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的肉身和灵魂,早已被全部摒除了,眼下停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具恍若万年冰川的,干干净净的巨大骨架;黑修女披着黑袍,全身的皮肉亦如日照雪狮子一般融化完了,它漆黑的骨骼上雕刻满黄金的铭文和不知名的花朵,眼眶黑如黑洞,黑如日食的太阳。
“……胆大包天……的……蝼蚁……”它的颧骨搓动,艰难地发出轰鸣,闻折柳看见,它心口处的肋骨里,仿佛镶着一点发亮的光晕,“啊啊……竟能……做到如此……”
“没死……”珑姬伏在杜子君身边,忌惮万分地恨恨说,“受了如斯强力的攻击,居然还没有死……我的心脏,妾的心脏,究竟为她提供了何等的便利啊!”
“怎么办?”杜子君沉沉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玩意儿了。你们有办法吗?”
闻折柳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咽了咽嗓子,问道:“谢源源,你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海拉说,”谢源源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讷讷道,“珍妮手里,有一把异常麻烦的钥匙……”
“珍妮?”闻折柳握住胸前的吊坠。
“对……”谢源源仍然沉浸在方才的惊天一击里,浑浑噩噩地道,“她说,那把钥匙在别处不值一文,但在这里,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就连死亡也不能阻隔它……”
闻折柳眉头一皱:“是……‘真相’吗?是珍妮所掌握的‘真’吗?”
雾气弥漫之间,闻折柳的耳畔听见一个轻轻的声音:“是的,这把钥匙的名字,就叫‘真’呀。”
“……珍妮。”闻折柳喃喃道,“那请你告诉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是什么?”
“她走到这一步,又是为了什么?”珍妮反问,“解铃还须系铃人,没错,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闻折柳心头一动,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十字架,遍体鳞伤的女人面容悲悯,望着低于十字架的众生。
“是……是她的爱人。”闻折柳说,“我懂了,她的爱,她为之发狂的所有,都是为了……她的爱人。”
“正是如此。”珍妮说,“送她的爱人,去与她团聚,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一线生机——这就是我所掌握的‘真’。”
“谢谢天下之火吧。”贺钦眯眼望着黑修女的肋骨,“我们终于看见了,黑修女真正的弱点所在。”
“谭昊!”闻折柳喊到,“保护好你的两个会长,接下来的事,可以交给我们了!”
李戎拼着最后一口气,喊道:“阻止七重纱……!最后一层纱衣脱下,郑幽歌会死,如果没有及时退出这个世界,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强制处刑!”
“……好你妈狠,”谢源源缓过劲来吐槽,“感情死灵法师就是个一次性消耗品啊?”
“阻止七重纱,干掉黑修女……”闻折柳叹了口气,“行吧,那还是分头行动好了!”
贺钦抱着闻折柳,与杜子君和谢源源错身而过。
“能打败美的,只能是另一种美,”他微微一笑,“七重纱交给你们,没问题吧?”
“啊,”杜子君淡淡道,“你们去解决boss就行了,七重纱这里有我们。”
下一秒,贺钦一脚踩上魔狼辽阔的骨脊,天羽羽斩幻化万千飞花,带着他和闻折柳掠向黑修女的身前!
“好像用刀是不行了!”贺钦道,“如果要把十字架射到它的心口上,还是用个弓比较保险吧。”
风声呼啸,闻折柳转头问:“弓……?你还有弓?”
贺钦一抖刀身,笑道:“只要你想,我就能有。”
乱樱如暴雪纷飞,天羽羽斩在他的手中不断延展、拉长,发出璀璨的白光,竟然真的逐渐变成了一张雪色耀眼,造型古朴的大弓!
“——天之麻迦古弓,参上。”贺钦勾起薄唇,“满意吗?”
……天之麻迦古弓,同样是传说中天照大御神赐下的,神话级别的攻击武器。闻折柳已经没有震惊的力气了,他只能:“…………哦,哦。挺好的,挺好的。”
“假如我现在拿的是轩辕剑,说不能可以同步转化成射日神弓,”贺钦轻描淡写地道,“可惜召来的是天羽羽斩,那也只能转换成天之麻迦古弓。抱紧了!”
他一声轻斥,神弓缠绕风声,已经带他们跃到了骷髅骨架对面的高空中。黑修女的骸骨亦是子夜一样深暗的颜色,云雾在它的肋骨处堆叠流散,一身的金光尽是不可言说的繁花铭文,缓缓地绕着每一根骨头起伏转动。
它长大上颚和下颔,齿列狰狞似野兽的獠牙,断断续续地咆哮道:“蝼……蚁!该死的……蝼蚁!”
说着,那嶙峋似巨山的手掌便要重重刮下,将两个人碾成一摊肉酱,贺钦的身形矫健如电,擦着指缝间的猎猎罡风跃上手背,又沿着臂骨一路跳过去。闻折柳犹如坐过山车一样,唯有紧紧抱住贺钦有力的腰腹。
身后,杜子君和谢源源同时逼近了苍穹上的死灵法师,满天纱衣美轮美奂地波动,审判之舞已然逼近最后一个环节,因为杜子君分明看见,如同翻页的大书,黑夜般浓郁深厚的纱从苍穹的尽头掀开一隙,洒出一线灿烂的金光。
“……不好,马上就是第四层纱了!”他咬紧牙关,但说时迟,那时快,覆盖人间的黑纱已然自死灵法师身上脱落飞甩出去,第四重七重纱之舞,于此刻正式发动!
淹没四野的黑暗隐匿声息,仿佛被压抑太久的光明轰然爆发,苍穹光华流转,现出一轮炽热无比的太阳!
云层上的圣歌变得更加高亢华美,咏叹调中增添了恢宏壮阔的鼓点。第四重纱衣金如琥珀,金如王女在湖畔梳洗歌唱时垂下的漉漉华发,金如朝霞与晚霞相互交映时最浓艳的那一抹光晕。国王骑着浅金的战马,从掠夺黄金的军团身前踢踏而过;传说东方王朝的皇宫绮丽如仙境,披着金纱的奴隶在玉墙上涂抹粼粼如海浪的金粉,脚下皆是黄水晶的砖石;极北的北方,人们在那里能清晰可辨地望见大如湖泊的月亮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上面飘拂着万顷金黄若燃的花朵……但这些全部只能在纱衣的边缘充当微薄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