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监军,本将军自有决断!”谢玄也不示弱道。
郗超还不死心道:“谢大将军,你可知道……”
却被探子打断了话头。
“报——禀告大将军,项将军已从湖口撤军,那桓远城派了一支人马正追击项将军。”
“好,速去打探!”谢玄手一挥。
“好啦!事已至此,郗某也不多说了,只望大将军速速派人去救了项将军回来。”郗超听了探子飞报,脸色一下暗淡了下去,仿佛又苍老了不少,但言语中倒少了些激烈的冲撞,想来他也是担心大军被截杀。
“监军大人,可是谢某手里并无兵卒可派!”谢玄笑道,不过他说的的确也是事实,狄青云带走了池州和新军一部,项风云带走了小池的几乎全部精锐,刘牢之则是带走了玄甲军和新军余部,哪里还有兵马可调。
“怎么会这样,大将军,你不是征调了天下十三道兵马来援吗?”郗超大吃一惊。
谢玄的确说过要征调天下十三道兵马来援小池,但那只是为了稳定军心,实际上在他看来,那些兵马要么是常守边疆的铁军,是守国之边境而不能轻动的,要么是后方积弱之师,还有些兵马虽然可以调度,但劳师动众,倒不如画地为牢,凭这几万人马足以应对桓温。
“郗监军,这十三道兵马哪一道又在身前,只有天子脚下的禁军最近,但那可是帝国最后的精锐!”谢玄不慌不忙道。
显然,谢玄并不准备现在就告知郗超实情,怕的是动了军心。这里的兵马,可是承平已久,哪里敢想就凭他们自己能挡住桓温的儿儿狼虎之师?所以谢玄只能用计慢慢的将他们的潜力,将他们的血性一点点的激发出来。但万万不能操之过急。
“大将军,你如此作为,可想过项风云所部将士的生死,一无退路,二无援兵,难道不是白白送死!”郗超的脸都气白了。
“监军大人,我谢某都不急,你急什么?”谢玄的火气也上来了些,只是强忍住而已,这其中有些事暂时还不到说明的时候。
“好好,你是大将军,你都不急,我急什么?但是,谢玄,你要记住,我可是大晋国的监军,虽然没有指挥之权,却有监军之责,项风云等人有一个闪失,你可休怪我郗超不念与你伯父同朝为臣!”郗超的火头也不小。
谢玄正要反驳,又有探子来报。
“报——大将军,小池水军在都督方天细的统领下,已收拢战败的船只!”
“嗯,再去打探!”谢玄喝退了小校。
“谢玄,你,你可知道,小池水军能战之兵不过六千,你竟然让他们逆水而上,主动进攻比他们强大十倍的桓远城!”郗超简直要气疯了。
这简直就是要断送大晋国的水师。
没有水师,就算能杀退桓温,以后北方诸国来袭,何以为恃?
“郗监军,你也知道我水军不过六千人,进攻桓远城更有逆水而上之苦,但正是如此,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谢玄耐心道。
“措手不及?只怕那桓远城嫌你送去的人马太少了吧!”郗超简直气得有气无力了。
“谢某知道郗监军的意思。”谢玄淡淡道。
“什么意思?”郗超反问道。
“你的意思不过是要等我水军集合各路水军,再与桓远城决一死战,难道不是吗?”谢玄仍是淡定道。
“不错!这难道有问题吗?”郗超不解道。
“没有问题。”谢玄话锋一转,“只是,所有的人都会这么想,那么桓远城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他会给我大晋国这样的机会吗?”
“你的意思是……”郗超听得似懂非懂。
“他不会给我军这样的机会,只等这两天西风一起,只怕他的五万水师就要乘风而下,直指建康了。”谢玄语重心长道。
郗超没有再辩,细想了一会,才道:“谢大将军,虽然如此,又为何不全力去攻打桓远城的水军。不知将军到底派了多少人马去攻打湖口?”
谢玄笑了,却不回答。
郗超脸色一变,问道:“莫非大将军以为郗某会误了军机?”
郗超就差直说谢玄怕他泄密甚至通敌了。
“当然不是,谢某只是怕郗监军为之担心而已。”谢玄仍笑道。
“大将军,难道你不说出来,郗某就不担心么?”郗超无奈道,他算是见识到了谢玄的胆量,不对,是他的不知死活,现在对于他郗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情况,然后连夜上奏朝廷,至于朝廷打算如何,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
“郗监军既然这么说了,谢某也不好藏私。”谢玄伸出两个指头。
“两百人?”郗超心里一松,想来谢玄只是想学诸葛武候的草船借箭,去的多半是空船,只派了两百人做做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没有什么损失,至少还赚了箭支回来。
谢玄笑而不答。
“二十人?”二十人太少了吧,只怕连驾船的人手都不够,方才明明得知两军在江面上互射的。郗超一时也不知谢玄到底在想什么了。
“错,监军何不往多处猜!”谢玄笑意更甚。
“什么?你,你派了两千人去打湖口?”郗超大吃一惊。
“有问题吗?”谢玄明知故问。
“谢玄,你……糊涂啊!”郗超快气蒙了。
两千人不多,打在桓远城身上不痛不痒。
两千人不少,晋国水军有多少个两千人拿去送死?还有他们驾的战船。
“还好还好,探子不是告知那两千人马都已被方天细聚拢了么?”谢玄好像故意要在郗超身上再狠狠的踹上一脚似的,一点都不留情。
“报——”又有探子来报,“报大将军,方都督率领水军前去湖口劫营,两军正在酣战之中。”
“再去探来!”谢玄手一挥。
郗超也不再说什么,他只想知道结果。
不一会,探子接连回报。
“报——禀大将军,项将军与刘将军合兵一处,杀退了桓远城的追兵。”
郗超听了,心里一动,总算有点好战报送回来。
“报——禀大将军,项将军与刘将军各领军一支,一路杀向桓远城在湖口的大营,一路杀向湖口上方,去向不明!”
杀向桓远城在湖口的大营?郗超笑了,虽然他不甚了解军事,但这么明显的水陆两线夹击,绝对是好棋,不论成不成,起码说明谢玄这小子没有乱来。但那个什么刘将军,为何杀向湖口上方,而且还来个去向不明?
谢玄面无表情,心里也是起伏不定,一切都在计划中,一切都在计划中,他默默的念叨着。
“嘿,你小子还有着急的时候!”小石头终于被谢玄念叨烦了。
“什么啦?着急也不行吗?又没有碍着你的事!”谢玄心里有事,没好气的对小石头说道。
“什么不碍着我的事了?你在那里不停的念叨,我难道听不到么?”小石头不满了。
谢玄这才想起小石头和自己心意相通,“算了,是我不对。”
“急也没有用的。”小石头劝道。
“我知道。”谢玄当然知道,前一世可不知道着了多少回的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担心,哪怕自己已经觉得算无遗策了。
“报——禀大将军,项将军已再破湖口大营,湖口大营现时一片火海!”
“报——禀大将军,方都督与桓远城各自收兵,方都督往南岸退来!”
“报——禀大将军,桓远城亲率大军追击项将军,项将军正向东面退去。”
“报——禀大将军,桓远城中了项将军的埋伏,又遭刘将军截杀!”
“报——禀大将军,方都督绕到上游,放出事先准备好的火船,火船正冲向桓远城在北岸的水面船只。”
……
郗超目瞪口呆,再看向谢玄之时,已是神情大变。
“呵呵!不知监军大人可还满意?”事成!谢玄心情也大好。
“惭愧惭愧,郗超愧对大将军,愧对我大晋国。”郗超脸上通红,却是恭恭敬敬的向谢玄行了一礼。
“郗监军不可,”谢玄赶紧上前,“您与我父辈同朝为官,谢玄是您的晚辈,怎么当得起如此大礼?”
“大将军,非是郗超矫情,其一,大将军能力挽狂澜,先破桓温右军在前,现又破了他的水军,您既然是大晋国的救星,郗超这一礼,当值;其二,郗超不知大将军天威,乱下妄语,险些动摇军心,坏了大将军高策,这一礼,谢大将军不治罪之恩。”郗超虽然是在赔礼道歉,却说的是坦坦荡荡,毫无做作之态。
谢玄也是心里佩服。
赶紧正色道:“郗超大人一心为国,谢玄岂能不知,若是那宵小之辈处在监军高位,只怕那奏章早在去了建康的路上,谢玄知道大人不为名利,只是为了我晋国之安危,为了我将士之安危,大人高义之举,谢玄哪敢妄自评价,更不用说生受郗大人这大礼了。”
“好,好,到底英雄出少年,郗超也不与大将军坚持了。”郗超也不坚持要行礼,回了座位。
“谢玄愚钝,倒教郗大人笑话了。”谢玄也重新落了座。
“唉,看来连我也要服你们谢家了,前有谢安、谢奕、谢石,这三谢已是名动朝野,现在有了大将军,足以轻视天下人了。”郗超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