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皇帝又开口道:“你父亲凤将军,是朕的左膀右臂,可朕这一阵子都没见着他了,不知他一向身体可还康健?”
凤凰刚想习惯性地答是,心里忽然一咯噔,明白了皇帝今天到底为什么叫她过来,原来目的却在此处。
他想知道凤仁显的下落,拐弯抹角半天,这才是他真正想要问的。
凤凰打了个哈哈道:“皇上可日理万机,大约是忘了,儿臣的父亲已被您派往边疆与四王爷一道去平息祈南王的叛乱了,所以他这些日子身体如何,儿臣也不知晓。但皇上您这么关心他,父亲身被福泽,一定会感怀天恩,保养身体,为天下安宁尽忠效劳的。”
她这一段话说得滴水不漏。皇帝心想,可能她是真不知道凤仁显遭遇了什么吧,只好作罢,道:“朕也是这么想。淑嫔现如今一个人在寝宫,她也想念你得紧,你这便过去陪陪她罢。”
凤凰答应着便去了。淑嫔的寝宫离御书房有些远,便有内监抬了步辇送她过去,幸而自己机灵,皇上的这一关算是过了,然而淑嫔那儿,却还得继续周旋。说到底,她与淑嫔也并不熟识,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罢了,现下要和她亲亲热热的谈话,却也是真为难。
凤凰撇了撇嘴,淑嫔看见她就烦,她看见淑嫔这个阳廷京名义上的母妃,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内监们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淑嫔寝宫门口。小丫鬟迎上来行礼,便要去通报淑嫔娘娘,凤凰一时兴起,既是免不了要和淑嫔拉家常,便少些客套,自己进去罢,或许还能听见看见什么不该听见看见的东西。
小丫鬟见状,想着淑嫔不过在里面和一个老嬷嬷说话,便由着凤凰进去了,凤凰不是第一次来自然认得路,还没有走到里屋就听见一个嬷嬷的声音:
“方才八王妃哭诉着八王爷待她不好,似乎八王爷昨天又动手打了八王妃。”
“哼,还不是她自己选择的,本来我们找上她就是给阳廷京当侧妃,方便我们监视的,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和风儿躺在一起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嫌弃了侧妃的位置,看中了风儿的正妃之位。”淑嫔冷冷的说道,凤凰探头看去,屏风后面淑嫔正做着女红,
只听那嬷嬷道:“七王爷如今的风头倒似高过了八王爷似的,皇上几次在众人面前夸他稳重有分寸,在京城的百姓中声誉也不错,都说他文雅有礼呢。”
淑嫔只盯着手里的活计,一针一针绣着那鸳鸯,头也不抬道:“他么,也不就是那次爆炸和护城河坍塌出了点点小力气,如今的确是风头正劲,天下的好处全叫他占了去。”
淑嫔却又开口:“风儿如今脾气愈发暴躁了,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忍忍,在本宫和绾意面前却是好几次控制不住脾气,动不动甩个脸色,砸个花瓶。若是有一天,他发火到皇上面前,这一辈子的荣华,也就完了,明明风儿之前性子很好的,这真是奇怪了。”
嬷嬷道:“叫八王爷改了脾性自是困难,但若是除去些碍眼的旁人,娘娘还是办得到的。”
凤凰听到此处心里又是一惊,碍眼的旁人?这个嬷嬷的心机倒是不简单,却不知她口中这碍眼的人是谁?阳廷京么?
果然,淑嫔这时放下了手中的绣花绷子,却拉开一边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瓷瓶子,递到嬷嬷手中:“七王爷的药吃得还是少了些,你下次送药给他时,记得多放一点。料他身边那些没本事的人也看不出来。最好是一病不起,本宫才能安枕。”
嬷嬷答应了一声是,将瓷瓶藏入了袖中。
凤凰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并不觉疼痛,她的心好像被人紧紧地攥着,几欲爆裂。她知道阳廷京身上的慢性毒药应与淑嫔有关,却不曾想,淑嫔是一心要他死。
之前她也曾问过阳廷京相关的事情,他神色平静,语气也只是轻描淡写,好像与自己无关似的。如今想来,那不是平静,而应该是被伤到心如死灰后的麻木吧。淑嫔这样的人,竟会是阳廷京的生身母亲,一个佛口蛇心的女人却生出一个温和善良的儿子,凤凰几乎是觉得好笑了。
淑嫔又道:“真不知道他是交了什么好运,病了这么多回,好几次明明都快死了,却又活了过来,倒叫我费了这么多功夫。廷京啊命大,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语毕,她美丽的面容上竟泛起一个微笑来。最后一句,淑嫔的语气十分温柔,不明真相的外人若是听了,怕是真的会以为她是个再慈爱不过的母亲,而阳廷京则是她受宠的孩子。
凤凰怒不可遏,虽说她一直都知道淑嫔对阳廷京的态度,送给阳廷京的药也是有问题,可是真的听见淑嫔如此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愤怒,为阳廷京摊上这么一个母亲而愤怒,阳廷京难道不是她亲生的么?难道就只有阳廷风才是她的孩子?
世上人心险恶至此,凤凰已不愿再去见淑嫔,怕自己会抑制不住那种自内而外的恶心而当场发作,而是悄悄离开了她的寝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漫无目的地向外头走去。
其时已近晌午,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凤凰浑若不觉,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处,她心里想的,唯有阳廷京,她从未去想到在自己未出现的岁月里,阳廷京是怎样度过自己的人生的,父亲冷眼,兄弟疏离,母亲更是视他为眼中钉。
不过淑嫔打的算盘也太好了,她和阳廷风不是把阳廷京当成一枚棋子么,那她就让他们看看这棋子最终会怎么翻身做主,到最后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