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总没有变化快,李贤可以在数百之外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却完全没有想到,鲜卑人破关而入之后,并没有且战且走,而是选择了驻城而守。
毫无疑问,这定然是张扬的主意。
若是鲜卑骑军四处劫掠,青州军要想聚而歼之的话,还得费上不少周折,此番,鲜卑人出人意表的行动当即给了太史慈可乘之机!
鲜卑人的长处在于骑战,分兵把守,精骑游离在外,表面上看,有利于伏击青州军,可实际上,这却是一种极大的冒险。
如果扶罗韩能够击败赵云,亦或者攻破青州军的左右两翼,隐藏在城中的鲜卑骑军便可以迸发出绝强的力量,那时候,内外夹击之下,青州军想不败都难。
然而,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如**。
扶罗韩的一万精骑非但没能取得任何战果,反而陷入了持久战。
最令人意外的是,紧要关头,鲜卑单于步度根阵斩舒克哈,收兵急退。
陈武所在方阵俱是步卒,追之不及,只能任由骑军退却。
“报,都尉,鲜卑人退了”
太史慈颇为讶异:“嗯?这是为何?”
“适才鲜卑人起了内哄,死了两名鲜卑大将”
太史慈眸子精光一闪,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步度根发难了”。
“都尉,这也许是鲜卑人的奸计”
太史慈微微一滞,道:“也罢,传令下去,陈武不可冒然追击,徐盛、张飞一定要严防守军出城”。
“喏!”
“兀杨部余里耶何在?”
“余里耶在此,将军有何吩咐”
“鲜卑头领扶罗韩正与我军厮杀,你速领本部兵马前去参战”
“喏!”
为了宽慰余里耶之心,太史慈又多说了一句:“你且放心,鲜卑人出了乱子,扶罗韩、步度根很快就会自相残杀!”
余里耶眼睛一亮,他抱拳高呼:“都尉宽心便是,余里耶必效死力”。
“嗯,此战若是赢了,我会上奏朝廷,许你赤旗旗主一位”
余里耶大喜,他颤抖着嘴唇,道:“多谢都尉!”
“不必谢我,这都是使君的恩典”
“余里耶没齿难忘”
“好了,快些去吧”
“喏!”
余里耶心情极佳,若能成为一旗之主,兀杨部便可抬旗入籍,成为大汉八旗中的第一旗!
这可是往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数月以来,余里耶已经尝到了八旗制度的妙处,他食髓知味,誓要立下不世之功!
青州有功必赏,余里耶相信,太史慈也好,李贤也罢,绝不会亏待了他!
兀杨部有这样的自信。
一刻钟之前,浑源城下有三处战场。
步度根突下杀手,领军退却,使得战场只剩下两处:徐盛攻浑源、赵云战扶罗韩。
攻城战,张飞身先士卒,磐石营顶着滚木石,搏命前冲,战线一度推进到了城头。
若非张扬誓死反击,城楼已然易手。
骑战,赵云所向披靡,扶罗韩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阻挡赵云的脚步。
五千对五千,青州骑军有先进的马镫、完备的马具、盔甲,这些装备成为他们鏖战的凭仗。
时间拖的越久,扶罗韩越是心寒,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败的会是鲜卑人!
骑军对战,鲜卑人怎么会败!
扶罗韩觉得难以置信。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骑术也好,武艺也罢,这伙青州骑军完全不落下风,更令人心寒的是,他们配合默契,装备精良!
该死,扶罗韩只盼着舒克哈能够早些击破守军,放出城中的兵马,这样以来,鲜卑骑军双面夹击,一定可以击败赵云!
不知不觉间,扶罗韩已经收起了所有的小觑心理,甚至觉得单凭自己无法获胜,这对于他而言,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惨烈的厮杀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步度根收齐兵马之后并没有贸然加入战团,而是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每时每刻都有鲜卑骑军落马坠亡。
步度根眼皮急跳,这样的对手如果被他遇上了,只怕己方人马会凶多吉少。
“杀,杀,杀!”
就在步度根以为骑战还会持续下去的时候,余里耶率领三千部众赶到了。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
青州军、乌桓旗军联手,鲜卑人抵挡不住。
联军摧古拉朽,鲜卑人一败涂地。
危急间,扶罗韩收兵逃窜,赵云有心斩贼,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无奈之下,只能看着扶罗韩的身影越来越远。
就这么逃了?
不知不觉间,步度根皱起眉头。
倘若扶罗韩不死,鲜卑西部由谁当家作主?
不成,扶罗韩必须死!
在权势面前,哪怕是亲兄弟也无可阻挡!
步度根下定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只要除了兄长扶罗韩,他便是单于!
“追,莫走了扶罗韩!”
兀杨部众杀气凛然,风水轮流转,往日里,扶罗韩仗着实力强劲,很是欺负了兀杨部落几次,如今,余里耶大仇得报,自然分外卖力。
兵败如山倒,扶罗韩须发皆乱,左右俱是溃卒,若非麾下亲卫誓死护佑,扶罗韩早已经被人夺了马。
如果堂堂的鲜卑头领死于乱马蹄下,想必会成为一个笑话!
南方,曹操三征张绣。
李贤扩张以来,曹操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若不能尽快收服张绣,等到李贤腾出手来,一定不会放过他。
这一次,刘表没有插手,曹操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荆州不愿为了一个张绣得罪兖州。
在李贤势不可挡的情况下,兖州的地位不可替代,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兖州、荆州便要携手对敌……
徐州,下邳,一脸平静的李贤正泰然自若地坐着,手中的战报只有寥寥几句,然而,却给李贤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缓了片刻,李贤方才用一种异常平缓的语调说道:“扶罗韩死了?步度根逃了?夫蒙部出现的恰到好处,该赏!”
若非夫蒙部及时出手,扶罗韩绝不会轻易死去。
紧要关头,夫蒙部的骑军陡然杀出,愣是给了鲜卑人雷霆一击。
扶罗韩一死,早已跃跃欲试的步度根再无战意,鲜卑人退兵三舍。
浑源城已经落入青州军之手!
此役过后,青州军将成为幽州、并州、冀州名正言顺的统治者。
辽东公孙度虽然占了几座城池,却没有太过贪婪,贸然与青州军发生冲突。
李贤思来想去,决定暂缓战事。
青州军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既然公孙度知道好歹,那便给他一些好处!
于是乎,李贤默认了公孙度的势力范围!
建安二年,夏,人来人往的下邳城中到处流传着两个消息“鲜卑败了”、“官府开了个制造局。
前者与百姓干系不大,可是后者却关系到百姓的生计。
听说制造局重金招聘各类匠师,不管你是铁匠、木匠还是瓦匠,也不看你是否年轻力壮,只要过了官府的验收,那么第一天报道就会有五贯银钱的报酬!”
听了这消息,大部分的外地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五贯银钱就跟天下掉馅饼一样,谁他娘的知道这是不是陷阱呢?
跟那帮外来人不同,徐州土生土长的当地百姓对李贤都是信服有加,这消息一出衙门,徐州百姓就开始四处呼朋唤友,将这一天大的好处分享给自己人,至于那帮外地佬,爱信不信!
天气燥热的很,但下邳城东的那处“制造局”庄园却热闹非凡,不说那里里外外七八层、数百堆的围观群众,就说庄园里头当值的那些主考官吧,由于前来面试的人儿实在太多,这些临时选拔的官儿很有些应接不暇的势头,虽然身后有人执扇、面前有碗凉茶,但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呀,若不是李贤及时增派了轮值的人儿,只怕这制造局开门的第一天就要有几个官员中暑,来个开门见“喜”。
几日之后,经过层层选拔,技术水平高些的,年纪轻些还有进修价值的,都被主管马钧重点聚到了一处,他们是制造局未来的中心骨干;至于那些水平马马虎虎的,马钧打算把他们培养成“加工师”,嗯,说是流水线作业上的某一环也行,技术含量不高,但也需要熟悉这一行业……
总之,徐州制造局接连五日的收人行动在李贤治下掀起了一股风潮,不少被当地官府压迫过甚的匠人携家带口、拖儿带女,就那么长途跋涉,踏过千山万水,直朝着徐州奔赴而来。
在制造局开业的这几日,李贤也一刻都没闲着,他一方面与当地的几大商人世家联络沟通,唆使这帮豪客参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只有众人联手,徐州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另一方面李贤又命人正式在徐州建立一所军事学堂,并为其制定了八字校训“荣耀、忠诚、纪律、亲爱”。
荣耀说的是学员要有克服一切困难的自信心,敢于直面挫折的勇者之心,同时要为自己身为大汉民族的一员而感到荣耀;忠诚说的自然是要对李贤忠诚了,这条旨在培训出一支对李贤绝对忠诚的军官;纪律,说的是“冻死不拆汉家屋,饿死不拿路边果”的汉家风范,同时强调三斩三不赦(一斩投敌贼,二斩强奸犯,三斩畏战不前;三不赦:不忠不孝不义),毕竟,学堂里培训的是未来的军官,而不是低级军士,严密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是十分重要的;亲爱,说的自然是同窗、同堂的学员要友爱互助,不计较个人得失……
科举制度尚未施行,孝廉选官制度依旧在苟延残喘,李贤决定从武官入手,着手改制。
徐州军事学堂开学典礼那一天,近千名来自各地、各个军队的少年郎以年纪大小为水准,齐整的排成了六个梯队,梯队正面对着的是李贤的点校台。
“咚咚咚”崭新的牛皮大鼓在几个赤着上身的壮汉轰击下,发出阵阵动人心魄的声响,就在众人觉得铁马兵戈扑面而来,浑身热血沸腾的时候,鼓声立止,然后便是呜呜的牛角号响。
只是鼓声便让人热血沸腾,端的是员猛士!
号声一响,校台下的少年就望见一个黑盔黑甲的将军手握兵刃,大步往台上跨去,在这黑亮刺眼的将军身后,又见到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巨汉。
巨汉手擎一柄黑底金字大旗,六丈高、手腕粗细的大旗在这巨汉手里宛若玩物,君不见他面不红气不喘?而且还不急不缓的紧跟在黑甲军将身后?
“嘶”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吸气声,但却无人敢与大声喧哗,毕竟军规里有这么一条“未得上官之命,肆意喧哗者,鞭笞三十!”那可是浸了水的牛皮鞭呀,想想就让人浑身发冷的大杀器。
“骠骑将军!”旗上四个鎏金大字迎风飘扬,这可是李贤刚升的官职。
未及而立之年便荣登骠骑将军之位,李贤能有今日,着实令人惊叹。
高居点将台,李贤“呛啷”一声抽出佩剑,嘴里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台下少年面面相觑,都不敢随便应答,但近千人的队伍中总归有几个胆气足的,他们憋了半天没憋住,便扯着嗓子吼道“剑!”
“不错,剑是兵中王者,王者之气又在于正道,那我再问你们,当今天下的正道什么?”李贤挥剑做了几个“劈、斩、刺、挡的姿势再度发问。
台下一片寂静,“正道?”对于数月之前的少年郎来说,他们只想吃饱喝足,舒服的跟着爹娘过日子,嗯,要是家中的鸡能多下几个蛋,圈里的猪羊能多下几窝小崽,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他们不太懂得正道是什么。
真的没有人能答出来吗?李贤环顾四周,被他注视到的少年都是慌忙低下了脑袋,少有几个敢于和他直视的也都是一脸茫然,心中暗叹一口气,李贤正欲自问自答,却听到台下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奴寇犯我边疆,杀我百姓,击杀奴寇,还我大汉一个朗朗乾坤,这便是正道!”
心中欢喜的砰砰砰直跳,李贤面上都笑出了一朵花儿,虽说戴了盔甲,底下的少年都看不透彻,但灵敏的少年还是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那份欢喜:“哈哈哈,答得好!对,当今天下正道就在于挥剑驱鞑虏!而我建立这个学堂的目的,就是要把你们培养成我大汉民族手中的利剑,为我大汉荡尽世间一切不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