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为王败者寇,俱往矣,再纠结其中也只能是固步自封罢了,”叶氏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凉凉道,“若姐儿,你有你的怨恨,我有我的委屈,公道自在人心,或许有一日真相大白,我们才知道自己今日的纠结很可笑。”
“原来叶娘子你也盼望有一天会真相大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如你所说,公道自在人心。”知若一眼淡漠地瞟了叶氏一眼,淡淡地丢过去一句话就不再理会了,一副根本不想同叶氏多说的态度。
叶氏暗自咬了咬牙,仿若没有听出知若话里的讽意,继续苦口婆心劝道:“无论如何,即使你认定你二叔对你爹娘无情,或者我谋算了你什么,晴儿总没有对不起你,你们一起长大的姐妹情分难道如此不值一提?难为晴儿一直惦念着你们姐弟几个,想着能够同你相互扶持。晴儿好歹还是官家小姐,如今又定得良缘,你们姐妹相亲、互相帮衬,对你有百益而无一害,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生生伤她的心?她还能图你什么不成?”
“是啊大姐姐,”见母亲已经将话题引到她们今日上门的目的,知晴赶紧接过母亲的话头,想着一鼓作气速战速决了事,“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亲亲的堂姐妹,你还不了解我么?从小到大,有什么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我哪次不是第一个想到你?”
知若凉凉地笑了:“确实,你一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会跑来找我,这样我娘在为我们姐妹三个置办那些东西的时候,你也能得到一份。即使我不喜欢,听到你左一句做梦都想要,右一句你娘小气舍不得买,一个不忍心,只好掏出自己的月银给你买了。尹知晴,你那个妆奁匣子里有多少好东西不是我娘或者我送给你的?哦,对了,就连那个金丝木嵌珍珠的妆奁匣子本身原本也是我送给卉儿的生辰礼物,被你软磨硬泡去了的不是吗?”
“你……你……”尹知晴见鬼一样苍白了脸,羞愤不已地指着知若,这个可怕的女子真的是她那个傻好人的堂姐吗?她一直以来的算计原来尹知若都一清二楚,只是太有钱所以不在乎那一点施舍吗?
那么,她们根本就是可怜她,瞧不起她吧?她的娘没有多少嫁妆,又没有大伯母芊昕郡主的赚钱能力,她的爹只是一个背靠着大伯的五品官,他们二房完全就是依附于大房的可怜虫。
所以,她娘和她自以为聪明,却不知人家只是拿银子逗着她们玩……
一向自视甚高的尹知晴此时最想做的事就是将那个妆奁盒、还有从大房得的所有东西砸回去给尹知若,然后大声说一句“我不稀罕!”
可惜,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就算此时东西都在手边,她也做不到,那些都是她最好的东西了吧是她私房体己的大头,也将成为她嫁妆的一部分,哪里舍得?如今母亲被休且落魄,父亲另有娇妻美妾顾不上她,她若再想置办同等价值的东西,谈何容易?
知若看着尹知晴尚未脱掉稚气的俏脸蛋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转白,心下也不由生出一丝不忍,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最傲娇的年华,尤其一向自负如尹知晴,这一年来尹知晴的小心脏也是倍受折磨吧?京城贵女圈,可是最不缺捧高踩低的千金小姐。
“就这样吧,”知若端起茶杯,“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如今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又何必勉为其难装什么相亲相爱这个世上真正的傻瓜没有那么多,算计太多,也不知道谁能真正算计了谁?看在你曾经喊我一声大姐姐的份上,我今日就把话摊开了说,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再谈什么互相帮衬,不再互相算计已经很好。我最后送你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各自好自为之吧。如春,代我送客。”
叶氏说出“相互扶持、互相帮衬”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母女俩此行的目的,洪家早几日就有人来打听在川州代理醉半山酒的事。还有,洪家的酱心斋一直不舍得放弃刘家小食馆的辣白菜配方吧?只是也知道刘家配方来自梅庄,而梅庄不但有景王爷罩着,如今更有半山老人和两位高徒作靠山。
在知若平静的目光下,尹知晴慢慢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知若一眼,转向叶氏:“我们走吧。”说完也不待她娘回应,直接抬脚走出去了。什么醉半山,什么泡菜,什么合作,什么景王爷一等带刀侍卫,她都不想再提了。今日所受之一切,总有一日,她要尹知若双倍受回。
第269章 蜕变
叶氏本能地伸手,却根本来不及触到尹知晴的衣角,人就走了,无奈之下只能愤愤地瞪了知若一眼,赶紧跟了出去,暗叹知晴还是太嫩太冲动了,此行功亏一篑。
想当初她自己明明对芊昕郡主各种羡慕嫉妒恨,都能数年如一日伏低做小,去哄得芊昕郡主的信任和友好,人前人后一派兄友弟恭、妯娌相亲的景象,也因此,他们二房从中获利满满、面子里子赚足。
对外,人人都认为镇北大将军府三兄弟和睦、三房一家亲,加上本就是分产不分府没有多少人知道,谁不是恭恭敬敬把他们当作大将军府二老爷、二夫人、以及正经少爷姑娘?
对内,虽说分产各过各的日子,但尹昭不爱计较,芊昕郡主又大方,不论是二房还是三房都跟着沾光,不但省了大笔开支,还捞了不少好东西。
现在回头想想,那些年的日子多好啊!如果不是那位玉先生的出现,如果尹昭和芊昕郡主还在,他们一家现在的日子是不是仍然那样好过她也不会落魄如斯,或许仍然在京城贵妇圈子中风生水起。
上了马车,尹知晴仍是绷着一张俏脸,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微红的眼里增添了一抹冷意和绝然,让紧跟着上马车的叶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自家女儿变得有些陌生,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叶氏原本准备教导女儿的一大通说辞最终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洪家的人不比尹知若好相处,至少,尹知若只是防着你而无心算计你。”这一点讥讽就忍受不住,将来如何与程氏斗?如何在洪家站稳脚跟?
程氏能斗倒正妻,以贵妾身份稳掌洪家当家主母之权,并将儿子推上唯一嫡子的位置,当然不可能简单。她如此促成尹知晴同洪图的亲事,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洪家需要一门官家姻亲来拉高家族的地位,没办法,人穷的时候想要富,富的时候就开始向往“贵”了。
另一方面,也是对程氏私心来说更重要的一点,是程氏既想要个以后能帮衬儿子、带旺孙子的官家媳妇,又担心自己的身份拿捏不住媳妇,甚至被媳妇轻视。正在两难之际,那么巧叶氏出了事,叶知晴自然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叶氏也不是傻的,但是她不在乎。婆媳争斗、婆家与娘家的利益互动互博原是贵女自小的必修课。
在叶氏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互利互用、斗智斗勇的组合,棋高一筹即能得大利,如同那些年里她同芊昕郡主、还有三房许氏的博弈。洪家早晚要交到洪图和知晴手里,洪图看上去又对知晴一见钟情、很是迷恋,只要知晴在她的指导下对程氏采取先讨好、后利用、再架空的策略,最好再尽快生下一个儿子,就一定能将牢牢洪家掌握在手中。毕竟,知晴的身份地位高于洪家其他人,身后还有尹晖。只要知晴对尹家还有价值,尹晖就不会放弃她,怎么说都是从小疼到大的嫡亲闺女不是?
到时候,知晴有银子,能够支持兄弟明宇、明朗的学业和仕途,明宇两兄弟反过来又能成为知晴的靠山,三人相辅相成,尹晖也不能不重视,其他庶子庶女也好,嫡出也罢,谁都不要想越过他们去。尹晖的官职再高、赚的家业再多,都只能是明宇三兄妹的,他们才是最正宗的嫡子嫡女。
叶氏心中的蓝图是美好的,可惜,女儿知晴被她自己宠坏了,心气高却眼高手低,不懂得隐忍,没有手段,连同尹知若斗几句嘴都落荒而逃,又如何同老谋深算、面甜心苦的程氏斗?
更让她心凉的是,叶氏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女儿已不再是那个全心全意依赖娘亲的小晴儿,这一年下来累积的不甘和怨恨、以及在外面受到的种种委屈让知晴不再对她言听计从,经过今日,只怕还会越发疏离。
叶氏从来没有这样颓丧过,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三个儿女,本来还想着借洪家的力量助子女赢得所有本该属于他们的富贵,以弥补自己被休一事带给他们的影响。可是现在,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做到,她突然感觉好累。
尹知晴听到她娘的那句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嘴角撇了撇,一脸的不屑,程氏那个虚伪做作的半老徐娘她还真是看不上。跟她斗?程氏还不配!
之前,在她娘的诱惑和苦劝下,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接受了那个跛了脚的商人之子洪图。可是刚刚,就在梅庄,尹知若给她的羞辱让她彻底醒悟了,洪图和洪家配不上她,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洪家再有钱,也只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富商,在川州或许还有些底气,在整个大郢能算什么,或许还比不上尹知若所拥有的呢。她尹知晴有今天都是尹知若造成的,洪家能帮她对付尹知若,帮她报仇、一雪今日的耻辱吗?
不,她不仅需要富,更需要富贵,需要可以倚仗的势,需要高人一等,至少,可以将尹知若踩在脚下。同是尹家嫡女,她无论才貌都不比尹知若差,凭什么尹知若总能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即使如今只沦为一介平民,甚至还顶着逆臣之女的帽子。
想到尹知若前后的变化以及外面对于她的评论,尹知晴的眼神暗了暗,蜕变吗?尹知若一个傻天真都蜕变了,她怎能停滞不前?至少,她如今还是官家贵女,所处的起点比尹知若高。
斜睨了一眼坐在一旁脸色不断变化、最后似乎无精打采的叶氏,尹知晴暗自冷哼了一声,娘亲还是太目光短浅了,之前勾结山匪是这样,如今匆匆为她定亲也是这样,眼里只盯着那点银子。
娘靠不上,她只能靠自己了,她要好好筹谋一番,为自己谋一条真正成为人上人的路。
第270章 算计什么
知若并不关心叶氏和尹知晴从梅庄离开时会是怎样的愤怒,或者其它什么。她曾经做过她们一世的乖侄女、好堂姐,却只是被人当作傻瓜而已,算计起来丝毫不留情面。
前世,尹知晴、尹知芊、还有章灵儿这些所谓堂妹、表妹的,哪个嫁妆中最精贵的东西不是她们爹娘瓜分她嫁妆所得可是,再见到她时,又有谁不是争相踩之而后快?仿佛多同他这个若姨娘说一句话,或者给一个好脸色,都是多么丢脸的事。
今生,她一点都不想同那几个人有任何牵扯,倒不是报复什么,只是不屑。几个娇蛮自私、自以为是的小姑娘,呵呵,她还真不屑于在她们身上花心思。当然,她也不再是任凭算计的软包子,想来招惹她算计她,就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说实在的,她今日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撕开虚伪的表象将真实的丑陋曝晒出来,然后摊牌表明态度而已,这样尹知晴就受不了了
知若不关心,莫忘的人却仍然紧盯着,所有可能会对知若和梅庄不利的人出现在洛城,他都不能放松警惕,何况是叶氏,那个被钱财迷了眼,竟敢指使山匪打劫梅庄的恶毒女人?
“英国公府二夫人?叶氏母女怎么同宋氏走一起去了?”知若微讶,即使前世叶氏还是尹府当家主母的时候,也没听说她同宋氏走的很近呢,今世落魄被休、名声败坏,倒是入了宋氏的眼?呃,宋氏不像是个能雪中送炭的人吧?
莫忘撇了撇嘴:“宋氏此次回槟州处理她娘家侄儿定亲的事,好像是庆元侯府早年出去的一位旧仆的儿子帮忙牵线说和。季氏回来,那位姓李的旧仆便委托她顺路捎带了些槟州特产给秋老头和秋逸然,然后宋氏同叶氏就在庆元侯府遇上了。三个女人臭气相投,谈得还挺热闹。”
“哦?”知若毫不在意地笑笑,“还真有缘。”那位姓李的秋家旧仆她前世在庆元侯府时听说过,原是已故秋老太爷,即秋逸然祖父的贴身长随,早年脱了奴籍出府,儿子争气,科考入仕,从一个八品芝麻官做起,后来在庆元侯府的帮助下一路往上做到正五品京官,几乎成为秋逸然的左膀右臂。
按时间推算,李家儿子现在在槟州做个小地方官倒也合的上。
莫忘冷嗤了一声:“可不是有缘?都对姑娘你别有用心呢。那个宋氏也奇怪,莫名其妙跑来祭拜郡主,香都没点一支就急匆匆走了。如今又热络地打听姑娘你的事,好像对你和我们梅庄好奇的很呢。”
知若蹙了蹙眉:“打听我?打听什么?”难道那个女人还是怀疑她同潘家铭有私情,想抓住什么证据攻击潘家铭?还是已经知道红云事败,心有不甘,因此要报复梅庄出口气?
无怪乎知若会如此想,小舒灵也已经回京了,不再住在梅庄,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宋氏如此关注。而且,除了上次潘舒敏欲夺白雪不成的小口角外,不论是她和宋氏之间,还是之前的镇北大将军府与英国公府之间,都没有过什么过结、纠纷之类。
莫忘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据我们的人回报是这样的,那位二夫人从一开始就将话题往你身上引,你的性子啊、习惯啊、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还有以前芊昕郡主都让你学了什么……总之,问的可多了,到后面连季氏和叶氏都感觉有些奇怪了才收敛一些。不过,宋氏只推说现在京里的夫人们都对姑娘你很好奇,觉得你胆大,前后变化太大,与之前乖巧听话的形象大相径庭,她也只是其中一员罢了。”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知若摇了摇头,京城里的传言她都知晓,夫人小姐们之前是谈论她谈得很热闹,各种猜测都有,但有徐倩然、以徐玉章夫人为首的一批将领夫人、芊昕郡主的好友魏国夫人、甚至景王妃等人的力证,大多数人还是都认可了“強母无弱女”这一点。
大家都说尹大姑娘本性善良单纯,又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无忧无虑,自然给人乖巧可人的感觉,而现在突逢巨变,变成弟弟妹妹的支柱,所以才激发出自身的才能,表现出果断能干的一面。
宁愿和离也不为妾、一肩挑起长姐责任,这才是贵族嫡长女应有的教养,毫不奇怪。再说了,本来就没有直接利益关系,人家天真不天真、藏拙不藏拙又与她们何干?教导好自家闺女,让她们别太天真好骗才是真,尹大姑娘倒是成了正面教材。
所以,现在羡慕尹大姑娘会揽银子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什么人再耿耿于好奇她为什么前后“大相径庭”了,宋氏的托词放在半年前还好用,现在扯上却是太牵强了。
而且,像宋氏那样所求太多、浑身每个毛孔都充满算计的人,怎么可能仅仅为了满足一点好奇心,就自降身段同季氏、叶氏交好?这可是贵妇圈的大忌。没办法,贵妇圈最讲面子、讲名声,即使暗地里坏事做尽,面上也要摆出一副风光霁月、佛口慈心的姿态。
不过,那又怎样呢?想算计她的人不少,她只能提高警惕不被人算计,却没法阻止人家不去想算计她。
叶氏和尹知晴能帮到宋氏什么?她早已不是她们了解的那个尹知若!现在的京城尹府热闹的很,尹知晴那个性子回京后只会自顾不暇,即使真有精力蹦跶,京城尹府本也在达愿坊的注视下。
至于宋氏,她能感觉到,潘家铭一直盯着她呢,否则也不能每次都“天时地利人和”地有那么多巧合,让宋氏被耍得团团转。只要潘家铭发现宋氏对她有什么算计,她相信,他一定会提醒她,或者直接阻止的。其一,不论是看在铁穆远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舒灵和知萱的情分上,潘家铭都有与梅庄交好的意向。其二,宋氏为什么算计她,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算计潘家铭,他怎么可能放任?
第271章 重视
正在跟宋氏说着话的潘家铭突然感觉耳朵痒痒,赶紧抬手掏了掏,反正在宋氏面前他是不需要重规矩的,行事越离谱,宋氏会越开心。
“伯母您要再去梅庄?”潘家铭一脸疑问,这女人又搞什么鬼?灵儿也不在梅庄了,她还去做什么?迁怒?
宋氏笑答:“上次不是因为鸿图的事急急赶去槟州了吗?也没来得及给芊昕郡主上柱香。今儿得去补上,并向尹大姑娘解释一下,免得人家误会不是?这是起码的礼貌。”
潘家铭“哦”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要我同您一起去吗?”又是祭拜?他相信才怪!以他对宋氏的了解,若没有什么东西让她算计,她才不会三番两次往梅庄跑。祭拜?芊昕郡主的坟就在京郊呢,用得着大老远跑来洛城祭拜灵位吗?
更何况,也不知道是太自傲还是太自卑,宋氏一向就见不得出身比她高贵、容貌比她美、偏偏还才华横溢或者能干非凡的女子,比如他娘,当年被称为京中第一才女的英国公府世子夫人,又比如最能揽财的芊昕郡主。去年镇北大将军府出事、芊昕郡主自缢殉夫,她可是表现的很开心呢,说了不少风凉话。
就这样一个人,能诚心跑去祭奠芊昕郡主才有鬼好吧?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差事要紧,”宋氏连忙摇头拒了。已经去过一次认过门,哪里还需要潘家铭引见?他跟着才不方便呢,“赶得匆忙,我也不递拜帖了,明早过去一趟,后日就回京,已经同朋友约好了一路走,你不是要去白鹅岭矿上几日吗?尽管忙乎去,不用送我。”
潘家铭笑嘻嘻地点头:“那好吧,伯母你确实是要尽快赶回去,大哥现在风光着呢,好事将近,你若再迟些,说不定圣旨都已经下到府里了。”
说到潘家锦,宋氏一脸的笑容越发真挚了,满满都是骄傲:“你大哥从小就优秀又勤奋,这次能得四皇子的看重和推荐,也是靠他自己的努力,以后你们兄弟俩还要互相扶持才是,有你大哥帮衬,你也不容易被人哄骗了去。”她听季氏说了潘家锦在跑马宴上风头大盛,回京也是同四皇子、藏域国三王子共乘一辆马车谈事,顿时倍感荣光,她的儿子总算是要出人头地了!
因为潘家锦的出息,宋氏在庆元侯府已经被季氏和叶氏恭维得飘飘然,这会儿刚见到从西山马场赶回来的潘家铭没多久,就又听到潘家铭的羡慕嫉妒,想不得意都不行啊。
“呃……不是……你刚才说什么?好事?圣旨?”宋氏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了潘家铭的一只手,“二郎,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皇上是不是要重用你大哥?”圣旨啊,什么官职、多么重要的差事才会用到圣旨?她记得,潘家铭被指派为钦差大臣过来洛州时就是带着圣旨的。哈哈哈,她就说,她的儿子比这臭小子强太多,只要有机会,绝对能将这废物纨绔踩到泥里去。不过,呃,这会儿还得哄着这臭小子,毕竟,皇上皇后宠了他这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潘家铭将宋氏脸上不断更替变化的或狂喜、或得意、或鄙视、或算计……各种神色一一纳入眼底,暗自冷哼一声,笑道:“是啊,听说了一点,好像皇上是挺重视这件事的,还在斟酌,毕竟事关两国邦交,不出意外的话,估计这两三日圣旨就应该下来了。”呵呵,据他得到的消息,这会儿英国公府里应该已经接到赐婚圣旨了。不过,既然宋氏太悠闲以至于要去算计人,他自然要给她找点正经事好好算计算计。
“重视就好,重视就好,”宋氏喜笑颜开,“事关邦交啊,难道是去礼部?要出使吗?锦儿机敏,又能说会道,倒是合适。呃,二郎你知道锦儿要出使去哪儿吗?不会去……乌索兰国吧?”最近西北好像不太安定呢。
可是,那太危险了!宋氏开始担忧了。
虽说风险越大功劳越大,但……老爷说过当今皇上对外一向态度强硬,所以才会那么重视尹昭那样悍勇威猛、十战九胜的大将军。这样一来,出访对手国的特使可不就太危险了?
宋氏越想越紧张,紧紧盯着潘家铭的眼睛等待答案。
潘家铭“嗤”了一声:“去什么乌索兰国大哥又不会打仗,要去也是去藏域国才对,肯定不会有危险的啦,再怎么说都是驸马,西娅公主又是藏域王和王后最宠爱的公主,爱屋及乌也会让人重点保护大哥不是?”
“等等......等等......”宋氏急得脸都僵住了,“什么驸马?西娅公主同锦儿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皇上要重用锦儿吗?”西娅那个浪蹄子不是一心冲着潘家铭来的吗?怎么扯上锦儿了?锦儿是要做驸马,但是是纯禧公主的驸马、大郢朝的驸马,而不是什么藏域国那个弹丸小番邦的驸马啊!
潘家铭一脸“你很奇怪”地看着宋氏:“大伯母你怎么了?我是说了皇上很重视大哥的这桩亲事,但并没有说皇上要重用大哥啊,皇上重用谁不重用谁哪里是我能妄言的?再说了,朝廷怎么可能重用和亲驸马?要重用大哥也是藏域国重用才对,当然了,前提是大哥成亲后去藏域国生活。”大郢的和亲公主肯定是嫁去番邦的,但和亲驸马有可能去番邦,也可能是番邦公主嫁来大郢,之前都有先例。但不管是哪一种,和亲驸马都不可能受到重用。大郢不敢用,怕有里通外敌的风险。同理,番邦也不敢。
怎么可能?宋氏几乎要大吼出声,她的嫡长子是大房的希望,怎么可能去藏域国做上门女婿?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氏突然打了个激灵,瞪着潘家铭的眼睛都红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二郎,锦儿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他?你有怨恨冲着我来,锦儿待你如亲生兄弟,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第272章 能屈能伸能变脸
潘家铭冷笑不已,宋氏母子俩那般费心地想把西娅公主和他往一堆儿凑,如今这桩亲事落到他们大房自个儿头上,竟然如丧考妣,口口声声怒责他害了潘家锦,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看着几近歇斯底里的宋氏,潘家铭眼底闪过一缕狠利:等着吧,这才刚刚开始呢,他会让这些人深刻认识到什么是自作自受,什么是恶有恶报!不急,慢慢来!
“大伯母这是怎么了?”潘家铭的语气带上了冷意,还有一些不耐,“我自己忙得连玩儿都没空,哪有时间去管大哥的亲事,他又不是我儿子。”
“你……”宋氏一愣,脸色红红紫紫、青青白白地变换着,却硬是再骂不出什么来。标准的潘家铭式无赖啊!虽是第一次对她发作,她却一点都不陌生,这些年来她曾经多少次躲在暗地里为之拊掌大笑,仿若欣赏自己的苦心杰作,却不知这会儿变成了给自己酿的一杯苦酒,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感觉到面前这位“京城第一纨绔”有多么可恶。
潘家铭才不管宋氏此刻的脸色有多么难看,或者在想什么,继续气呼呼地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换上一脸奇怪的表情,道:“大哥可是西娅公主和西缇王子自己看上,请四皇子帮忙请求皇上赐婚的,与我何干?我倒是奇怪了,大伯母你何时如此厌恶西娅公主了你不是说西娅公主漂亮高贵又率真可人吗?西缇王子也说你那些天总去徐家别庄,还同西娅公主聊的很开心,指点了她很多东西,难道西缇王子是胡扯的?”
“我那是……”宋氏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气昏过去了,她那哪里是喜欢西娅公主了?只是喜欢她缠上潘家铭,更希望她嫁给潘家铭、拖其后腿好吧?可是,谁能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回了一趟槟州,西娅祸害的对象就变成了她儿子,还是西娅公主和西缇王子自己指定的?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西娅不是从一开始起就看上潘家铭了吗?
“再说了,”潘家铭继续道,“藏域国是大郢的重要邦交国,与藏域国联姻皇上可是很重视的,若不是西娅公主自己看上,以大伯庶出的身份,大哥还未必能被挑上呢。皇上本是准备在靖国公府二房嫡长子和泰宁侯嫡次子二人中选一个的。若不是皇上有此考虑,大哥他们回京这么多天,赐婚圣旨早就下到府里了。”
除了皇室血脉,朝廷若是要在大臣子女中挑选和亲人选,一般都是以嫡系嫡枝为主,这是惯例了。
宋氏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计较潘家铭语气里对大房的轻视,她关心的是有没有可能避开这门该死的亲事。
对于潘家铭提到的那两位贵公子,宋氏也认识,他们确实是嫡系嫡枝,可那俩人都已注定没有机会袭爵,能力皆一般,真正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夹心层,家族对他们也不会有太大期望,若能与藏域国公主联姻,至少,确保富贵地位是没有问题的,倒也算是一条好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