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青意外、紧接着喜不自禁的是,她的话音刚落。娘子就点了点头:“我也不想后半辈子都同一个戏子为邻。”
既已下定决心,柳芸放松了紧攥着的拳头:“让李嫂准备一下,我今天亲自下厨给老爷*茸馄饨。”尹二老爷最喜欢吃馄饨,尤其柳芸家乡的地道美食鸡茸香葱馄饨。平日里柳芸也会让小青做一些讨好他,但从未亲自动手过。
小青高兴地应了。正要起身,就见跟着李嫂刚进门的尹晖一脸激动地朝柳芸走去:“芸娘知道爷今日过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芸娘竟然亲自为他*茸馄饨?他可是知道,芸娘最不喜下厨了,这么多年来。他只吃过一次芸娘亲手做的鸡茸馄饨,还是沾了尹昭的光。那次,他正好在尹昭的书房。小青刚送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茸馄饨,芊昕郡主的贴身丫鬟也送了牛肉面过来。结果,尹昭毫不犹豫地让他吃了馄饨,乐呵呵地声称自己就喜欢牛肉面。
柳芸半垂着的眼眸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才抬眸看过去:“芸娘还真不确定爷今日会来,只是想着爷您近来辛苦了,熬点鸡汤做一碗鸡茸馄饨给爷补补,左右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东西,爷若没来,我和小青、李嫂分了吃也浪费不了。”
柳芸若即若离的态度一向拿捏得很好,只是平日里的委婉多一点,今日更直接一些,既表达了对尹晖的关切和重视,又没有太过黏糊。这已经让尹晖很受用,而且他喜欢的就是柳芸这样带点清冷的美,不像其他那些姨娘,装娇弄痴,一个个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偏偏无论是撒娇还是哭,都没有柳芸一蹙眉一撇嘴间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妩媚。
“那倒是,”尹晖心情愉快地揽着柳芸的肩,“爷怎么觉得今儿芸娘的心情很好呀,有什么喜事吗?”
“可不就是大喜事?”正要同李嫂一起进厨房的小青急不可待,好像生怕柳芸改主意似地抢先答道。
“哦?”尹晖大奇,柳芸主仆成日在这小院子里呆着,能有什么喜事?他刚才也只是心情好,随口一问罢了。不过,他今日过来,倒是带来一个好消息。想到很快就能既如愿接得美人回府,又财源滚滚来,他就恨不得先抱着柳芸亲两口。
“就你多嘴,”柳芸瞪了小青一眼,随即叹了口气,对着尹晖犹豫道:“进去再说吧,也算不上什么喜事,我还没考虑好呢。”
尹晖一愣,真有事?只是,小青一脸喜色好像捡到宝,芸娘却是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怎么回事?等等,还没考虑好?考虑什么?不会是……柳芸想给小青开脸……让她做自己的通房丫鬟吧?就跟叶氏、戚氏、还有其他两个姨娘一样,她们都喜欢做这样的事。
想到这种可能,尹晖突然烦躁起来,刚才的好心情立马没了,芸娘对他……终究还是不那么上心的么?他本来想着,他跟芸娘之间的感情是不同的,与跟其他女人之间完全不同,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没能把这个女人的心捂热吗?
好在柳芸没有吊太久,一踏进自个儿卧房,在尹晖开口前就利索地掀开了谜底:“郎中说我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可是我……我不想孩子在这个地方出生、长大。爷,不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而是……,不明不白地活着,我宁愿他不要来到这世上,我……我也是为孩子好。”
“……”尹晖完全呆住了,好半天才将所有东西理清,两手握住柳芸双肩,好似一个即将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芸娘,我的芸娘,你是说你怀上了?我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我们的孩子么?我有没有听错?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好不好?”
柳芸一愣。尹晖确实说过多次希望她为他生一个孩子,但她还真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话说,尹晖已经有五六个孩子了好吧?
柳芸的眼里再次闪过复杂的情绪,不可否认,尹晖确实待她很好,而且越来越好,没有像她之前担心的那样。拥有了就不再稀罕。可是。她的心里只有表哥尹昭,明国公世子年轻俊朗,又那样呵护她。她都没有真正动心,又怎么会爱上这个对尹昭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她只是……累了,为了她心里仅剩的一点骄傲,不想再在这条巷子里住下去。不想沦落到与低贱的戏子为伍。这个孩子的意外到来,以及半年来隔壁的咿咿呀呀。彻底打败了她故作不在意的自欺欺人。隐世脱俗吗?她真的做不到,否则当年表哥不要她,她就去落发清修了。
“我怀孕了,有两个月了。”柳芸一字一句道,“可是……”
“没有可是,”尹晖斩钉截铁。又有些意气风发,“这个孩子不会没名没分。也不会在这里出生,你的新身份很快就能办来,我就能接你们母子俩回府。不,呵呵,我更希望是个女儿,一个同芸娘一样美丽可人疼的女儿。”这孩子同她娘一样,就是他的福星啊!一想到玉先生说的那些话,他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小福星更添了两分疼爱,这孩子明显有贵人缘啊!
“新身份?”柳芸的眼睛亮了亮,尹晖之前倒是提过,可是,谈何容易?她曾经是尹昭的表妹,住在大将军府那些年为了出风头、证明自己的存在,着实缠着芊昕郡主参加过不少大小宴会,后来又是明国公世子最疼宠的爱妾,京里贵妇圈中认识她、听说她的人可不少。
尹晖没有错过她脸上接连闪过的欣喜和失落,得意地笑道:“放心吧!有贵人相助,很快,你就是柳家二房的嫡长女柳沅了,也是我尹晖光明正大抬进府的平妻柳氏。”若不是芸娘的制香秘方和技能,玉先生身后的主子哪里会再次看上他?
“柳沅?”柳芸一脸疑惑,“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柳沅是比她小一岁的堂妹,庶出二叔的长女,自小身子不好,熬到十三四岁就死了。
尹晖笑得神秘兮兮:“不,不是死了,是听从一位大师的建议,被送去庙里休养,所以至今云英未嫁。”
柳芸不是白纸一张,很快就明白了,蹙了蹙眉:“二叔会愿意吗?他有什么条件?”当年柳家巨变,她爹临死前可是让她将整本柳家制香秘籍烧了,说柳家嫡支到他为之,制香也到他为止,决不允许让柳家秘籍落入与外人勾结陷害柳家家族的二叔手里。不想,她被从小仰慕她的一位世兄所救,并很快乔装送出了城,一路奔京城而来投奔了镇北大将军府,那本秘籍也就保住了,直到她背熟了所有秘方才悄悄烧掉。
尹晖“哼”了一声:“这是他的荣幸,他哪里有的选择?更别说提什么条件了。”
柳芸点了点头,她知道尹晖跟着尹家本家靠上了太子,刚才他口里的贵人即便不是太子,也不会是一般官员,而柳家二房一个破落户,凭什么讨价还价?说不定还暗自庆幸能跟尹家、跟那位贵人牵扯上关系呢。
也好,堂姐妹长得像很正常,而且,说白了,只要有了冠冕堂皇的“遮羞布”,就是有人怀疑、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她有了平妻的身份,以后孩子生下来也是嫡出,这就够了。说不得那些怀疑的人也只能在背后羡慕嫉妒她,不但能够在明国公府的崩塌中活下来,还能继续进官家做平妻。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算想明白了,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活得好、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尹知若不是就果断选择和离,带着弟弟妹妹在梅庄过得惬意自在?如果她当初怕人非议,担心这个害怕那个,委委屈屈留在秋家作妾,哪里还能照顾到弟弟妹妹?只怕自己都被侯府欺负到骨头不剩,那大笔嫁妆也白白便宜了秋家!
柳芸情不自禁地将手抚上小腹处,如今她最在意的只有她自己和腹中的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尹晖瞥见她的动作,也是再次兴奋起来:“你放心,这孩子的将来会很好,等我们的制香坊开起来,其中一成就落在这孩子名下。”
制香坊?什么意思?柳芸一愣:“爷要开制香坊?”
尹晖笑呵呵地搂着她往走到床边坐下:“不是我,是我们?我可不会制香,但你会啊。你不知道,庆元侯府在洛州开了个醉香坊,那镇店香就是模仿你们柳家那什么七香仿制的迷蝶七香,才开几个月,听说那银子是大把大把进账啊。可惜,仿制的就是仿制的,功力不够,竟然被洛州知府查出有寒毒,如今皇上已经派了一队人去协助查案了。呵呵,你知道仿制你们柳家那香膏的人是谁吗?就是原先在尹知若那贱丫头身边的如夏和如秋。呸,还真以为是个人都会制香了。”
尹晖越说越激动,站起来边踱步边继续:“可惜啊,尹知若老早就将如夏和如秋逐出梅庄了,这个案子牵扯不到她。”尹知若将他的全盘计划都打碎了,差点毁了他的前程,他可不恨死那个小贱人了?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转过身想跟柳芸说什么,这才注意到柳芸的脸早已经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尹晖赶紧坐下把柳芸搂在怀里安慰,“你别害怕啊,她们仿制你们家的香害了人,同你们柳家的正宗香膏并没有关系,牵连不到你的。倒是我们这时候出来推出正宗的那个什么……对了……娇颜七香,保证震动整个制香市场。芸娘,你们家的制香秘方,你还会几个啊?不会只有娇颜七香吧?”
镇定下来的柳芸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我记得不少,不过,爷,虽然是如夏二人仿制的香有毒,多少总是会影响柳家香的声誉,你先跟我详细说说这件事的始末,还有,是你说的那位贵人要我制香吗?这是他们的条件?”
第202章 出山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焦头烂额、疲于应对各种大小混乱的尹晖之前对“迷蝶七香”事件还真是一无所知,直到今日玉先生将事件始末详细告诉了他。
这会儿,他也就照搬给了柳芸:“尹知若那个死丫头现在倒是越发精明厉害了,将你之前送她的两盒娇颜七香中的一盒送去了知府府,说是帮助官府查案。对了,芸娘你是不是还送了娇颜七香的秘方给尹知若?据说那死丫头可是毫不领情,你一离开她就让如夏给烧了,也幸好她当时让如夏烧了秘方,且正好有徐家的三姑娘作证,否则这会儿如果如夏、如秋一口咬定她们的迷蝶七香是按照你的那张娇颜七香配方所制,就是你们柳家的娇颜七香,你可就白白惹上这场祸事了。”
能给尹知若招祸他自是很乐意,但牵扯上他的芸娘就不好了,何况这件事若真的追根朔源起来,芸娘可是罪魁祸首。
别看尹晖口口声声“仿制”,他不傻,如夏一家又都是尹家的家生奴才,府里奴才中若真有如此制香天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那牛三两口子也不是能低调的人好吧?能不想办法换取好处?
所以,什么“仿制”根本就是胡扯,迷蝶七香肯定就是娇颜七香,也就是说,当年芸娘送给尹知若的秘方就是有寒毒的配方,是芸娘要报复芊昕郡主故意做了手脚的配方。
尹晖的心里既高兴又有些酸溜溜,高兴的是他的芸娘与他同仇敌忾,同样憎恨大房,只是,芸娘对大房的恨来自对尹昭的执着吧?
柳芸此时哪里顾得上尹晖在想什么?自顾自白着一张脸呢喃道:“烧了?我一转身她就烧了?毫不犹豫地让丫鬟烧了?”她以为尹知若得了娇颜七香秘方。即使不缠着芊昕郡主找制香师傅制出来,也会藏着待出嫁后再用,毕竟,娇颜七香对女子的诱惑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难怪当时她跟尹知若说她在她爹闭眼前承诺了娇颜七香只能自用不能卖时,尹知若想都不想就满口应下,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用那张秘方,收下只是为了敷衍她。又有什么不能应的?
柳芸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伤害。一种被轻视、被无视的伤害。枉她费尽心思才改出那张“秘方”,枉她在送出秘方后还屡屡在佛前忏悔,却原来。人家根本不在意她,在她转身后就将让人将秘方烧了……
原来,那小丫头的天真无知、纯良无害也都是装的,难怪了。就芊昕郡主那样一个高傲善妒、虚伪狠辣的母亲又怎么会教出一个良善亲和的女儿?尹昭表哥也绝对想不到他的妻女都是这样的人吧?
尹晖见柳芸仍然白着一张脸,赶忙握着她的手轻拍着安慰:“不用忧心。酔香坊的迷蝶七香就是仿制的,与娇颜七香无关,你给的那张秘方尹知若早让人给烧了,证据确凿。谁再拿出什么娇颜七香秘方说是你写的那张。其居心只能说是司马昭之心了,也要有人相信不是?”
柳芸点了点头:“我送给芊昕郡主和尹知若的娇颜七香香膏都是无毒的,给她的秘方自然也无毒。”彼此心知肚明。她自然也知道尹晖、甚至他口中的那位贵人对秘方和所谓“仿制”的事心中有数,无需多说。她有一种直觉。那个所谓贵人这么帮她,还要她开制香坊,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赚银子,虽然那也是很大的一个原因。
既然都有见不得光的心思,她怕什么?她现在要的,只是她和她的孩子活得光鲜亮丽,不用再在这条小巷子里偷偷摸摸地数着日子。
柳芸抬起头直直看进尹晖的眼里,声音中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坚定:“爷,我既然跟了爷,爷的利益,尹家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爷要开制香坊,我就在爷的身后打理,必定尽心尽力,也不多图什么,但是爷刚刚说过的话一定要作数,不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制香坊的利润,有一成一定要记在她的名下。”
她也希望是个女儿,女儿贴心,有嫡女的身份,再有她的筹划,将来找个好姻缘,岂不悠哉?又何必同其他兄弟争尹家那一亩三分地?又不是多大的家业。就是制香坊挣的银子,她估摸着,那位贵人指不定要分几成呢?
柳芸并不是没想过开制香坊,但做生意一需要资金,二需要有人庇护,越是容易挣钱的生意越需要权势相护,他们柳家会被人利用二叔害得衰败,甚至家破人亡,还不就是因为爹得罪了权势人物?
三来嘛,她之前只是个妾,而且没有好心情。
现在既然是贵人助她的交换条件,她的孩子又能得一成利,而她因为制香坊挣银子也能在尹府多两分脸面和底气,还算是值得的。
尹晖听了柳芸的话,越发感动地搂紧了怀中的人儿:“放心,虽然说爷的就是你和孩子的,但爷刚才说的一成利可不是玩笑话,会白纸黑字在契约中记上的,玉先生四成,爷四成,你一成,孩子一成。当然,这是你和孩子的私房银子,公中各人该有的什么份例,你们一样有,不影响。”本来他同玉先生说好的,他们各四成,柳芸一成,尹庆一成。现在,他的小福星孩儿自然比弟弟尹庆重要。
“他们要四成?”柳芸惊讶了,她以为那位贵人至少要一半,也就是五成呢。不过她都已经那样说了,尹晖还能想到给她留一成,她还是……有些满意的,或许尹晖才真的是她命定的归宿。
尹晖以为柳芸不满送出去太多,笑咪咪地解释道:“不用心疼那四成,玉先生身后的贵人可不差我们这点银子,也只是表明我们的诚意罢了。而且老爷我的重心还是在仕途上,有贵人帮我们,以后你和孩子的身份地位才会越来越高,这是用银子都买不来的。
第203章
因为庆元侯府交出来的迷蝶七香配方没敢动过手脚,许老太医很容易就找到了寒毒的根源,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写出这配方之人若是精通药理,着实是非常歹毒,留香草和红兰根混合能产生寒毒这一点一般的郎中还真不知道,我师父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不过郎中用药极少用到留香草,更不会与红兰根同用了。”
香君然连声附和:“老太医说的极是,说起来酔香坊那些制香师父还真是无辜,别说我,就是我爹拿到这张香方,估计也看不出问题,只会想着是不是这样奇怪的配搭才让香膏能变换多种香味,且香味持续时间长。”他这是自谦了,众人皆知道香大少制香的造诣不在香大老爷之下,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堂上众人以及在堂外围观的民众(这个案子影响太大,朝廷指示公审)都惊呆了,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看不出来啊,两个丫鬟出身的姨娘竟然这么厉害?比制香世家的当家人还厉害!
“啪---”林知府敲响了惊堂木,连斥了两声“肃静!肃静!”两旁衙役也训练有素地齐声应和“威---武---”,场面才安静下来。
跪在下面的牛三两口子和绣姨娘皆是面色死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只有如夏始终兴致盎然地玩着手中的一根红绳,间或大叫一声“香香,七香,我的,是我的,嘿嘿嘿”,疯傻之态毕露。
秋逸然侯爵在身。是有椅子坐的,看上去面色沉静,实际上也已经是手脚发软,冷汗湿背,更重要的是,难堪不已。他本是当朝最年轻的候爷,本该意气风发。等待机会一展才能。一鸣惊人,谁料壮志未酬,先成了“堂下之人”。
看着堂上坐在林知府旁边听审的比他还年轻一些的潘家铭。秋逸然更难堪了,也嫉妒不已,皇上的圣旨中明明白白强调:恰巧英国公世子潘家铭在洛城,就由潘世子代朕听审。以示朕对此案的关注。
都是世家子弟,都是公侯继承人。除了有个皇后姑母,他秋逸然哪里比那个不学无术、只知道打斗溜马的纨绔差了?唉,只能说同人不同命啊!
林知府再拍了一下惊堂木,怒喝:“牛氏、李氏(绣姨娘本姓李)。这恶毒的迷蝶七香出自你二人之手,你们……呃……李氏,你给个解释吧。这样做居心何在,还是受谁人指示?如实招来。不得有瞒。”最毒女人心,这两个女人为了挣银子无所不用其极,难怪尹家大侄女会将她们赶出来。
话音刚落,刚刚还被惊堂木吓得趴在地上呜咽的如夏突然又欢快地跳起来:“七香,我的,给银子,好多好多银子。”
陪如夏来的宁家小丫鬟吓得赶紧抱住她,拼命拉着她一起跪下:“姨娘乖,快跪下,等下我给你买桂花糕吃。”
“桂花糕?好好吃!我跪我跪,嘿嘿嘿。”如夏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一双好看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嘴角还有一团亮晶晶的液体流下,丫鬟赶紧拿手上的帕子帮她擦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众人唏嘘不已,忘记了她才是主犯,只觉得可怜,如此年轻漂亮啊,一辈子就这样了?好在宁老太爷是个好人,愿意养着她。
绣姨娘瞪大了眼睛,到这会儿,她才真正相信如夏确实疯了!不由后悔万分,若是自己没有怂恿秋逸然促成送如夏进宁府的事,如夏是不是就不会疯?这会儿也就不用她来独自面对知府的审问?如夏才是所谓的“仿制”出迷蝶七香的罪魁祸首不是?她最多只是帮凶!这会儿绣姨娘真是恨不得自己也疯了,只要不当众口水横流。
牛三夫妇也是目瞪口呆,自小美丽傲娇,比一般人家小姐还要注重形象的如夏,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为了一块桂花糕淌口水?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样一个疯傻的女儿还能让宁老太爷用儿子家宝来威胁他们顶罪,替如夏承担下所有罪责。
不得不说,牛三夫妇俩、还有绣姨娘,此刻最羡慕的就是疯傻不知世事的如夏,最后悔的也同是让如夏进了宁家。
“李氏,怎么还不回答本官问话?”林知府不耐了,“大堂之上岂是你装傻充愣之地?发什么呆呢?牛三,你先招来!一个个再拖拖沓沓,本官就直接大刑侍候了!”才这么一下就吓呆了?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敢做不敢当!
大刑侍候?正在暗自懊悔不已的牛三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再听到大刑侍候四个字,差点吓尿了,“叵叵叵”直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迷蝶七香就是娇颜七香,不是什么仿制的,就是原原本本娇颜七香的配方,是我女儿如夏从尹知若尹大姑娘那里偷来的表姑奶奶柳氏的秘方,我们一家人都不懂香,哪里知道娇颜七香有毒啊!”
牛三一股脑儿将在大牢中想好的话都倒了出来,他才不要替那个倒霉催的孽女顶罪好吧?可是,也不敢违逆宁老太爷,牛家宝可是他的命根子,是他这辈子能做老太爷的唯一希望呢!
牛三大喊“我们一家子都是奴才出身,哪里会制什么香哟?”的时候,如绣就暗道“完了!”她刚才没有及时答话的原因,一是被如夏的口水惊住,二嘛,是在想香大少和许老太医的话。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揪出对她和如夏有利的“理”,正准备回话的时候,林大人就不耐地转向牛三了,而牛三想都不想就直接竹筒倒豆子。这段时间里牛三夫妻俩和醉香坊的所有工匠都被官府控制了,又怎么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哪里知道尹知若早防着他们这一手了?
果然,牛三话音刚落,林知府就冷哼一声:“怎么?挣钱的时候拼命强调是你们自己仿制的,如今有问题就说是偷的。要人家尹大姑娘替你们担罪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偷的,人家对那秘方不放心,都让你女儿烧了,你女儿还要欺主、偷梁换柱地偷偷藏了,怪谁?”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可不是?尹大姑娘一拿到秘方就让牛如夏烧了。这可是京城那边已经派人到徐府证实的。人家尹大姑娘自认为对香方毫无所知,又不愿意觊觎人家的祖传秘方,你一个丫鬟却存了野心做下欺主的事。如今遭难也算是报应了好吧?老话不是说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牛三一怔,正待再辩说两句。林知府那边已经继续了:“何况真正的娇颜七香根本没有寒毒,你们随便拿一张房子说是偷来的娇颜七香方子。人家便要相信么?许老太医、香大少爷,烦请你们再同大家解释一下你们查验的结果。
香大少爷点点头,他是晚辈,自然要勤快一些。有必要才请许老太医补充就是:“尹家送来帮助查案的娇颜七香,许老太医和我已经查验过了。我用我们香家特别的验香手段,虽然不能确定香膏里面各种成分的配比。但是还是很容易确定其中有留香草,没有红兰根。同时。许老太医和同来的其他三位太医也用大牢中准备秋后问斩的女囚试验过了,那盒娇颜七香没有寒毒。”
堂内堂外又是一片哗然:“娇颜七香果然没毒!”、“可不?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是,这么看来,就是她们真的偷藏了秘方,恐怕也是故意往其中加了那什么会产生寒毒的红兰根,太可恶了!”“尹大姑娘肯定是早早发现了这家人品行不良,才将他们赶出梅庄的。”……
牛三夫妇彻底懵了,尹知若交了一盒娇颜七香给知府衙门查验?为什么?哪里来的?不是,好像准备开醉香坊之前,他们确实听如夏说过以前柳氏送的娇颜七香芊昕郡主不想用,给了尹知若,但尹知若也不喜欢,就一直丢在妆奁盒角落,直到临来洛城前送给了尹知晴。如夏还抱怨呢,说以前的尹知若傻的不行,连尹知晴那样的小手段在她面前都屡屡得逞,怎么来了洛城突然就变聪明了。
既然送给了尹知晴,尹知若手上怎么还有娇颜七香?要回来的?可能吗?就算尹知若豁得出脸面,尹家二房也是恨不得尹知若牵扯到毒香膏案子里吧,又怎么会给?再说了,尹知晴是多么虚荣又臭美的人,两盒香膏到现在早用完了吧?
难道尹知若早就是藏拙的,或者,那时就知道了牛家有意在以后赎身培养牛家宝考科举的事,所以处处瞒了如夏?那两盒香膏根本没有送给尹知晴。
牛三绝望了,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策,眨眼间就这么被粉碎了?他们注定要承担罪责?会杀头吗?还是被流放?
绣姨娘也是两眼茫然,不知是该庆幸自己及时悟到“承认偷秘方”没有用,才没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还是该感叹自己运气衰,明明揪到了一个很可能能减轻罪责的理由,却被牛三破坏了。现在再反口,谁还会再信?说不得还会因为“反反覆覆、扰乱公堂”罪加一等。刚才林知府不是因为“拖拖沓沓”就要对他们用重刑吗?
绣姨娘不知道的是,这次她同秋逸然可真的是心有灵犀。
秋逸然这会儿也正扼腕呢,恨不得冲上去踢牛三一脚。他同绣姨娘一样,在香大少爷和许老太医第一次说了那些话之后就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减轻罪责的理由:既然第一制香世家都不知道那两种草药混合用会产生寒毒,甚至许多郎中都不知道,像如夏这样所谓“自个儿捣鼓”、以及完全靠闻香能力来帮助如夏一起捣鼓的如绣又怎么可能知道?所以,虽然迷蝶七香有寒毒,如夏和如绣也不是故意的,不知者无罪。
他们开店伊始就早早说明了如夏二人只是喜欢,所以“仿制”,明知道迷蝶七香是半道出家的如夏二人制出的香,购买使用之人是不是也大意了?比如他们庆元侯府自己,不就有几个女眷都因此中了寒毒,太夫人最宠爱的外孙女和侯府唯一的嫡女受寒还最为严重。
秋逸然很有把握,打出这张牌,不但如夏和绣姨娘的罪责能减轻一些,他们侯府更能少受些这次事件的影响,还能再获得一些同情分。
可惜,老天不愿意帮他啊,在牛三磕头求饶的时候,他就暗暗长叹了一口气。
“不是的,不是的,”牛三媳妇突然疯狂地喊了起来,“我们家如夏打小就贴身侍候尹知若,如夏会不会制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尹知若肯定早就知道那张方子有问题了,所以才让如夏烧掉不是?明知道如夏不会制香,明知道秘方有问题,酔香坊制香出卖的时候她却不吭声、不站出来阻止,她才是存了恶毒心的,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秋逸然和绣姨娘皆是眼睛一亮:看不出来,关键时候,还是牛三媳妇比牛三聪明啊,这理由摆得,还真有可能能将尹知若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