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醒张金生的是当地派出所的一个民警,他给张金生简单包扎了伤口,就不停地拍打他的脸把头唤醒。
地点就在他昏迷的地方,时间是他昏迷十五分钟后。
据救醒他的人说,如果他们再晚来三分钟,张金生这辈子都别想醒了,因为“野人”二傻子先他一步醒过来,正准备用铁锤结果他的性命。
“他被我打昏了?”
“要不然你就被他害了,你真是命硬。”
搭话的是罗产,一脸的兴奋。
四周已经有了亮光,是无数手电筒的光,很亮,也很乱。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帮警方破了一桩大案。你解救了一个女孩。”
这当然是好消息,但张金生期待更大更好的消息,不过等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很遗憾你救的这个人不是郭澜澜。”
这当然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但张金生可以接受。
他看过那女孩的脸,虽只是一瞥,却也可以肯定不是郭澜澜。
那女孩因为身体有伤,已经被送去医院治疗,所以暂时没法见面。
接下来的时间,张金生到了本地刑警队,配合罗产侦破一桩骇人听闻的绑架囚禁案件。
二傻子不是真傻,只是心理有病。
经过连续审讯,终于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在黎明到来之前交代了他受人指使试图劫持郭澜澜,从而导致郭澜澜失误坠崖的始末。
二傻子真名叫张为民,原来是当地一个机修厂的工人,机修厂倒闭后,他四处举报厂长与商人勾结侵吞国家财产,然后被人打成脑震荡,就成了现在这个样,表面看人有神经病,实际是装疯卖傻,自暴自弃。平时以拾荒为生,偶尔也干些抢夺香烟、打火机的勾当,因为案值轻微,他本人又特别能装疯卖傻,除了责令地方村组看管外,警方也拿他没办法。
三个月前,有人找到他,自称自己的工厂被一个资本家的小三侵占,还把他和老婆送进了号子,求他帮忙好好教训这个资本家小三,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一万块钱。
此后张为民按照来人的要求,在道路口逼停了郭澜澜的车,借口打电话叫救护车骗郭澜澜开了车窗。张为民扯住郭澜澜的手试图把她拽下车,郭澜澜奋力挣扎,拿手机砸他的手,迫使他松手。
争执中郭澜澜的手机摔落在地上。
经历了这惊魂的一幕,郭澜澜踩油门疯狂奔走,不甚在拐弯处跌落悬崖。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至于绑架和非法拘禁这个女孩子则是另一桩案件,因为案件还在侦破中暂时不便向张金生透露。
张金生问:“指使他的人是谁?”
罗产道:“我们已经向市局求助,请他们派一位绘画专家过来。”
张金生道:“为什么不把张博喜的照片拿给他认。”
罗产道:“我们手上没有张博喜的近期照片,仅有的一张是二十年前的证件照,你觉得合适吗?”
张金生吸了口气,说:“我不着急,我慢慢等结果。”
听说张金生在外面被人打了,张庆和王大成立即赶了过来,李小山、谢峰、曹梦阳也打了电话问要不要帮忙。张金生道:“我现在在刑警队里,很安全,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你们就别来了。”
凌潇木得知张金生挨打,借了李可的车赶了过来,带着从后勤杨副处长那找到的张博喜的照片,但这张照片也有些老,明显跟张博喜后来的样子有区别。
凌潇木摸着张金生的脑袋问怎么样。
张金生道:“差点被二傻子打成三傻子。”
凌潇木笑了起来。
经过市刑警队专家的绘画结果,张金生断定这个人就是张博喜,凌潇木也说是。罗产立即向张博喜老家和打工地警方发协查通报。
但这个人却无端地失踪了,打工地警方告诉罗产,张博喜已经在两个月前离开当地,去向不明。他的户籍地警方则声称此人没有回来,也不知去向。
户江警方据此判断张博喜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并将情况连夜上报市局研究。
张金生现在已经学会了沉稳,警方有警方的制度,他无权干涉。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他谢过罗产,和凌潇木一起回到南州。
凌潇木见他脸色阴沉,车开的很快,担心他有事,到了南州后还是跟着他。
张金生说:“我没事了,你也没事吗?”
凌潇木摇摇头,张金生道:“我真的没事,对了,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凌潇木道:“姑父答应帮忙,但教育社去不成了,可能要去文艺出版社吧。”
张金生说:“文艺社好,比较有艺术气息,不像教育社那样有铜臭味。”
凌潇木道:“好什么呀,文艺社效益不好,福利待遇、年终奖比教育社差一大截呢。”
张金生道:“没想到,你也会把钱看的这么重,你要是喜欢钱,就到我们公司来,我会给你一份让你满意的薪水。”
凌潇木哼哼两声道:“想拿金钱收买我,想都别想,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有多大本事,心里清楚,一份我满意的薪水,我的胃口很大哟,拿了你那么多钱,那人家会怎么说我。”
张金生说:“按劳取酬,谁敢说你什么。”
凌潇木的熬:“得了吧,我自己多大能耐,我不比你清楚,小李都比我做的好吧。你时常背后夸她。”张金生道:“但我当面夸你呀。”凌潇木道:“当面夸,就是不诚心,当我傻嘛。”张金生笑了笑,这段时间他难得一笑。
凌潇木却不合时宜地问了句:“那个二傻子有没有说澜澜车上坐的是谁?”
提到郭澜澜,张金生的心又沉了下去:“说没看清,估计也是没看清,尽顾着抢手机了。”凌潇木现在后悔死了,自己真是个猪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岔话道:“时间过的真快啊,四年弹指一挥间。你知道嘛,我已经上班两个月了。上次我跟我们单位姚姐聊天……”
张金生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凌潇木拍了他一下:“听我说完。”
张金生道:“我听着呢,你说。”
“姚……会计听我抱怨说时间快,一不小心上班都一个月了,你知道她说什么,她说她经常回想第一天上班时的情形,总觉得就在昨天,可掐指一算,乖乖,三十年了!我的天,三十年,我想想我三十年后会变成她那样,我就想去死。时光之刃太残酷了。”
张金生听了就有些惆怅,说:“是很残酷。这一两年,先是宁丹蓝,然后是范兄、陈兄他们,然后就轮到你了。诸芳散尽,属于我的青春就这么过去了。”
凌潇木道:“你知足吧,想想澜澜。”
她很利索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把眼镜打掉了。
张金生弯腰捡起眼镜,可惜镜片已经碎了一块,不得已陪凌潇木去配新眼镜,在选镜架的问题上,两个人争了一场,张金生建议凌潇木用细金丝边的眼镜架,这样不仅跟她的脸型、肤色更配,也更能彰显出职业风范来。
凌潇木却坚持仍然使用玳瑁眼镜框。
二人争执不下,就请店长评断,店长跟凌潇木说:“其实你男朋友说的对,既然毕业进入职场,还是要把职业风范凸显出来,你脸是很讨人喜欢的小脸,玳瑁眼睛配上你的脸型,总是给人一种不成熟的感觉。”凌潇木道:“我不要成熟,才毕业一年,工作几个月,把我搞成老太太样,我不干。”
张金生道:“别听她的,我做主了,就用细金丝边的。”
眼镜配好,凌潇木照了照,总觉得怪怪的。
张金生说:“发型不配,走,给你改个发型去。”
只要能让他暂时从失去郭澜澜的愁苦中解脱出来,凌潇木也是豁出去了。
张金生请来南州美容美发界的一位名师过来给凌潇木设计发型,名师出手果然非同凡响,一个小时后,一个新的凌潇木就诞生了。
优雅的短发让她自己看着都喜欢不已,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张金生道:“万事俱备,似乎还缺几件衣服。这个你自己去买吧,本人宁可一头撞死,也绝不陪你去买衣服。”
凌潇木道:“你想去,我还不乐意呢,我找李可去。”
张金生看了看手表,说:“你去吧,告诉她我特批她半天假期陪你逛街。”就又拿出几张代金券、会员卡,递给凌潇木,都是别人送的,他不用,放着也是一种浪费。
凌潇木却不好意思起来,配眼镜、做头发都是张金生付的钱,虽然他不在乎这点小钱,但她总觉得不该占人这样的便宜,就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小李作陪。”
凌潇木请吃饭,张金生一般都是不拒绝的,但这次他真的不想去,他想安静一下。郭澜澜走了,他们曾经的爱巢已经无可留恋,张金生把郭澜澜的东西打包,除留下一小部分做纪念,其余的都寄回她父母那。
东西清理完毕,就轮到处置这套房产了。
他不敢再在这呆一分一秒,因为他一出现在那就会嗅到郭澜澜的气息,那种痛彻骨髓的感觉就会猛烈袭来,让他窒息,痛彻心扉,苦不堪言。
彩云居,多奇怪的一个名字。
彩云虽美终究是飘渺虚幻之物,在那上面建筑自己的家园又怎么能够长久?
张金生毫不犹豫地卖了它。
但他又不忍离那段记忆太远,所以就在不远处的一座新开发的公寓楼里购入一套两室的小房子,他将这里命名为“狼窝”,其实叫“狗窝”或者更合适,但他不能做狗,在失去爱人之后,他需要更加坚强地活着。
站在“狼窝”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他们的故居。
“狼窝”没有找张超越装修,也没有用自己的名,因为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他会在心烦的时候到那里去静一静,顺便回忆他们的过去,他多么希望能看到郭澜澜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原来的阳台上啊。
但他知道那只是一个梦,醒了,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