死他啊。她只不过是个胆小的女孩子,绝不敢做这种害人性命的事情,心肠也没狠毒到那个地步。
可是眼下,大侍卫横尸房内,死状恐怖,明显是中剧毒而亡,因他脸色发紫,眼球暴突,一旁的地上还汪了一小滩黑血,因他是七窍流血而死,想必死前经历了好一番挣扎,痛苦万状。
悔心扶着墙站着,眼前一片发黑,幸而旁人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以为这姑娘是被屋内可怕的景象吓坏了。
不一会儿,戚大公子便由另外几个侍卫搀扶着到了。他的眼睛还未痊愈,看东西仍旧模糊,尤其眼睛是绑着纱布,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所以并没有走近尸体所在的地方,但他显然十分震怒,不仅是因为大侍卫是他最信任的身边人,却平白无故死了,还因为府中竟有人胆大包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谋害人命。
他交待了几个侍卫务必查出真凶,还大侍卫一个公道,必要时可以对府中的家丁婢女挨个盘查,一定要揪出那个歹毒的内鬼。
侍卫们便进屋去检查蛛丝马迹,保护现场,众人们也就散去了,悔心也顺着人流离开,勉强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瞬间像一滩烂泥一样失去了所有支撑,骤然跌倒在地,汗出如浆。
悔心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摸索着扶墙坐起,靠在房门上,此时已是汗透重衣。
去找刘公子!去客栈找他!这是悔心回过神来后唯一的念头。那药是他给她的呀,并不是她自己情愿要去杀大侍卫的。问问刘公子,他一定知道真实情况的!
悔心忽然就找到了一点希望,匆忙打了一盆井水简单擦洗了一下自己,换了件衣裳,让其他婢女替她向上面管事的请了假,说是出去看病,便匆匆赶往客栈找刘公子。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到了客栈的后院门口,敲门,但这回开门的却是个黄须老者。
悔心急忙问道:“刘公子呢?”
老者有些耳背,悔心重复了好几遍他才听清楚:“哦,刘公子啊?他只是在这里暂住,明日住店的期限就满了。”
悔心又问道:“那你知道他打哪儿来的么?现下又在哪儿呢?我真的有急事寻他啊。”
老者不急不慢道:“姑娘说哪里话,本店只管出租屋子,怎么会过问客人的私事呢?”
悔心一想,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就草草道了声谢,坐到门口的石墩子上等刘公子,暗自祈祷他还未离开。
眼见着头顶的太阳一点点向西边移动过去,悔心的一颗心似是慢慢沉到了冰冷的井水里。
直到此时她才想起,自己对刘公子这个人竟是一无所知。她只知道他是个长相俊美的富家子弟,姓刘,除此之外,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具体身份是什么,她竟一概不晓。而这段日子里,不知不觉中,刘公子却已把她的情况摸清了个七七八八。大概真如先前大侍卫以为的那样,她傻透了。
但眼下除却等待之外,她已无其他办法了,只能老老实实坐在石墩上等着,间或无聊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夕阳落山,乌鸦归巢之时,她终于在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他。此时此刻,刘公子是她唯一可以指靠的人了。
因为还是在街上,刘公子不自然地推开了悔心,让她进院子再说话,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客栈的院子中,关上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