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秋高气爽,打马行在宽敞的官道上,李贤心情舒畅。
八千名新卒暂时由沐风统领,算上赵云的一千名骑卒,李贤的三百亲卫,这就是万余人马。
青石铺成的路面平坦无比,道路两旁,成群的乡民正在收割米粟。
不远处,硕大的水车矗立在河岸边。
间或有欢快的童谣传入耳中,赵云听罢之后觉得神清气爽。
迎面行来一队车马,看模样应该是某个商队,商队的主事远远看到黑压压的兵马、旗帜,当即喝令帮闲伙计停靠在官道一侧。
李贤没有上前攀谈的兴致,他脑子里转悠的都是到达徐州之后即将面临的事情。
商队的人也很是识趣,他们全都恭谨地侯在路边,只有几个青壮大胆地注视着行军的队列。
明亮的铠甲、寒光闪闪的兵器、整齐划一地脚步声无不让人心摇神曳。
四名亲卫在前头开道,李贤与赵云打马并行,很快就越过了商队。
“大丈夫当如是!”青壮们在心中暗自神往。
“吱嘎嘎”沉重的车马碾压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贤执掌北海国以来,他一直督促各地修桥补路,完善交通体系。
一年之前,两丈宽的官道上坑坑洼洼,不利于车马行驶,而今日,李贤南下徐州,辎重营却充分享受到了平坦道路带来的便捷。
浩浩荡荡的一万名军马足足拉开了五里长的距离,这是在青州境内,所以李贤并不担心军卒的安危。
自打管亥退出青州、李贤击杀卞喜兄弟之后,北海国内的贼寇便销声匿迹,要么改投他处,要么金盆洗手,鲜有不知死活的悍匪逍遥法外。
一路无事,三日之后,李贤抵达昌安,大军休整了一日,翌日晌午,徐盛的神策军便抵达了。
两军合作一处,共有兵马一万七千人,李贤相信,即便徐州有乱,凭借这些人马也足以让他顺利夺权,更何况,小沛城内还有于禁的五千兵马。
在昌安城,陈登见到了李贤,李贤没有忸怩作态,表示愿意前往下邳城探视陶谦。
至于到时候由谁接任徐州刺史,李贤并没有一口应诺。
陈登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倒也没有计较。
陶谦已经把谦让的姿态表露了出来,如果李贤急不可耐,只会让人耻笑。
大禹接位的时候还谦让过呢,李贤虽然比不得前人,却也不敢太过猴急。
已经是封疆大吏级别的人物了,总归要有些颜面的。
临行之前,陈登还不知道陶应的所作所为,不过,陶谦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为了防止事情生变,陈登执意回转,并没有滞留休整。
李贤提前从都昌抵达平昌,这已经为陈登节省了不少力气,陈登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做蠢事?
自打陈登接受奉迎李贤的差事起,陈氏的命运便与李贤紧紧地系在了一起,两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早一日抵达下邳,发生变故的可能性的便越小。
北海军的实力陈登早就见识过了,在陈登看来,除非徐州各地军将齐心合力共拒李贤,不然的话,没有人是北海军的对手。
臧霸不行,曹豹也不行。
乱世来临,强大的兵马才是确保利益的最佳工具。
下邳陈氏传承百年,早就懂得趋避厉害的道理,这一次,如果陶谦选择的是其他人,陈氏一定不会这么快作出抉择。
既然选择了,就要谋取最大的化的利益。
没见到陈登之前,李贤不好挥军开赴徐州,现在有了陶谦的行文,李贤就不怕别人说什么了。
两方人马合兵一处,直往莒县而来。
行至半途,臧霸的使者见到了李贤。
“回禀李使君,我家将军让我通禀一声,陶二公子陶应可能与刘备刘玄德勾结一处,还请使君多加小心”
“喔?竟有此事,来人呐,看赏!”
李贤话音刚落,便有人拿来一袋银钱。
信使接过钱袋,咧嘴直笑:“谢使君赏赐”。
陈登就在身边,李贤不好问的太过详细,反正开阳是必经之地,到了那里,再问问臧霸便是。
想到这里,李贤和善地笑道:“嗯,你回去转告臧霸,就说今日之事我李贤记下了”
“喏!”
信使告辞而去,陈登心中感慨,臧霸桀骜不驯,谁也不服,可今日竟然肯向李贤通风报信,这说明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就算臧霸留兵驻守开阳,他起码也能抽调出五千兵马,算上李贤自家兵马,这就是两万三千人。
放眼徐州,有谁能挡得住这样的兵马?
陈登暗自庆幸,幸亏他早早做出了选择,若不然,这奉迎李贤的差事哪里能够轮得到他?
想必,徐州城有不少多少官吏眼红这个职位吧。
晋文公重耳流落在外的时候,赵衰、狐偃在晋国积极活动,后来终于借助秦国的力量重新将其接回国内。
执掌权柄之后,晋文公投桃报李,赵氏、狐氏在晋国势力大涨。
眼下,陈登奉迎李贤,颇有些狐偃迎文公的意味。
历史上,开国拥立之功足以使人公侯万代,陈登一路行来,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李贤值得投注!
两日之后,大军抵达莒县。
兵马增多之后,粮秣消耗极快,原本李贤打算从青州多带些粮秣备用,陈登觉得带上它们耽误时间,反正徐州境内有的是粮秣,只要打出陶谦的旗号,想必无人敢于搪塞。
陈登一番好意,李贤自然不会拒绝。
可谁知道,事到临头竟然出了变故。
莒县城门口,陈登与李贤打马而立,前往叩门的卫卒来报,城内县令拒不开门,更不打算提供粮秣。
陈登闻言之后勃然大怒,是他一力揽下了粮秣补给的差事,现在,莒县如此不给颜面,岂不是让李贤看了笑话?
“城上何人值守?我乃司农校尉陈登,此番奉陶使君之命引领青州李使君至此,还不快快开门!”
城上守军窃窃私语,不多会儿,一名校尉模样的郡兵大声回话:“我家县令有令,除非陶使君亲至,不然绝不提供一粒粮秣,陈校尉,对不住了,请回吧”。
陈登大怒,“你家县令姓甚名谁?”
“陈幽是也”
提起陈幽,徐盛忍不住打马上前,涩声说道:“这陈幽往年与我有仇,此番怕是故意报复我的”。
徐盛这么一提醒,李贤也记起来了,之前他前往狗儿山救援马雍的时候就与陈幽打过交道,当时李贤还使人打了陈幽的儿子,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是在公报私仇。
陈登暗恨陈幽不识抬举,下邳陈氏是徐州有数的名门望族,绝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如果连一个县令都不把陈氏放在眼里,那陈登还有何颜面?
“让陈幽出来答话”
城头一阵噪杂,片刻之后有人答话:“我家县令身体抱恙,正在府中静养,无法见客”。
陈登怒极反笑,“好,好一个陈幽!转告你家县令,下邳陈氏陈元龙记得他今日之恩!”
下邳陈氏,这可是声望不下于陶谦的名门望族。
听闻惹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躲在暗处的陈幽吓得脸色煞白,然而,片刻之后他低声喝斥道:“怕个鸟,我背后有二公子撑腰,等到二公子执掌大权,谁能把我怎样?”
提到二公子,郡兵们方才平稳下来。
李贤本想为陈登出头,可对方摆明是想自己处理此事,如果李贤贸然插手,反而会刺激到陈登。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涉及到家族颜面的事情,绝对不容妥协。
陈登抛下狠话之后拂袖而去,嘴里道:“李使君,走吧,今日之事让你见笑了,五十里外有座东安城,我们到那里补充粮秣吧”。
李贤微微颌首,陈登没有说什么报复的话,可他言语间早已经把意思表达的很明白。
无论李贤能否执掌徐州大权,下邳陈氏绝对不会放过陈幽!
军中的粮秣还够两日之用,抵达东安城之后,陈登顺利取来了粮秣补给。
除了陈幽这样心怀叵测之辈,没有人敢与下邳陈氏作对。
大军休整一番之后,陈登脸色依旧难看的很。
老虎不发威,一些鼠辈便敢锊虎须,实在是令人生厌。
过了东安,陈登草草写了一封书信,然后使人快马送往下邳城。
出了这种事情,陈登必须要找回场子,若不然,下邳陈氏岂不是成了任人折辱的角色?
陶谦虽然病入膏肓,可以陈氏的能力,整治一个县令易如反掌。
当然了,陈登还可以选择借助李贤之手来完成报复,可那样的话,岂不是显示不出陈氏的力量?
陈氏的实力越大,以后能够取得的利益便越多。
原本陈登还在忧虑,不知道怎么展示肌肉,现在倒好,莒县陈幽不知死活,活蹦乱跳的像只公鸡,陈登便打算用他来杀鸡儆猴!
李贤一向信奉拳头大就是硬道理,那一日陈幽在莒县无礼相对,如果不是有陈登在一旁,李贤早就派人攻城了。
什么谦让礼恭,倘若没有强大的实力,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看不起。
不过,得罪了陈登,陈幽肯定活不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