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亚人就算死了也会复活,要是死亡一起就重新换一件衣服的话也太过浪费了——那些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有栖川郁时已经记不清自己死亡了多少次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选择记录下来自己死亡的次数,到了后来被厚生劳动省给抓住——就只剩下麻木的痛苦了。
这是暗无天日、痛苦到令人窒息的深渊,他被掐着脖子束缚在深渊中,日复一日地啜饮苦痛。数不清过了几天、数不清到底死亡了多少次。
他只记得自己在不断的死亡、重生、死亡、重生。
这份痛苦是没有尽头的。
每一天都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死法,那群疯子为了测试亚人的极限在哪里,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到了后来,有栖川郁时已经不再为痛苦而流泪了。
如果那一次就死掉的话就好了——他有时候会这么想。
有栖川郁时的第一次死亡是一个意外。
他读国中时,班里有一个抑郁症严重的女孩子绝望自杀,试图从教学楼的天台跳下来一了百了。有栖川郁时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冲出去,抓住了她的手。
但有栖川郁时自己卡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那里不是天台,而是天台和下一楼层中间凸出的装饰物把手,天台上的人无法对他施以援手,而下一楼的人又够不住他。
那个被他拉住的少女倒是好好地被人从窗口接了下去。
但他就读的那个国中大概资金全被贪污了,教学楼可能是什么豆腐渣工程——那个装饰性的把手毫无征兆地就断裂了。
从六层楼高度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活么?
有栖川郁时亲身体验的答案是:不能。
但一分钟后,同学们甚至没有从他坠楼死亡的震惊中缓过来,他就在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复活了。
少年在满地血污中睁开了璨金色的眼睛。
*
有栖川郁时跑的很急,他能出逃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早有预谋——同为亚人的佐藤迫切地需要他这个同伴,而他对于营救被厚生劳动省抓住的亚人十分有经验。
有栖川郁时来不及仔仔细细翻找,他从突然离开的研究员的大衣口袋中胡乱抓了一把,掏出了许多零碎的硬币和关键的那张门禁卡。
他从染尽了红色的衣袖中露出来一截纤细的手腕,手腕上是一道深刻的深红色的勒痕,那是拘束带留下来的痕迹。
厚生劳动省对于亚人这样珍惜的研究对象看的很紧,他刚刚刷开门禁就陷入了紧张的追逐战之中。ibm很强,但却没有办法单独对抗整栋大楼集中起来的安保,他只能被逼上了楼顶。
有栖川郁时站在天台边缘时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就跳了下去。
不跳,他会被抓出去;跳了,外面还有佐藤那些人,他说不定能活下去。
就在有栖川郁时以为自己即将迎来再一次的重生时,他却感觉到自己不再下坠了。
他猛的睁开眼睛,入眼就是少年被风撩起的黑发和苍青色的眼睛。少年一把拉住他,很反科学的飘在半空中。
此情此景让有栖川郁时的脑子难得地懵了一下,随机有着苍青色眼瞳的少年就开始了一顿说教:“我说你啊不要随便自杀好不好?虽然我业务是收费的有求必应但今天你运气好,赶上我日行一善了,所以好好珍惜你这条捡来的命啊?”
一通语速极快的碎碎念,有栖川郁时只勉强听出来了前面一句话和“收费的有求必应”这几个词。
运动服少年拎着他缓缓落到地上,有栖川郁时愣了愣,感受了一下□□着的脚掌踩到地面的触感。他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他:“你是谁?”
“我是夜斗神。”运动服少年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露出一个自认为相当潇洒的微笑来,“拥有百万信徒、神社遍布全日本的神明大人——不过这个梦想还在实现中。”
夜斗一边自夸的同时还在一边打量有栖川郁时。他去救有栖川郁时的原因当然不会仅仅是日行一善那么简单。
他确实只是刚好路过、又巧合地刚好看到有栖川郁时跳楼而已,但是神明对自杀的人向来没有好感。夜斗会在那一刻选择帮他一把,实际上是因为……
他和这个少年结下了缘。
缘分这种东西是相当奇妙的,夜斗可以斩断缘,当然也能看出缘来。而他和眼前的少年至今还牵连着从久远的前尘中而来的缘。
时隔百年,他还记得那张霁月般昳丽的脸。只是现在眼前的那张脸比起记忆中的要更为青涩和稚气。
而有栖川郁时当然不知道夜斗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些抓他的研究员不会给他太多时间,而他的ibm也没有看到有其他亚人的ibm的存在……但是有栖川郁时能够通过ibm听到逐渐变大的脚步声。
“虽然我没有听说过夜斗神什么的,”有栖川郁时的语气有点焦急,“但既然是神明的话,可以请您帮帮我、把我从这里带出去么?我记得您刚才说了‘收费’什么,拜托了,付出多少钱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