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源源的体质问题吗?”闻折柳紧张地问,“因为谢源源有不让任何生命体注意到他的特殊能力,她就觉得他冒犯到自己作为死神的神格了?还是……还是别的原因?”
贺钦沉思了几秒钟,才告诉闻折柳:“海拉以前……被伯母,也就是你妈,压着打过。”
闻折柳:“……啊?”
“其实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贺钦忍不住笑了起来,下唇上的小痣微一游离,“贺叡全力投入圣体计划,他手底下的人也不落后半步,暗地里的动作就不说了,为了研究安置脑波的介质问题,每天在他们手底下死的实验白鼠都可以堆成小山。海拉……哦对了,她原名叫王淑芬,你记一下。”
闻折柳:“……”
闻折柳瞬间地铁老头看手机表情:“…………什么?”
“嗯,一个……比较普通的名字。”贺钦点点头,较为委婉地评价了一下,“但是因为贺叡给她取了个响亮的名号,还在新星之城里量身打造了一套牛逼的属性,这女的性格又比较喜怒无常、心思狠毒,得罪她讨不了好处去,其他人基本都喊她ms.hela。”
闻折柳已经隐隐猜到了后续,但还是屏住呼吸,问道:“后……后来呢?”
“后来?后来叔公对贺叡百般忍让,他手底下的人也越发猖狂。有天中午,高级员工的餐厅检修,大家赶时间,都在大餐厅挤着吃饭……你见过nstar的大餐厅吗?”
闻折柳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快乐道森的幻境里,贺钦倒是带他去过一个占地面积贼大的餐厅吃饭,但他也不知道那是哪个。
“没事,你只要知道那真的很大就好了。”贺钦画了个圈,略微比划了一下,“伯母在那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海拉。或许双方都是少有的女性高级研究员吧,加上伯母又是支持叔公主张的,海拉就去找了她的麻烦。”
闻折柳听得紧张,冷声道:“她怎么这样闲着没事找事?”
“听我说完,”贺钦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颈,“然后伯母就当着公司超过70%的高层……”
仿若场景重现,贺钦的思绪又回到当日。
他那时候担心贺怀洲这边的人出事,急匆匆地下到餐厅,哪怕隔着层层叠叠看似吃饭,实则吃瓜的人群,也能清楚望见远处站着两个女人,一个踩着漆皮高跟,笑容诡秘,红唇艳丽;另一个背对着贺钦的方向,脊梁挺直,乌黑的头发上挽着一枚碧绿的柳枝发卡。
海拉不抽烟,声音却有些沙,她盯着柳怀梦,不怀好意地问:“还没吃完饭呢,为什么急着走呢,柳……”
“别挡路,滚远点,王淑芬儿。”柳怀梦神情懒懒的,却又是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你爹给你取了这么个土名字也就算了,居然也没教你不要随意打扰与你无关的人吗?”
“…………slay啊!”闻折柳听得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我妈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贺钦笑出了声:“这一下就算结了大梁子了,梗的力量有多大,海拉根本想象不到。用不了一个星期,连公司的扫地机器人都因为听到频率过高而采样了她作为王淑芬的原名,每天早上都要追着她祝‘王淑芬儿小姐心情愉快’。”
“这未免太傻吊了……难道她就没想过改名字?”闻折柳苦苦忍笑。
“改过的吧?”贺钦浑不在意地道,“但谁记得她的新名字叫什么?就记着一个王淑芬——王淑芬儿了。”
两人又缺德地滚在一块叽叽咕咕地笑了一阵,笑过了,闻折柳才想起来问题的关键:“等一下,要是这么说的话,和她有深仇大恨的人是我啊?!我妈在人格上把她大大羞辱了一顿,最后又破坏了贺叡的计划……她这么睚眦必报,肯定最先来找我的麻烦才对,为什么找上谢源源了?”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贺钦从后头环抱着闻折柳,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歪着头看着他,“要不就是他们,或者她认错了——但这种低级错误,穆斯贝尔海姆的人犯的几率小得可怜;要不然就是,谢源源身上有更重要的事情……”
“……甚至可以让海拉不顾私仇,抢先定位他的位置。”闻折柳喃喃道。
贺钦说:“对。”
闻折柳道:“可除了谢源源那个神秘的体质,我再想不出其他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难道这个体质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藏在里头?”
“说不准。”贺钦沉吟了一阵,“他们肯定是发现了问题,或者说,已经猜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等着在谢源源身上验证了。”
“要告诉他吗?”闻折柳有些犹豫,“说实在的,因为这个体质原因,源源做事就不用像其他人一样瞻前顾后,他现在还是有些……”
“有些不成熟,是吧?”贺钦亲了亲他,“我也想到这个问题,就是告诉杜子君,也比告诉他要稳妥一点。”
闻折柳道:“稍微提一提好了,也不用说得那么严重。”
“行。”贺钦道,“一会我去说。”
转眼已是黑夜,谢源源刚一踏出房门,便感到了一阵熟悉而陌生的眩晕感,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扑通一下,摔进了一大团腥腻扑鼻的东西里头。
“噫——!”他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强忍着恶心,从这堆东西里坐起来,借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光,他低头一看,身下也不知道团堆着什么,全是细细长长,腻腻纠缠在一处,宛如数不清的血丝筋肉般的玩意儿,当即没被恶心到吐出来,“……这都是什么呀!”
他急急匆匆地跳到地上,脚一沾地,又差点叫那滑润青苔一样的触感打滑摔倒,谢源源苦着脸,踉踉跄跄地站稳了,这才有时间四下环顾一圈。
“我靠……”他想拿手捂住鼻子,一想到手掌上也沾到了方才的肮脏血污,身上更是惨不忍睹,脏臭得不能看了,看一看背包,更是被系统锁得严严实实,连个擦手的地方都没有,也只得悻悻地放下去,“我这是……我这是来了个什么鬼地方啊?”
眼前的场景,乍一看还是修道院的轮廓,但环境却已然变得无比怪诞可怖。除了他刚刚摔上去的那堆东西,地面凹凸不平,在灯火下凝着浆液质感的暗红色,宛如柔软肿胀的咽喉,有的地方甚至在不住微微鼓动;墙壁上的砖石也透出一层剥皮肌肉般血淋淋的纹理,火把固定在墙上熊熊燃烧,靠近火把的地方便烤得焦黑翻起,肉油直烫,看得谢源源肠肚一阵搅动,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整个修道院,他目力所及之处的所有、一切,似乎这本身就变成了一只活着的,畸形奇诡的巨兽,而他就在这巨兽的肉体之内踽踽而行,惶茫环顾。
血和肉、血和肉、血和肉,放眼望去,全都是一片鲜红猩红暗红的血和肉,谢源源尽力忽略脚下恶心到极点的柔软触感,艰难跋涉在这恐怖的世界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