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护盐乡兵的队列不停地往前推进着,自始至终,李贤都立在阵列最中央的位置,他手持短棍,棍出如风。【】
那些本以为李贤是软柿子,想捏上一捏的家伙,毫无疑问全都遭受了重创。
由于李贤兵器过短,能够侥幸冲到跟前的家伙少之又少,即便有三两个滑如泥鳅的家伙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想浑水摸鱼,可都败在了李贤的棍下。
怎么会这样!朱有德努力瞪大了眼睛,眼瞅着麾下的奴仆一触即溃,全无反手之力,他只觉得惊恐交加!
这绝不是赵家庄的乡民,如果一个破落村庄都能有这样的武力,那之前游缴所靠什么来搜刮钱财?对了,一定是糜氏的精锐护卫,一定是糜氏的人马,只有他们糜家才能训练出这样的精锐!
有了这样的想法,朱有德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惶恐。
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这一招!
如果糜氏真的插手了,朱家拿什么来抵挡?
危急关头,朱有德不由得萌生退意,四下里到处都是狼奔犬突的家仆,指望他们反击,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恰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锣响,接着便传来朱家奴仆帮闲惊喜交集的呼喊:游缴所的兵丁来了!助拳的来了!
朱有德精神为之一振,只要游缴所愿意助他,糜氏算什么!在这介亭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是他朱家说了算!
“都给老子听好了,咱们是来帮助游缴所查缴私盐的,赵家庄的刁民目无王法,官差来拿他们了!”
朱有德这一嗓子吼出去,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爽。
只要击溃了眼前的这伙糜氏精锐,查抄了庄内庄外的盐货,再拿出一半的家产贿赂县令,坐实赵家庄私贩盐货的罪名,想必就算以糜氏之能,也绝对奈何不了他朱家!
无论是官还是商,古往今来为的不就是一个利字吗?
朱有德虽然爱财,可却也知道壮士断腕的重要性,只要大手笔买通了官府,想必没有过不去的坎。
眼下朱家骑虎难下,唯有硬着头皮挺下去才有可能柳暗花明,若是中途退缩,反而会让其他人瞧出虚实。
李贤这边的乡民也听到了锣响,经历过午夜厮杀的那些壮丁还好些,他们觉得盐丁不过如此,新入伙的乡民就没有这种胆量了,呼喝声一起,他们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游缴所的官差再跋扈,那也代表着大汉朝庭的权威,等闲百姓根本生不出对抗的心思。
李贤敏锐地差距到了这一点,为防有变,他及时呼喝:“停止前进,就地防守!”
“喏!”
众人或多或少松了口气,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还是不愿与官差对上。
朱有德见状更是底气十足,他顾不得收敛麾下的家仆,而是快步来到游缴所的头目之前,嘴里道:“这帮刁民目无王法,好生厉害,陈阿留,快些动手,拿下首恶,事成之后,我朱家另有谢意奉上。”
游缴所内有两班人马,一班以陈阿留为首,另一班以刘七为尊,往日朱富贵还在的时候,陈刘二人便面和心不合,如今朱富贵一死,哪里还有人镇的住他们?
朱有德求援的家仆带着礼物分别去了陈、刘两家,可到头来真正领着人马赶来的只有陈阿留。
陈阿留身上早就烙上了朱家的痕迹,由不得他不来,此番,还未临近现场,便听他呼喝道:“前面的刁民听着,我乃游缴所的陈阿留,爷爷今天心情好,不愿多造杀孽,识相的就快点放下武器求饶,说不定老爷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
李贤身边的乡民有的在小声嘀咕,有的在破口大骂。
乡民的动摇李贤看在眼里,他几步踱出枪阵,嘴里道:“朱有德的家仆毁我盐货,打伤我村民,难道上差不愿追究吗?”
陈阿留眼皮上挑,不屑地骂道:“你这杀才算什么玩意儿,也敢来质问你家老爷!告诉你们这帮混账,交出家里所有的盐货,然后每户奉上罚金五百钱,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要不然,须得去大牢里走一遭!”
一众乡民勃然大怒,这贼厮鸟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钱五百枚,真要是把钱给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况且,谁也不能保证陈阿留会不会得寸进尺,食言而肥。
忽然,李贤大笑出声。
敌我双方皆是不解,李家三郎笑什么?
笑罢过后,李贤指着盐丁头目威胁道:“陈阿留,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你可知道我麾下的盐货都是谁家的?”
陈阿留心中一颤,早就听说这赵家庄李小子与糜氏有干系,莫非所言不虚?如果真是这样,此番可就算栽了。
朱有德看出陈阿留的犹豫,急忙扯起他的袖子嘀咕了几句。
听到朱有德的许诺,陈阿留方才咬咬牙,恶狠狠地说道:“弟兄们,这帮刁民目无王法,持械殴斗,触犯了大汉律,擒了他们,我为你们到县尊那里请赏!”
听到有赏,游缴所的盐丁哪里还管其他,反正天塌了还有陈阿留顶着,他们只要有钱花,有肉吃,有酒喝就成了……
赵家庄的乡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听那陈阿留话中的意思,无论如何,赵家庄都是逃脱不了这一劫的。
没了盐货的买卖,就等于断了赵家庄乡民的生路。
横竖是个死,那就杀他娘!
一时间,无需李贤多做鼓动,赵家庄的乡民便生起了死战的决心。
“嗷嗷嗷,杀呀”,近百名盐丁挥舞着长枪蜂拥而至,那些溃逃的朱家仆役也紧随其后。
眼看着两股人马就要厮杀作一处,这时候,远方又传来一阵锣响。
接着,一员骑士打马狂奔而来,他手里挥舞着一张布帛,上面红色的官府大印腥红无比,“县尊大人有谕,介亭赵家庄李贤忠勇敢为,可堪大用,酌其为游缴所主事,统管县内相应事宜。”
粗犷有力的语调在空中传出了老远,朱有德瘫倒在地,面色抽搐不已,“怎么会这样?一个泥腿子怎么做了游缴?”
陈阿留面带仇恨,他恶狠狠地盯着马上的骑士,没错,来的人正是游缴所内的另外一名统领刘七!
至于游缴所的盐丁们,原本兴致勃勃以为有利可图的他们当即呆掉了。
什么情况,怎么查缴的对象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他娘的日后还怎么混?
懊恼、恐惧笼罩着陈阿留麾下的人马。
时间仿佛停滞了,近在咫尺的双方人马如同中了定神术,久久的不敢动弹。
赵家庄的乡民们虽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听闻李三郎成了管辖游缴所的大人物,这总归是天大的好事,因而,只是呆了片刻,压抑许久的呼喝声便从队列中传了出来。
“李游缴!”
“游缴!”
“李三郎!”
赵家庄成庄这么多年,还从未出过大人物,如今李家三郎破了例,赵家庄的百姓怎能不喜?
马背上的刘七打马如飞,他穿过人群,凭借娴熟的马术险而又险地来到李贤跟前,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倒头便拜:“麾下刘七见过游缴。”
李贤心中高兴,这定是糜氏三公子允诺成真的缘故,要不然,游缴这天大的肥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的。
心中虽喜,可面前的这些混账都是混成精的老油条,可不能让他们瞧了笑话,想到这里,李贤强作镇定,他拉起刘七,嘴里道:“免礼吧,日后诸多事宜还要多多仰仗。”
刘七留着副络腮胡子,浓密的胡子几乎遮住了他的嘴唇,“李游缴哪里话,兄弟们都张罗着要给您接风洗尘呐。”
李贤淡然一笑:“先别忙着接风,等我解决了这些跳梁小丑再说!”
其实刘七在朱家门客上前厮杀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只是赵家庄的乡勇大占上风,没给他表现的机会,所以他才等了好一阵子。
献身救主,自然是要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
不过,在刘七看来,赵家庄乡民的枪阵已经颇具威力了,就算是游缴所内的盐丁也不是对手,真要是李贤大手一挥,乡民把陈阿留他们剿了,他刘七哪里很有表现的机会。
于是,趁着李贤没有把话说死,刘七急忙毛遂自荐:“杀鸡焉用牛刀,李游缴且待,看我让他们束手就擒!”
李贤借坡下驴,并没有不依不饶,反正他也想趁机看一下刘七的能耐,“好,你告诉他们,若是束手就擒,我可禀告县尊,一律从轻发落。”
刘七龇牙笑道:“您就瞧好吧。”
说罢,刘七打了个呼哨,只见四下里忽然多出二百多名盐丁,这些人马个个手持利刃,其中,竟然还有一小队长弓手!
百余名乡民在内,两百左右的刘七人马在外,三百多人的队伍完全将陈阿留以及朱有德的人马包围了起来。
这时候,朱有德铁青着脸,他挣扎着咆哮道:“陈阿留,我们杀出去,我朱家的钱财可尽数归你!只要你我并肩作战,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情知惹怒了新任游缴,未来怎么也讨不了好处的朱有德生出孤注一掷的心思。
有道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难缠小吏,而之前朱富贵在世的时候得罪了太多的人,一旦朱家势微,那定然是“落井下石”之辈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朱有德知道,他们朱氏一族坏事做尽,就算今日逃过一劫,日后也躲不过秋后算账,与此如此,倒不如占山为王,做那逍遥快活的山大王!
朱家是出了名的富裕,到底要不要冒险呢?陈阿留犹豫了。
刘七可不会给陈阿留铤而走险的机会,虽说他巴不得陈阿留立毙当场,可那样一来必然会影响到自己在李贤心中的地位。
稍稍琢磨一番,刘七便在两方人马中间站定,他气定神闲,嘴里道:“陈阿留,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实话告诉你,县尊麾下的兵勇正在赶来的路上!”
什么?连县城的兵勇都过来了!
这消息传出之后,朱有德脸色再无半点血色,放眼望去,麾下的家仆哪里还有适才好勇斗狠的神色?
陈阿留知道自己栽定了,消息的真假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麾下的人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