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凤凰,大概能简短一语,噎死众人。
恰在这时,阒然一片的日月广场上,有个极年轻的人站起身,朝四下一礼,就方才争论之观点,道出自己的见解。
他以一则故事引入,由浅而深,引人入胜,渐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就连那几个打瞌睡的孤山弟子,都抬起头来,听他说话。
时间就在一人讲述,众人聆听中悄然流逝。
僧人的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尚有几份稚嫩,语调却平稳深沉。待暮色四合时,他道完最后一语,双手合十,朝四座执礼,转身离去。
过了许久,人们方回过神来,抬眼一看,惊觉周身笼罩在昏暗之下,光线变得有几分不真切。
“当真是妙语连珠啊。”几位年长的僧人忍不住赞叹。
晏无书听见此话,靠在树干上,抬手掩面,慢条斯理打了个呵欠。
忽见一人来到踏风行至高峰上,落定于萧满身侧,淡青色衣角轻转回旋,他单手持琴,白缎蒙面,对萧满道:“那是个游僧。”
萧满不惊讶别北楼的突然到来,蹙起眉,语气郑重问:“哪里来的游僧?”
别北楼道:“不清楚具体地方,只听说来自北边。”
北?
听见这个方位,萧满不由握紧手中的小叶紫檀珠串。
“怎么了?”别北楼看出萧满神情,语带担忧。
“没什么。”萧满垂下眼,“只是觉得这个僧人……太会说话了。”
“的确如此,我已叫同门帮忙盯防。”别北楼道。
“药谷弟子在这种场合中,行动比我们方便。”萧满将小叶紫檀手串戴回腕间,低声道谢,“多谢。”
别北楼微微一笑:“不客气。”
从树上摘下几片叶子喂夫渚的晏无书冷冷一哼,走到萧满身旁,拉起他的手腕,道:“回去了。”
话毕向前一踏,拉着萧满行至风中。
日已落,第一日的辩道结束。枯澹寺以斋饭款待众人,孤山弟子们都去了,客舍总算清静几分。
比之昨日,方池里的荷花蔫了一些,山雀见萧满目光落在那处,拍打翅膀飞过去,但荷叶拖不住它的重量,径直往下一沉,它连忙蹬腿,扑腾几下翅膀,去到旁边的树上。
晏无书指尖亮起一点幽光,手指上下翻动,将光芒捏成一朵盛开的荷花,举到萧满前方晃了晃,然后将手移开,凑到他面前问:“你在怀疑那年轻僧人哪一点?”
萧满仍坐在那长廊上,见晏无书的脸在自己视野中放大,立时后挪数尺,冷声道:“每一点都怀疑。”
“你特地问了他的来历,别北楼说他从北方来后,你表情有些许的变化。”晏无书追上前,不过这一次,没有贴太近,而是隔了一段距离,规规矩矩坐在萧满对面,道出自己的分析。
“你在意的是北方。我的猜测可有错?”
萧满垂眸不言。
“为何在意北方?”晏无书疑惑问道。
“直觉。”萧满回答,紧跟着对他抛出问题:“你又觉得这个年轻僧人如何?”
晏无书玩着手上的荷花,低声道:“太会说话了。这样的一个人,在江湖上怎会没有名声?”
萧满心道亦然,却不在年轻僧人这个话题上过分纠结,因为光是坐在这里思索,没有用处,便问晏无书:“商议地点定好了吗?”
萧满在孤山,空有一个让人仰望的辈分,但无甚地位,没有实权,这等事宜,不会特地通知他,所以只能问眼前的人。
“这回代表孤山的是你的朋友谈问舟,谈峰主还没将地点告诉我。”晏无书故意将某几个字的音量咬重一些,“不过不急,我去问他。”
他话语中的“去”,并非自己去,袖子一挥,惯常用的那把天地潮来便飞向云间,寻谈问舟去了。
以飞剑同谈问舟对话,须臾,得到答复说,两刻钟后,在苦荷院。
月出东山,一寸一寸升向中天,今夜的月不同于初至那日,月半圆,泛起的光明亮耀眼。
萧满坐在院中,捏了一道法术,给暗阁下去一道命令。渐渐的,孤山弟子们陆续归来,便起身,往苦荷院行去。
在这里,他又见玄明大师,双手合十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