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聒噪,给我闭嘴!”猗机旋转目光,投去了气势汹汹迎来的青影人。
“你!”宗筠脸一搭红一搭青的,捏紧拳头,眼中森森放着红光。
黏腻的液体温热地淋到猗机手上,像酒酿,腥甜而滚烫,眼影回眸时,他那双荒芜的眼在斗笠下隐隐流露情动。
葵凰溪一柄寒锋直指他的颈脖,面若冰霜,赩眼如丝。
下一秒的顷刻间,这寒锋突然偏开他的颈脖,将一个青影人刺杀。
她声音冷然:“愣着干什么,动手!”
猗机嗟的一下回神,雁鸣凄恻,这是他伸出锋芒在她眼前残忍的将青影人穿心刺肚。
烛透红绡,满山遍野落满血光,销毁殆尽,暗阁一片狼藉,唯有一根桅樯上的风灯抖着残破的半边帛壁。
“柔之……”葵凰溪伫在萧瑟之中,嗓子因那腥甜疼坏,像山风穿过松海林涛,沙沙的。
心头杂乱,思绪万千,晚来风卷的凉意立即又冷得人钻心,葵凰溪身影摇晃,伏倒进了猗机肩上,困倦疲惫。
猗机有些茫然的怔在原地,身子紧绷着,伸出手抓住她的肩,眼底露出一丝心疼。
主子是累了,累得毫无知觉,累得千疮百孔。
宗筠瞟过眼来,表情有些难言。
他误以为宗筠这小醋坛子又要咕哝着什么,心底指不定又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却不曾想,宗筠讪讪移开眼去,“我知道,主子她很累了。”
月入眠眠,长夜漫漫,山雨既来,洗涮着这经历过一场血雨腥风的梦靥。
窗棂下有人收了叉杆,将屉子合上,榻前的美人睡颜阒静。
似有冰凉的小蛇在脸上游动,痒痒的。
葵凰溪将眼撑开一条缝,霎时睡意全无,待看清眼前的人后,她惊得整个人绷成一张满弓。
“你……你……”
见她转醒,白司寒捧着一碗青釉,热乎的氤氲浸在他的脸上,舀起一勺羹汤送至她嘴边。
“你累了,又渐消瘦了些,吃吧。”
僵持之下,葵凰溪不敌腹中空空,败下阵来,心有余悸的喝完一盏羹汤。
本以为他该走了,却不曾想这人竟然不知廉耻的枕着她的腿躺了下来。
“你别动好吗,我也累了,让我好生歇会。”膝上之人闭下眼睑,浅浅呼吸声就此传来。
微风干燥,盛世王朝的临冬之天亦是乌压压的,却闷不出雨来。
两道体温触在一起倒也暖和,他的袂袖宽大的将她腿盖了个严实。
枕着她腿的人睡得正香,她却恁地睡不着了,盯着那侧颜俊俏出神。
她只觉心波荡漾,似有万千涟漪波动心扉,这种感觉甚是奇怪,却又有些贪恋他身上散发出的水仙气息。
亦是那般舒心,那般温和,好像从前就已经沾染过似的。
睡梦中的人轻声呢喃,她凑近,听清了,是一声声的,“小溪儿。”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他鎏了银的五官,从眉到眼,从鼻到唇,不落实指尖虚虚勾出轮廓,描尽这匀停的眉眼。
枕着她腿的人,那浓郁的睫毛轻轻倏动,本就陷入浅睡的他许是感受到有温热的感觉。
蓦地就攥住了她的手,“小溪儿。”
她欲要扳下那只手,却反被他缓缓的挪到脸颊上。
耳边传来了梦呓般的低语,“别动好吗,让我好生睡一觉,就这样便好。”不知是不是手覆盖的原因,他的声音瓮瓮的。
葵凰溪愣住了,就这样任着他枕着自己的腿,抓着自己的手,沉沉睡去。
此时她无暇顾及心中的那份质疑,一切归于平静。
指腹下贴着的那脸颊很温暖,触上他微凉的手心,带着濡濡的湿意。
脑中似有什么炸开一样,待她察觉到异样时,腿上传来了麻木的知觉。
枕着她腿的人,醒了。
白司寒睡眼惺忪,朦胧深潭的流錾眸,带着迷离璀璨的错觉。
“枕着小溪儿的腿,睡得很香。”这话略带戏谑,手随即落到了葵凰溪麻木的腿上轻轻揉捏。
“这样,就不麻了。”
此人奇怪的在她苏醒之际端来青釉,亲自喂她,却又堂而皇之的枕着她的腿,那弓身枕腿的姿势任是谁睡在那,都会四肢发疼。
他却说睡得很香,葵凰溪只觉他满嘴蜜饯,像涂抹过蜂蜜似的,怎么说话都带着腻味,跟濒临危机前来保护她的那样子,相差甚远。
白司寒低眉轻笑着为她揉腿,却发现了葵凰溪两颊有层薄薄的粉霞,甚是羞涩。
他笑意渐升了,“从前,没人对你这样做过吗?”
葵凰溪一抬那充满潋滟的眸,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只是撇过脸去不直视他的目光。
只见窗棂的薄绡透着珠玑露水,点点滴滴,犹如她心中涤荡去的涟漪。
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玉簦上,猗机神色悲凉的站在雕梁绣户外,执着玉簦的手,有些紧了。
回溯起主子那日累得疲惫倒下的样子,他亦是心疼,碍于局面,碍于身份,他只能默默在旁看着,照顾她,保护她,这是唯个能留在她身边的办法吧。
但言心中还有一份不可割舍的羁绊,他是珍国颂王凡颂君,他弟弟是少君凡子君,十几年的四海为家,颠沛江湖,期盼着与弟弟重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