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光远更是大怒,喝道:“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来人,把这个叛贼拉出去腰斩!”众人大惊失色,一起上前劝阻。
崔光远黑着脸,不理睬众人,喝令处死李处崟,刀斧手依言拖出李处崟,腰斩于大堂前,血流满地,现场惨不忍睹,众将士一起掩面垂泪,暗中为李处崟抱不平。
江一尘正在北城督促士兵,闻报后急忙赶到帅府,已经晚了,李处崟的尸体都被抬了出去,只剩下一滩鲜血,在冬日惨白的阳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大家见江一尘进来,纷纷涌上前来,诉说事情的前因后果,表示崔光远不分是非,乱杀大将,令人心寒。
江一尘在崔光远军中没几天,和李处崟更是只有几面之交,但是日常和士兵的交谈中,了解到李处崟非但作战勇敢,而且体恤部下,深受士兵爱戴,威望极高,眼下被崔光远以通敌的罪名处死,对军心的伤害可以说是巨大无比。
众将看向帅府大堂的目光中透露着愤恨和不平,让江一尘十分不安,连忙出言抚慰诸人,好一会儿,等众人情绪稍稍平复,再入见崔光远。
崔光远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喝茶,见到江一尘,勉强露出笑容,招呼一声:“一尘,你来了?”江一尘见四周空无一人,顺手提起茶壶,给崔光远满上水,再给自己倒上一碗水,问道:“崔将军,为何要处死李将军?”崔光远道:“李处崟暗中通敌,欲打开城门,放敌军进来。”江一尘道:“李将军为人忠义,投敌一事可有证据?”崔光远兀自嘴硬,道:“众多士兵都听到了叛军私下的谈话,李处崟通敌确凿无疑。”江一尘摇头苦笑,道:“史思明忌惮李处崟,这是他使的反间计!”
崔光远半信半疑,道:“不管有没有通敌这回事,李处崟已经是死了,当前守城的事需要你多辛苦了!”江一尘道:“辛苦什么的都好说,我担忧的是军心浮动,将士暗中有怨言,这仗就不好打了。”昔日睢阳能够以六千士兵力抗尹子琦十五万人马九个月之久,除了张巡的大才,上下一心也是重要因素,而崔光远在这个关键时刻冤杀大将,极大的动摇了军心,后果难料。
崔光远默然,后悔不已,说道:“安抚士兵的事也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江一尘心道:“这些都是你的部下,却要我来帮你稳定军心,真是从何说起?”知道李处崟部下都有怨言,而这些恰好是崔光远的主力,让他们安定下来非常必要,当下答应一声,来到李处崟的营中。
远远的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原来全营将士闻知李处崟死讯,径自放下守城的活,都从城头上下来了,为李处崟折锭烧纸,寄托哀思,以至于城内黄纸销售一空。
士兵们看到江一尘进来,视若未见,没有一个站起来招呼,自顾自折锭,再把折好的纸锭投入火炉,
江一尘心中一酸,走到士兵中间坐下,也不说话,默默的折起纸锭。
这个举动让士兵们对江一尘的好感顿生,一个裨将忍不住说道:“江道长,你怎么来我们营中了?”江一尘平时和士兵相处,一直以道士自居,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三品高官,因此经常和士兵打成一片。
江一尘把手中折好的纸锭扔进火炉,道:“节度使误杀李将军,现在懊悔不已,特地委托我前来看望大家,希望大家以国事为重,不要因为这个悲伤的事影响了士气!”一个士兵愤愤不平的道:“李将军带兵有方,立下无数战功,难道就这样随随便便死了?”众人停止折锭,都望着江一尘。
江一尘想了想,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确实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节度使正自责不已,我会禀报朝廷,为李将军讨回一个公道,同时会照顾好他的家人,还望大家不要因此寒了心!”裨将道:“都像江道长这样对待下面的将士,我们即使战死了也无憾!”有士兵说道:“江道长,你是朝廷的大官,不知道我们当士兵的苦!”又有人道:“我们冒着危险出生入死,最后的封赏都是当官的拿去了,这太不公平了!”另一人道:“难得遇到李将军这样体恤我们的将领,又莫名其妙被杀了!”
江一尘摆摆手,道:“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不忍看到景秀河山遭到叛军荼毒,才走上了险恶的疆场,自安禄山叛乱始,无数的好兄弟在我面前阵亡,我必须为他们报仇,同时也为了让我的家人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
江一尘并没有讲什么大道理,说的都是心里话,很快拉近了和士兵们的距离,战场上同伴的阵亡,最容易激发士兵的复仇心,加上出征在外,生死难料,对家人的思念会分外强烈,这两点最容易打动士兵的心。
见军心开始稳定下来,江一尘趁热打铁,大声道:“我已经和节度使商议过了,暂时由我替代李将军率领大家,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们要打败史思明,保卫魏州,更重要的是,大伙在奋勇杀敌的同时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们的家人都在盼着你们安全回家!”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战场上伤亡最是难以预料,但是每个士兵都希望自己能够从疆场上平安回家,江一尘的这些话说到了大伙的心坎里,暂时把注意力从悲愤中转移到了守城上,加上江一尘的威名素著,又有道法在身,士兵们一扫前几天战败的阴霾,士气大振。
裨将站起来,带头向江一尘行军礼,道:“请江道长示下!”江一尘笑道:“就一件事,请大伙上城杀敌去!”裨将回头,大声道:“弟兄们,拿起你们的兵器,上城杀史思明那狗娘养的!”士兵齐声欢呼,冲出军营,往城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