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德一死,剩下的朱家奴仆再无反抗之意,盐丁收缴了他们身上的武器,又用麻绳将他们捆缚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李贤才笑道:“刘七,其实县里根本就不会有援军过来,对吧?”
刘七讶然失色,他没想打李贤这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游缴英明,县里出兵的事情根本就是个幌子,那是我怕朱有德狗急跳墙杜撰出来的……”
说罢,刘七与李贤相对而笑。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将人犯押到县城,又与介亭县令见上一面,陈述了事情经过。
隐秘地允诺了诸多好处之后,朱有德持械围杀新任游缴的罪名就这么定了下来,而作为交易,李贤放弃了瓜分朱家城内财产的机会,只要求吞下城外的盐场,至于朱家的那些奴仆,几乎就算是白送的,县令大手一挥,尽凭李贤处置。
背后有糜氏做靠山的人物,介亭令可不想得罪了。
出了县衙,李贤心中感叹,从今天开始,自己也是个有官职的人了,哪怕是个不入流的杂官,可这依旧是一个新的开始。
游缴所位置偏西,却占据了一块好大的地盘。
李贤走马观花地围着院落转了一圈儿,粗略看去,怕是不下二十亩地。
这要是在后世里寸土寸金的大城市,怕是值个几百万吧?李贤一阵腹诽,接着便来到游缴所正门。
门口,两个盐丁正鬼鬼祟祟地说着悄悄话,内容无非是新任游缴以数十乡民大破数百朱家奴仆的事迹。
朱家往日里在介亭可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它麾下的家奴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反观那些乡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些泥腿子罢了。
因而,在众人的想法中,乡民之所以能够获胜,靠的就是李游缴大发神威。
有这样一个厉害人物做头目,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临来之前,李贤已经从赵亮口中得知了游缴所内的大概情况。
朱富贵担任游缴职位之前,介亭县内有三个乡,每个乡内都有一个游缴所,后来在朱富贵的排挤打压之下,三个游缴所合并,统归一人管辖。
于是乎,谁掌握了游缴的职位,谁就等于掌握了县内三成的武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游缴等于是整个县内的四把手,响当当的人物,仅仅位居县令、县尉、县丞之下!
如果没有糜三公子的支持,这等差事说什么也不会落到李贤头上的。
迈步跨进游缴的院子,李贤不禁心中暗爽,老子如今也是个官儿了,在后世里为了考取铁饭碗,他整整做了四年的考公炮灰,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好在某单位做个混吃等死的临时工,现如今,时光流转,他李贤在万恶的封建社会成了官老爷,那股得意劲儿甭提了。
要不是惦记家里藏着的嫂子,李贤甚至生出一股堕落的念头……
按照惯例,游缴所内真正有俸禄可拿的盐丁只有二十三人,而其他二百多人马都是些白丁、帮闲,也就是些没有俸禄,只靠赏金存活的临时工。
当然,就算是临时工,也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才能进入其中,谁不知道游缴所是个肥差?
眼下,对于李贤来说,并不需要彻底得到每一个人的效忠,他只需要与众人照个面,稳定人心,再次确认一下游缴所内的规矩便可以了。
至于所内的规矩是什么,自然由李贤来定。
铛铛铛,锣声响起,一名嗓门奇大的盐丁吆喝起来:“李游缴有令,所有在册的帮闲、白丁、吏员尽数到校场集合。”
此次前来赴任,李贤只带着赵亮一人,而在刘七的介绍下,他也知道自己麾下还有一人叫李平,出任游缴金曹,负责稽查税钱,还有一名书佐名叫赵俊,掌管内务,至于游缴贼曹一职,原本是由陈阿留与刘七两人共同担任的,如今陈阿留去职待罪,这职位便由刘七一人担当。
说话间的功夫,整整三百人的队伍便集结到一起。
乱哄哄的队列,杂乱不一的服饰,还有不以为然的表情都令李贤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群乌合之众,甚至连赵家庄的乡勇都比不过。
赵亮眸子闪过一股轻蔑之色,刘七则涨红了脸,上午赵家庄乡勇整齐划一的动作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之一比,自家的兵勇确实上不得台面。
暴怒之下,刘七没好气地吼了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看看你们这帮熊样,莫要丢了我们游缴的脸面”
这三百人马中的一多半都是刘七的直属人马,另外的一半在上午又受到过刘七的好处,因而刘七这一嗓子下来倒也是颇有成效。
李贤长的人高马大,他身穿锦袍,头裹帻巾,从低处仰望,显得气势十足。
十九岁的少年,在众人心中原本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可台下的这些盐丁却没有一个人敢生出小觑的心思。
不及弱冠之龄便担任这等肥差,这要是再长大些,介亭县内谁可匹敌?
站在高高的木台之上,李贤朗声说道:“游缴捕盗贼,管治安,责任重大,容不得尸位素餐之辈藏匿其中,今日我初来乍到,便立下个规矩:抗令不遵之辈,一律开革逐出。”
台下鸦雀无声,不管是帮闲还是白丁都是相顾失色,李游缴这是玩真的呀!
真要是被开革出去,那日后在乡里还如何做人?又要到哪里找这种油水足、权力大的职位?
在盐丁心中成功烙下了威慑的影子,李贤见好就收,又道:“有功就有赏,有过就有罚,大家伙儿放心,我李贤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只要遵我号令,日后少不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好时候。”
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了,虽然明知这是李游缴玩的恩威并施的把戏,可众人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根据刘七的了解,李贤不过十九岁的年纪,换做他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训话,怕是吓的话都说不利落,可看看李贤,人家那股云淡风轻的神态,着实使人佩服。
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心计,这等人物宁可为友,绝不可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