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二年十月,枞阳城外杀声震天。()
沧口粮秣被毁,荆州军锐气尽失,倒是江东军战意高昂,军心士气无可挑剔。
若非孙策冒失受伤,说不定江东军已经击溃了当前之敌。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
阵势已成的情况下两万荆州军竟然奈何不得万余江东军!
黄祖阴沉着脸,他想破口大骂,可却不知道骂谁。
骂王方?沧口大营出了问题,王方是死是活还是个未知数,与其为一个死人生气,倒不如收敛心神,考虑如何善后;骂军将?孙策帐下猛将无数,黄祖已经折了三名裨将了,再这样下去,荆州军很快便会面临无将可用的情况;骂军卒?厮杀至今,军卒未曾出逃溃散,虽未拼尽全力,倒也无可厚非!
思来想去,黄祖竟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骂之人!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为了干掉孙策,黄祖已经绞尽脑汁了,可到头来竟然寸功未立,真他娘的可恨。
黄祖脾气暴躁,但却懂得收买人心,他从不推卸责任,也不让麾下背黑锅,是他用人失误,想当然地以为江东军不会袭击沧口,所以未能作出有效地预防措施。
如果沧口守军多一些,江东军哪能轻易得手?
耳畔,传令小校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回荡不已。
“什么?刘备出城来援?”黄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下意识地重复起来。
“没错,刘将军统领三千兵马出城了”
三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绝不会少。
黄祖很清楚,刘备麾下数千兵马都是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老卒,他们战力极强,在战场上甚至可以以一敌二。
荆州军疲态已生,迫切地需要注入一股活力,而刘备的到来恰到好处。
黄祖瞬间惊醒,他大喜过望,嘴里道:“刘备现在何处?”
“正在后军,可否参战,还请将军明示”
黄祖笑骂道:“请示个鸟!快快将刘玄德的兵马放过来”。
“喏!”
黄祖军令一下,荆州军当即为刘备让开道路。
两军厮杀的战场上,越靠前,死的越快。
江东军悍勇至极,荆州军巴不得能来几个替死鬼。
眼下,刘备出城来援,荆州军全都乐不可支。
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在众人想来,刘备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否则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城中,岂不是强过现在?
最前排力竭、受伤的军卒很快由身后的军卒替换下来,他们一时之间丧失了战力,留在原地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耽误了战机。
双倍于江东军的军卒数量可以确保荆州军完成自由轮换。
于是,荆州军的战线自始至终都能维持住,任凭江东军攻势如潮,他们始终不为所动。
在两侧军卒异样的目光中,没多久,刘备便来到黄祖身边。
“哈哈,玄德来得好,我正要去寻你呐”
刘备故作疑色,道:“喔,不知兄长有何事吩咐?”
黄祖拉着刘备的手臂,亲切无比地说道:“哎呀,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客气,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嗯,只要力所能及,必不负兄长所托”
“江东军滑如泥鳅,今日,好不容易将其缠住,必须将其留下,兄弟你也看到了,荆州军不堪大用,只能围住江东军,却不能一击必杀,着实可恨!我琢磨着,可否由关羽关云长亲领兵马冲杀一阵,以坠江东士气?”
刘备叹了口气,道:“兄长,实不相瞒,云长他并不在此处”。
黄祖以为关羽在避战,当即变了脸色,道:“那他在哪里?”
“沧口”
黄祖大为惊咦,“关云长怎么到了沧口?他去哪里干什么?”
“兄长出城之后,我一直苦思冥想,孙策这么一反常态地进攻我方,到底因为什么,后来,我琢磨着,兴许是为了沧口”
“唉呀,如果贤弟早些醒悟,那该多好呀”
刘备沉默不语,派出关羽依旧未能挽回局势,这是他从未想到的事情。
眼下,黄祖打算让刘家军打头阵,没有关羽这等猛将坐阵,伤亡岂不是惨重无比?
看来,待会儿一定得从长计议。
剿灭孙策,刘备愿意出一份力,但如果让他大出血,他肯定会三思而后行。
刘家军奔袭各地,大小战阵数百场,能够存活至今的,都是百战老卒,刘备还指望靠他们来扩充军力了,若是折损太多,刘备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黄祖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他斟酌一番说辞,嘴里道:“只要兄弟此次助我渡过难关,他日回返南阳,我一定为兄弟补上一份重重的厚礼”。
刘备不为所动。
黄祖又加了一块筹码:“贤弟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统领五千军卒有些屈才了,我觉得以贤弟之能起码能够统领一万大军”。
这就是许诺了,只要刘备肯出兵,黄祖便会为其补上一万名军卒的缺额。
兵权诱人心!
长久以来,刘备一直想恢复到万余军卒的规模,只可惜,寄人篱下,刘表不允许在荆州出现这么大一股不受控制的军力。
明面上看,刘备对刘表言听计从,对黄祖更是尊崇有加,可这又怎样?
刘备归顺袁术的时候,一样表现的很是温顺,可是,李贤南下之后,袁术不知所踪,刘备却活得好好的。
众人一直认为,袁术之所以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一定与刘备脱不开干系!
这一次,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了,黄祖说什么也不会许下重诺。
怎么办?应诺还是拒绝?
拒绝的话,黄祖会不会当场翻脸?要知道,对方可是有两万兵马呀。
刘备权衡利弊,半晌之后方才应道:“兄长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我与孙策本就有仇,若能手刃此贼,自然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黄祖大喜过望:“好,真是好兄弟,我黄祖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你”。
刘备笑道:“多谢兄长厚爱”。
有的人一诺值千金,有的人誓言却连屁都不如。
黄祖是哪种,刘备无从判断。
不过,皇帝不差饿兵。
刘备既然应承了这差事,那么,索要一些盔甲、兵器完全在情理之中。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现在不去狮子大开口,难道还等黄祖大发善心?
刘备讨要了五百副盔甲,黄祖连个折扣都没打,当场便让军卒交接完毕。
换上精良的甲胄,刘备深吁一口气,关羽、张飞都不在身边,他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博一场。
胜了,自然有数之不尽的好处,若是败了,那也怨不得别人,最起码,他刘备刘玄德努力过!
想到这里,刘备大声疾呼:“儿郎们,让江东军看看我们的厉害!”
“杀,杀,杀!”刘家军士气高涨。
依附袁术的时候,刘家军与江东军便素有仇怨,现如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军卒们迫切地想要报仇雪恨。
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在血腥的战场上,刘备与黄祖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二人是否会上阵厮杀。
黄祖有良田、美妾,还有数之不尽的敢死之士,所以,他向来惜命的很,从不浴血杀敌,反观刘备,自打背负杀害孔融的罪名,他便惶惶如丧家之犬,真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刘备比谁还能豁得出性命。
“我乃中山靖王之后,诸位,随我杀敌”
“杀!”
刘备一马当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此处,荆州军已经将阵脚摆出了可供大军出击的阵势。
堂堂的大汉皇叔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不少军卒都生出一股愤懑的心思。
“大汉皇叔都不怕死,我们还怕个鸟?”
“杀了这本江东佬!”
刘家军陡然间加入战阵,荆州军只觉得压力一轻,而对面早就伺机退却的江东军趁机脱离战阵。
金秋十月,原本是收获的季节。
枞阳城靠近长江,江水两岸良田极多,荆州军来的极快,谁都没想到不过,今日一战,不少粮秣将颗粒无收
孙策看了一眼刘备的大旗,道:“刘备真的出城来援了,传令下去,董承不可恋战”。
“喏!”
如果没有敌人纠缠,撤出江东军自然是简单至极的事情,可是。对面的荆州军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黄祖未曾发觉的情况下,孙策意图抽兵急退。
沧口已毁,孙策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江东军成功缠住了黄祖,使其不能回防沧口,这时候,只要江东军全身而退,那么,无粮可用的荆州军早晚会陷入混乱之中。
黄祖烧杀劫掠,在庐江郡内怨声载道,名声早已经臭了,就算他以战养战,可是,一旦百姓有了防范,荆州军又能抢到多少粮秣?
烧了粮秣,时间便站在孙策这一边!
五万大军入境的时候,何等猖狂嚣张,谁能够想到,他们竟然也有粮秣被烧掉的时候。
一旦大军无粮,灰溜溜退出庐江,黄祖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死!”刘备颇为勇武,他双手剑使得很是熟稔,极短的功夫内,他便连杀两人。
血喷溅而出,刘备不为所动。
忽而,有小校快马来报。
“报,敌军大部似有逃窜迹象,请将军示下”
黄祖心头暗恨,原本以为两万大军已经稳超胜券了,谁曾想竟然一波两折,众将士拼死拼命也才博出个机会。
现在,江东军要逃?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逃窜。
黄祖大声呼喝:“传我军令,一定要死死咬住江东军”。
“喏!”
到嘴的鸭子,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其留下,这就是黄祖的想法。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在黄祖眼中,孙策就是香喷喷的鸭子。
三千名刘家军渐渐改变了战场的走向,他们身经百战,实战程度甚至远超所部人马。
孙策所在方位,一名传令小校很快涌了过来。
“报,刘备引军来追,是否将其击杀?”
“杀,当然杀,还跟他们客气干什么?”
“喏!”
一个欲走,一个想留。
察觉到江东军的意图之后,荆州军战意高昂,他们大呼小叫着,要与江东军一决胜负。
董承使出浑身解数,他麾下兵马占了上风,可是,这种程度上的胜利不足以确保主力成功折返。
一场大规模的兵力对决眼瞅着就要变成一场追击战。
荆州军的滋扰下,江东军退的很慢。
孙策的箭伤拖了很久,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医治,身旁的亲卫苦劝不已,可孙策却不为所动。
这种情况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孙策哪敢离开?
程普、周泰、韩当、黄盖、周瑜、董承,孙策身边的得力干将都已经派了出去,孙策别无选择,他只能选择等待。
数里开外,关羽引领兵马往枞阳而来。
黄盖心急如焚,成功焚烧了沧口的粮秣,这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计划的第二部却是高挂免战牌,耗死缺粮的荆州军。
不过,眼下,枞阳城的呐喊声若隐若现地传了过来,这说明江东军依旧未能脱离战阵。
得了头筹,黄盖原本喜气洋洋,可是,想到生死未仆的孙策,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孙策在军中颇有威望,黄盖虽然没有解释清楚,可有哪个是个蠢人?
眼下,摆明了是荆州军紧追不舍。
周所周知,荆州军足有五万之众,而孙策统领的江东军不过万余上下,真要是陷入包围,江东军凶多吉少。
江东军卒心细孙策安危,他们健步如飞,身上不见一份疲态。
陈到见状啧啧称奇,他努了努嘴,道:“看见没,孙策在江东的威望!”
朱桓不为所动:“这算什么?我听一商贾说过,说青州、徐州的百姓不少人为李贤李使君立下了长生碑”。
陈到苦笑不已,这事情如果李贤知道了,一定会加以阻止。
厮杀至今,死在朱桓手下的荆州军不多不少,已经有了九十八口。
朱桓依旧没有泄气,他开始意识到,跟随徐州李贤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数百里开外的下邳城。
郡内官员按照李贤之前的吩咐,四处张贴募兵书。
相对于其余各路诸侯,无论是青州军还是徐州军,百姓全都颇为向往。
活着,有月俸,有犒赏;如果不幸战死,郡府会为其布置一份厚重的抚恤金。
别的地方,军卒入伍需要耗费一系列的流程,这会造成诸多事务积压,耽搁大量的时间。
可是,李贤定下的入伍规矩却简单明了,只要军卒如约完成达成目标,压根不需要讨好谁。
接连几日,下邳城的人口便多了数千人。
驻守城池的守将如临大敌,他们害怕有贼子混入其中,欲行不轨。
李贤在城中听说了之后,亲自去瞧了几眼,嘴里道:“定下规矩,城门附近五步之内严禁人员靠近,围着杀无赦,有不听劝阻者,可先行驱逐!“
一番话说得杀气凛然,让人寒毛倒竖。
下邳城不容有失,兖州吕布却已经无路可退。
长久以来,吕布在兖州横征暴敛,激起了民愤。
曹军每到一处,百姓、豪族总会派出人手予以帮衬。
曹操约法三章,不允许军卒肆意触碰百姓钱财,这一点,赢得了无数人的好感。
千里做官为吃穿,军卒舍生忘死,为的还不是挣钱养家?博出一个大大的前程?
自打陈宫离开之后,吕布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这一日,大队人马驻扎在一处河道旁。
吕布意兴阑珊,一句话也不想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顺、张辽等人大步而来。
“主公”
“嗯?什么事?”
“此处地势得天独厚,在这里设下陷阱,一定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喔?什么陷阱?”
“五百步开外有一大片山坡,咱们只要在山上堆积石块,一旦曹军追击此处,定然可以给他们一份惊喜”
“好,你看着办吧”
“喏!”
数月以来,如果不是高顺的陷阵营连立战功,吕布早就支撑不住了,又哪能坚持到现在?
饶是如此,吕布兵马还是离心离德。
“主公,曹军紧追不舍,不知主公有何打算?”这一次,说话的却是张辽。
吕布很是烦躁:“你认为我该有什么打算?”
“这兖州不可留,主公须得另谋他处呀”
平原郡?无论是河北的袁绍还是青州的李贤都不是善茬,到了那里,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遇三面夹击;豫州?那可是曹操的地盘,如果能够夺下来自然好得很,可是,吕布自家事自家知,这时候,让他麾下兵马打打顺风仗还可以,要是让他们攻城拔寨,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了;徐州?吕布思虑再三,难下决心。
张辽又道:“主公,我有上中下三策”。
“喔,速速道来”
“下策,留在兖州,继续与曹操纠缠,兖州百姓已经恶了我们,与其滞留此处,倒不如另则一地”
吕布听罢深以为然,“接着说”。
“中策,遁入平原郡,借助李贤的力量抵挡曹军,不过,此举是把双刃剑,如果李贤因为平原郡的缘故,不愿出手,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吕布叹了口气,“上策呢?”
“往东,奔赴泰山郡,泰山多山地,不利曹军大军展开,咱们只要与李贤取得联系,一定可以积蓄实力,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