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眉心,尹二老爷在戚姨娘搀扶下也进了府,这事来的太突然了,毫无预警!他的神经受了接二连三的刺激,到现在也还没顺回来,
戚姨娘柔声道:“老爷别再生气啦,姐姐她也是担心三少爷,被吓到了,才乱了分寸,露了真性情。老爷你是知道的,姐姐在外面一向很注意言行举止,还不是怕影响了老爷的声誉和前程?”
尹二老爷冷哼道:“装的就是装的,母鸭子总归变不成真正的白天鹅。她装了那么久,只要来这样一次,我的什么声誉前程也就都被她毁了。”这个嫡妻是自小定亲的,没得选择,但是这么多年来,叶氏总体上还算是个合格的官家夫人,虽然不够美貌、没有什么才气名声,也没有丰厚的嫁妆、底气厚实的娘家,但是生了两子一女,掌理家事、府内府外交际应酬等方面也都还算是个精明的贤内助。
只是今日全他娘的露馅了,女儿教养不好也就算了,连自己都粗鲁没仪态、说话行事没分寸。他都不敢想象叶氏有一日竟然会变得如此蠢笨!枉他还一直觉得她聪明有算计,能帮到他呢。
戚姨娘温婉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但瞬间就收敛起来了:“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老爷你有才华有能力,什么声誉前程都被毁了?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我明日去靖国公府找仙婷姐姐叙叙话,也请仙婷姐姐看看能不能帮我给霍三姑娘添样妆。”
尹二老爷眼睛一亮,靖国公府霍三姑娘那可是准太子妃!可惜,如果戚姨娘是正室的话,说不定还能在霍三夫人的引见下亲自去给准太子妃添妆,直接搭上关系呢。
霍三夫人,即戚姨娘口中的仙婷姐姐,同戚姨娘是自小认识的手帕交,原本是霍三老爷的妾,生了三房长子后被抬为平妻,去年霍三老爷的嫡妻病死,她就正式成为了霍三夫人。
霍三夫人还是妾的时候,曾经为了救三姑娘落了水,数九寒天啊,结果重病了一场。
打那以后,从小没了生母的霍三姑娘同霍三夫人的感情就一直极好,霍三夫人能够被抬为平妻,甚至转为正妻,可以说其间都有霍三姑娘的功劳。
假若他能够顺着这一道后宅关系攀上太子,还愁什么?只是……唉……,尹二老爷叹了口气。
不愧是青梅竹马,戚姨娘眉眼一转,就猜到了尹二老爷的心思,善解人意地笑笑:“老爷不用担心,仙婷姐姐待我很好,就是她现在成了霍三夫人也从来没有丝毫嫌弃我的意思。我不能去给霍三姑娘添妆,但霍三姑娘一向视仙婷姐姐这个婶婶如母亲一般,只要仙婷姐姐以后能适时地为我们说两句好话,霍三姑娘一定会在太子爷面前为老爷你美言几句的。”
尹二老爷点点头,叹道:“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
“老爷,”戚姨娘娇媚地阻止道,“老爷可千万别这么说。老爷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这十多年老爷对我这么好,我也知足了。”
“好,不说,不说了,”尹二老爷轻轻拍了拍戚姨娘的手背,“为夫心里都有数,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母女俩的。岚儿是个好的,你要好好教养她,为夫一定会为岚儿好好打算,然后给她谋个好姻缘。”今日他也累了,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要筹划着下一步如何应付呢?
戚姨娘眼神一闪,很快笑道:“我自然是相信老爷的,岚儿不也是一向同老爷最亲?”叶氏不愿意将知岚记在名下成为嫡女,她又何尝愿意?她女儿要成为嫡女,不一定只有认叶氏为亲娘一条路!
尹府鸡飞狗跳之时,知若的心情却是好到爆,到目前为止,所有事情比她预想的皆要顺利很多。
因为铁夫人的面子,景王妃不但赁下了她的两个铺面,还牵线让一位准备开首饰铺子的皇商夫人买下了雅秀阁所有成品首饰,成交价格双方都很满意。雅秀阁首饰的知名度、式样、品质都是有口皆碑,那位孙夫人心下欢喜,加上景王妃牵的线,价格上自然没有狮子大开口地压价。
因此,知若也乐得卖个人情,在孙夫人提出想要同时买下雅秀阁设计师傅和三位匠师时,除了一位不愿意离开尹家的吴匠师外,将其他几位的身契都分文不收地送出了,只请求孙家善待他们。
当下,知若、孙夫人、几位匠师三方皆大欢喜。知若看了一眼态度坚定地站在强伯身后的吴匠师,心下暗道:强扭的瓜不甜,另外那三位师傅既然有了离开的心思,她自然不会留下他们。而这位吴匠师,她敢确定,以后前途一定会比离开的那三位好千倍。
正事谈妥,憋了好久的景王妃终于忍不住开口叹道:“尹姑娘,你变化真大,本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之前在宴会上也见过知若几次,倒不是说现在的知若相貌举止有什么不同,而是身上那种味道全变了。
刚才知若同她们谈契约时的沉静精明、还有将三位匠师身契送给孙夫人时的处事姿态,真正像其母亲芊昕郡主了,甚至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从容。可是贵夫人圈中都知道,泼辣豪爽的芊昕郡主却是一向以温婉清柔、天真单纯的嫡长女为傲。
第34章 我是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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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若平静道:“我是长姐。”声音不大,但饱含着坚定的信念和责任感,让在场之人都不由地为之触动。
铁夫人的眼睛湿润了,知若在洛城秋家的经历她都听铁穆远说了,一个天真不知操心的温婉小姑娘在一日之内迅速成长起来,还冒险赶回京城,原来靠的只是“我是长姐”四个字。
景王妃也是动容:“你爹娘在天上听到这话会很欣慰的。”现在京城里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庆元侯府在听闻尹家噩耗后当即“劝说”刚拜完堂的尹知若和离的事,各种感慨都有,有人骂秋家落井下石,有人叹知若精明有骨气……她本来还怀疑知若是不是平日藏了拙、隐藏太深,这会儿却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大家族、大世家的嫡长子、嫡长女都是特别精心教养的,谋算、能力什么的还在其次,家族责任、作为嫡长子(女)的担当才是首当其冲,责任感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东西。
景王妃自己也是嫡长女,这种感受自然极深:“好孩子,有你这样一个嫡长女,你爹娘自然放心将你几个弟妹和重要的事都交代给你了,只是你也还小啊。”
知若的脸上除了悲痛和懊恼,没有一丝异样:“许是知若无用,所以爹娘从不与我讲他们的事。出门子那日,他们也只交代我以后要好好做秋家妇,不要管尹家的事,所以那日燕妈妈才劝我留在秋家为妾。可是我怎么能抛下爹娘和弟弟妹妹只图自己安宁?就算他们都不在了,我也得将他们的灵位接去同我在一起。”托梦之说,她相信铁穆远连铁夫人都不会说,景王妃自然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景王妃的声音充满疼惜:“突逢大难,也难为你了,可你就没想过冒然回京弄不好连你都要受牵连了。”
知若眼里泪光闪动:“不回这一趟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就算是受了牵连,一家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
铁夫人忙道:“不提了不提了,知若你不是还有好些事要处理吗?先回去吧!你铁叔叔说你们在京城只呆三日的。”
知若点了点头,行礼告辞:“这次多谢王妃和铁婶婶帮忙,知若先告退了。”
看着知若出门,景王妃再叹一声:“还是那个天真善良的性子呢,她也算是摸一步走一步了,倒是都走到了点子上。”竟然以为留在庆元侯府为妾是“只图自己安宁”,庆元侯府会那样做,意图是什么明眼人略一思量就想得出来,等将那庞大的嫁妆都谋算过去了,哪里还会善待她一个罪臣之女?
这样的性子,尹诏和芊昕郡主会将什么大事交代给她才奇怪,一个不小心先害了她的小命。
好在他们夫妻倒是好谋算,这样也算是给几个儿女留下大笔财产,衣食无忧了。只是,尹知若能守得住么?虽然她刚才的表现可以看出她从前应该没有少看她母亲芊昕郡主处理事情,也有几分聪慧,传承了些她娘的经商天赋,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很多时候,性子比能力更重要。尹知若带着弟妹守着那么一笔大财,危险啊!只要有几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就够呛。
铁夫人笑道:“谁说不是?那丫头自己也想到了,这不,将铺子卖的卖,赁的赁,小庄子也都卖了,只留下两个大庄子。我听我们老爷说,仆婢也放了不少,只要没犯错、又有意离开的,不但放了全家人的身契,还给一百两安家银子呢。”
“哦?倒是个聪敏、知进退的孩子。”景王妃差点没为知若的所为拍掌叫好,芊昕郡主那样精明的人,又疼嫡长女,给她带去的人必定都是经过筛选的,估计很多是在尹家侍候多年的老人。尹知若如今这样做,既排除了那些见尹家倒台起了异心的奴才,也换了个宽厚仁慈的好名声。要知道,尹诏和芊昕郡主的名声本就好,人缘也好,所以这次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们会谋逆,也才有那么多人为他们辩护请愿,连皇上都不得不顾忌。
铁夫人倒是没有觉得多么不可思议:“女儿肖母,要不然大家娶媳妇为什么都要看女子母亲的品性才学?知若丫头像芊昕郡主,只是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不需要她操心罢了。想当年齐家没有出事之前,又有谁觉得芊昕郡主精明泼辣的?”
景王妃突觉茅塞顿开,可不就是这样?她一心总觉得一个人的变化能有多大,却忘记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离开了雅秀阁,知若带着强伯等人去了秀明街上那个三进的大院子。那原是齐家的宅子,即曾经的大将军王府。因为大将军王齐斐特别喜爱白鹤,且后园子那一大片荷花池曾经有白鹤停留,芊昕郡主将宅院改名为鹤园。
知若知道,上辈子,自己死后没多久,秋家迁至京城,鹤园就成了庆元侯府。那段时间,府里一直在忙着迁进京城的事,她本还指望着回京后能到父母的坟前祭拜,不想却连这最后一点奢望都没能实现。
她还知道,前世在她爹娘出事后没两个月,借住在鹤园偏院的齐八奶奶一家突然搬走了。那时她也没在意,毕竟那时鹤园已经是属于秋家了。只是后来秋家人不知从哪里听说齐八奶奶一家一回到徽州老家就买了大宅院和大量肥田,还将两本什么绝世兵书“齐氏兵法”献给封地在徽州的平王爷,为齐八奶奶的大儿子捐了一个八品官职。
当时庆元侯爷、季氏、还有秋逸然盘问了她好久,问她是不是暗中将银子以及她外祖父留下的兵书给了齐八奶奶一家。可惜知若一点头绪都没有,只会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摇头,秋家问了也白问,季氏还狠狠骂了她一顿蠢货。
不怪秋家多心,齐八爷只是齐家的一个很偏的旁支,齐八爷死后,齐八奶奶带着三个儿子两个媳妇、七八个孙子孙女、还有一个幺女投奔芊昕郡主。芊昕郡主见他们还算老实,齐家亲友又不多,便让他们暂住在鹤园的一个小偏院,齐八奶奶的秀才大儿子齐大郎继续考他那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的举人,而其他人就帮着看守和打扫鹤园。
这样一家人的情况,即使芊昕郡主给到他们的月例银子要比其他雇佣的人多上一些,即使他们吃穿用都是尹家提供的,不用花费银子,可以全部存起来,也不可能买得起大宅院和那么多肥田吧?
还有那“齐氏兵法”又是从何而来?齐家整个家族,就是上溯到祖宗十代,也只有齐斐和他儿子能跟“兵法”二字连上关系。
不过很多年后,这一谜题终于解开了。齐八奶奶的三个儿子分家不均,大吵大闹,不知怎么的,醉酒的三儿子当众说出自己当年在鹤园荷塘玩乐摘老藕,无意中发现藏在荷塘中间仙鹤雕像下的秘密匣子,才有了偌大的家业和齐大郎的官位……
转世回来,知若对齐八奶奶一家自然没什么好感,却也没必要怨恨,那些东西他们当年若没偷拿走也不过是白白便宜了秋家罢了。
但是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匣子,知若自是要拿回外祖父的东西,不会再让任何其他人拿走,那家人也不值得她善待他们。想想母亲照拂了他们那么多年,昨日也不见他们来送父亲母亲的灵柩上山。听一个送葬的旧仆说,他们声称自己暂住在秋家世子夫人的陪嫁院子里而已,同有谋逆大罪的尹家和芊昕郡主并没有关系。
第35章 将士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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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若到鹤园的时候,大门外一地厚厚的枯黄落叶,不知道有几日没人清扫了。门房的门紧关着,没人在,强伯让小厮重重拍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反应。
透过马车窗看到这一景象的知若冷哼一声,刚想跟如冬说让人撞门,就听到门房那扇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婆子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敲什么敲?叫什么叫?叫丧啊!”
强伯摇了摇头,也不想跟她废话,反正这一家子也没得再住这儿了,一会儿景王爷、铁穆远、还有徐玉章、何毅、李世钊三人就会过来,鹤园很快将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分租给边关将士的留京家属,以及立了军功的、老家无地无房的伤残将士以及他们的家眷,成为“将士之家”。
这事知若在来京路上就早有打算,昨日在山上同徐玉章三人说了个大概,希望他们能帮忙筛选求租的人家,并选择几个生活困难的、当过头领的退役将士来管理,工钱及各种管理、修缮费用由知若出,就从租金里来,更具体的章程她以后完善了会再让人送过来。当然,鹤园的产权还是属于知若的。
徐玉章三人当时就一脸兴奋,他们自己都是寒门出身,手下还有众多家里非常困难的将士,最清楚知若这个举动对穷困将士的意义。尤其像他们这样高级一些的将领,家眷是必须留京的,以前尹诏夫妇就经常接济他们,如今知若更是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真是有其父母必有其女啊!他们也知道,这次众多将士站出来声援尹诏夫妇,知若是用她的方式表达感激之情呢,不过手笔是大了一点。
李世钊首先站出来,倒是一点儿都不矫情:“尹姑娘,我的俸禄是比很多将士高一些,但是家里负担重,能不能也赁一个小院子。”
知若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可以,条款列出来,大家都有眼睛都会想,没必要避嫌。”李世钊的情况她曾经无意中听父亲同母亲说过,绝对符合条件。
李世钊就是京郊人士,十二岁不到,他爹带着他去狩猎,结果遇到一只凶猛的野猪,他受了重伤,他爹为了救他徒手与野猪搏斗,最后野猪是倒下了,但他爹也死了。李世钊的娘是个体弱的瞎子,刚成亲不久的大哥大嫂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照顾瞎子母亲外还要给李世钊治病养伤,抚养李世钊等三个弟弟妹妹。屋漏偏逢下雨,他十六岁那年,大哥又累死了,留下两个分别为四岁、两岁的女儿和一对才八个月大的双胞胎儿子。
如今,李世钊二十六了,还未成亲(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已经出嫁),上要养老母和为这个家累出一身病的大嫂,下要抚育四个年幼的侄儿侄女,负担怎能不重?
李世钊也很坦然地说了,两个小侄儿已经十岁,聪慧好学,他希望他们能到京都学堂里接受较好的教育,而不止是在村里的私塾学几个字而已。举荐信倒是能够弄到,就是束修、还有在城里租房等各项费用够呛。现在如果能在“将士之家”里按知若说的价格赁一个小院子,加上大嫂、侄女做一些女红贴补,肯定能轻松不少,他回边关后对家里老老小小的安全问题也能放心很多。
徐玉章也替他高兴:“可不是?你们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又不安全又不方便,上次你大侄女进城卖绣品不是差点在路上出事?如果能搬到秀明街来真是极好,两个小孩子去京都学堂也近。”
李世钊苦笑道:“也是要遇上尹姑娘这样的好意才行啊,否则就我的俸禄和朝廷发的那点子补贴还不够付秀明街上两间房的房租。那条街上可都是富贵人。”
想到李世钊当时说的那句话,强伯不禁向左右看了看,还好鹤园在秀明街的街头,不管从哪个门进出都不怎么会影响到后面的其他府邸。到时候住在“将士之家”里的租户只要挑选时严格一些,又管理好,其他人也不怎么好站出来反对。
毕竟,秀明街上住的人家虽然富贵,但多是武将,或者从武发家的世家大族。
齐八奶奶这会儿已经认出了强伯,又见他一副审视考量的模样左右看,心里咯噔一下,囔道:“喲强大管事,怎么是你啊?你这探头探脑的看什么?不会是大姑奶奶这么快要卖宅子了吧?不行不行,也没提早和我们商量一下,准备怎么安排我们啊?让我们一家住哪儿去?我们可不去庄子上。”
强伯冷嗤一声:“我们大姑娘的宅子怎么处置还需要你同意?先将大门打开,让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齐八奶奶就坐在地上耍起泼来:“哎哟还有没有天理啊?我们齐家姑奶奶才刚没,她女儿就要将我们齐家人赶出齐家的宅子啊!天理难容啊!造孽喲!齐家的列祖列宗要跳起来哭了喲。”
“哦?你们齐家姑奶奶?”如春冷着脸跳下马车,“你不是说你们同尹家还有芊昕郡主没有关系吗?怎么这会儿芊昕郡主又成了你们姑奶奶了?这天下姓齐的多了去,我们郡主好意收留你们这出了多少代都不知道的小旁支,倒不知是养了一窝白眼狼,这会儿还好意思在这哭丧?你们的列祖列宗与我们郡主的列宗列宗在地底下还不知道隔了多少远,认识不认识呢?”
齐八奶奶的哭声嘎然而止,眼里都是惊疑,显见是疑惑如春怎么知道她前日说的话。还有,如春来了,是不是说明大姑奶奶也回来了,他们抓住了她的把柄,若真的要卖宅子、要赶她一家走,不再安置他们,她一家老小不是要过回以前的窘迫生活?尹家现在是倒了,听说尹家大姑奶奶那性子也是好欺的,但秋家怎么说都是侯爷啊,能容她赖着不走吗?
强伯鄙视地瞪了齐八奶奶一眼:“行了,快开大门让我们大姑娘的马车进去,不要一会儿,景王爷和几位将军也要过来同大姑娘议事,堵在这门口成什么样子?”
齐八奶奶几乎要晕过去了,王爷?哪位王爷要买这个宅子吗?那她不搬走会不会被砍头啊?
第36章 寻得了(三更)
正院大厅,如春拿一块棉巾擦了主位的桌椅让知若坐下,才对站成两排的齐八奶奶家的一众大大小小冷笑道:“你们拿尹家的月钱可不是来做主子的,还真以为姓齐的都可以到这鹤园里来当家作主啊?我们府里和庄子上都有不少姓齐的呢。”
给可靠又得重用的奴仆赐主家的姓氏在大郢朝不少见,当年的大将军王府也有几个,比如现在在洛城梅庄上的庄头齐伯。那些人虽然还是奴仆,对主家人来说可比什么隔了几万里的小旁支要亲近。
齐八奶奶一张老脸涨成红紫:“好一个嘴尖牙厉的刻薄丫鬟,就算我们不是主子,是客人,也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来指手划脚,我侄孙女都还没说话呢。”
知若端起如冬递过来的茶,面无表情地瞥了齐八奶奶一眼,茶壶茶杯都是他们马车上带下来的,鹤园里的茶具也不知多久没洗了,都蒙着一层灰。
齐八奶奶被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越发不安起来,她见过知若两次,都是一脸无害地坐在芊昕郡主身边,虽然没有同她说话,但都有柔柔地对她笑笑。她也打听过,说这大姑娘温和不知事,性子好欺,一点都不像芊昕郡主那样精明犀利。
所以当她知道这鹤园给了知若作嫁妆后很是开心,秋家不在京城,芊昕郡主也不好总是跑到已嫁女儿的嫁妆院子来不是?等下次哪个大管事来送月钱的时候,她要让那人转告知若一下,最好一次将一年的月钱和打理、修葺院子的费用送过来,免得大老远的麻烦,也耽误事。
正抱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呢,没想到尹家出事,尹知若为了不受牵连这么快就跑来处理掉京城里的产业了。
这也就算了,她若能讨价还价要来一些如意的“补偿”也不错,可是偏偏那日为摆脱尹家牵连说的一通话不知怎么的这么快就传到了尹知若耳边,现在怎么办?
知若眼里那冷冷的嘲讽之意让齐八奶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怎么觉得面前这位大姑奶奶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仍是一句话都还没有说。
除了出门去“研究学问”的齐大郎,齐八奶奶的其他几个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在,看那样子,有刚睡醒的,有刚喝了小酒的,有两个女的被叫来的时候还一脸不乐意地嘟囔说耽误她们绣花换银子,直到听到是主家人来了才白着脸闭了嘴。
知若呷了一口茶,凉凉道:“这宅子我已经处理了,没必要跟你们说什么理由。上个月给你们的三个月月钱和各项费用也不用你们还回来了,就算帮衬你们一下,给你们住一月客栈吧,一个月的时间也够找地方住了。诶,别急,要耍泼对着我没用,我不吃这一套,直接让人将你们扔出去就是,反正现在尹家也不需要什么名声了,何况是同我们尹家、同我娘毫无关系的人?当然,或许你们可以等一会儿景王爷他们过来的时候再闹,他们说不定肯帮你们呢。”
齐八奶奶几人刚要张起的嘴闭上了,“现在尹家也不需要什么名声了”?他们之前靠那么点不知道有没有的关系求到京城来,倚仗的不就是“名声”二字?越是大户人家越讲究名声,他们怎么说也是姓齐的。
可是现在,芊昕郡主死了,他们这些姓齐的所谓“远亲”距离芊昕郡主已经出嫁的女儿尹知若就更远了,甚至之前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更别说人家一开口就丢了一句“不需要名声”,那他们还能倚仗什么?耍赖?尹知若带来的人可不少,还多是碧泉庄上那些五大三粗的粗鲁大汉,要将他们“扔出去”太容易了。
至于等景王爷来了再闹之说,除非他们坏了脑子,他们是什么人,敢扰了王爷的大驾?
“大侄……侄孙女,我们怎么说也……也是您外……”齐八奶奶还想硬着头皮套一下近乎,结果知若才冷笑一声,她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怎么觉得这位所谓“温和好欺”的尹家大姑奶奶比芊昕郡主还难忽悠?那双冷冷的眼睛好像能把人的心都看穿似的。
知若冷哼了一声:“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收拾包裹走吧,最好从后门走。待会儿过来的人中有一位何大人也是从你们徽州过来的,你们在那边犯下的事他好像很也清楚哦,若是一不小心撞上,再一不小心给对上号,……”
齐八奶奶一家在徽州具体犯下的什么事,同样来自徽州的何毅清楚不清楚知若不知道,反正她只知道个大概,并不知细节,也是前世在秋家听说的。好像就是因为他们为了钱财失手打伤了什么人,结果听说那人大有来头,且伤势很重,要死了,他们害怕被抓去斩首才跑到京城来“投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