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姬这般示好,必定是在他身上有所求。云溯望仗着这一点,坑起自己的生母来也毫不手软。
他仍旧保持着和仲遥华七日一次的通信频率,时不时利用职务之便泄露出去些叛军的行踪,令原本以神出鬼没闻名的北境叛军被仲遥华一抓一个准。
叛军节节败退,凝姬却夜夜笙歌。几乎所有北境妖族都无法理解,原本一心叛乱的凝姬为何突然一反常态地毫无作为。
在北境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变成了一封一封的捷报,从前线传到了魔皇所在的望雪宫。只是这翻阅战报的人却从夜朔云变成了陆宇琴。
因为用兄长给的药控制住了变成人族形态、身体虚弱还“怀着”魔胎的魔皇陛下,陆宇琴一跃成为了整个魔域真正的掌权人,连奏折也全都由他代为处理。
朝堂之上有他的兄长陆苍烨暂时稳住局面,而望雪宫内就只剩下了他和沈北雪二人独处。
在药物的作用下,沈北雪时常整日昏睡不醒。魔皇不言不语的时候看起来安静又温柔,足够赏心悦目。很多次,陆宇琴都觉得像是回到了他和沈北雪初识的时候。
只可惜他被魔皇从雷云剑宗挟持到了魔域,又亲眼目睹了好友被陷害的惨状,心中的感情早已变了味儿。如今他拿到了主动权,反过来将魔皇囚了起来,心中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快意。
处理完桌案上的奏折,陆宇琴便从桌前站了起来,揭开床头的幔帐,静静看着躺在床上不再害人的琴修。
据他兄长所言,魔胎最开始是养在魔皇体内,只是一团双方精气混合成的能量体,没有思想与意识,但是为了存活下去会不断吸取魔皇的力量。
大概是早知道是这样的过程,魔皇在来望雪宫之前就替自己打点好了一切,连孕育魔胎之时需要定期服用的药物也有宫人及时送上。
魔皇虽然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毕竟算不到自己会一直停留在身体孱弱几乎能被陆宇琴单手制服的状态。每次被强行喂药的时候都不情不愿地黑着一张脸。
只可惜陆宇琴似乎颇喜欢给他喂药,无论魔皇如何发火,都会一勺一勺温柔却又不容置疑地将药往他嘴里送。
寝殿之外,送药的宫人已经恭谨地候在那里。陆宇琴习惯了这套流程,听到声音没有多想,便叫那宫人把药端了进来。
他伸手摇了摇昏睡中的单薄琴修,语气轻缓柔和:“北雪醒醒。”
沈北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明显已经醒了,但是他性子颇为别扭,知道到陆宇琴又要喂他喝药连眼睛都未睁开。
陆宇琴看他这样的冷淡反应非但不觉得扫兴,唇角还微微带起了笑意。他接过药碗,继续劝道:“北雪别闹了,不喝药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他表面上温柔体贴,却拿捏准了什么样的话会让魔皇恼羞成怒。听到“肚里的孩子”这句,沈北雪睁开眼睛,挥手便要掀了陆宇琴手中的药碗。
陆宇琴常年练剑,反应极快,直接后退两步堪堪躲开。
魔皇一击不成,冷嘲道:“灵洲人都说雷云剑宗的内门大弟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没料到如今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站在他床边的剑修听他冷嘲热讽也不气恼,只是用一双清澈的浅褐色眼睛平静望着他:“让我变成这般模样的,不正是北雪你么?”
陆宇琴说完之后,魔皇那头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魔皇脾气不佳,却不愿真的迁怒到陆宇琴身上。看到一直静默站在房中的宫人,他的眸中再次凝起戾气:“你是哪里的宫人,已经送过了药,为何还不退下?”
这句话仿佛是一场暗杀开启的指令,那个一直低头沉默,仿佛不存在一样的宫人突然抬起头来,拔出暗藏的兵刃朝陆宇琴刺了过去。
沈北雪自小在宫中长大,应对这样的场面已然不是第一次了。他的脑子反应得极快,瞬间便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朝中那帮为了魔后之位暗中算计臣子没了自己的打压,又一次蠢蠢欲动了。
人族形态施术不便,他近乎急切地摸索着床榻边可用的东西。当手指碰到琴弦的时候,没多犹豫便往其中灌注灵力,操纵琴弦向那不自量力的刺客袭去。
然而一切都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发生了变化,原本作势要袭击陆宇琴的刺客眨眼之间便来到了魔皇面前,淬过毒的匕首泛出异样的寒光。
沈北雪这才意识到方才是关系则乱,刺客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自己。
因为急于出手,沈北雪的身上尽是破绽。未抵挡多久,便被那有毒的匕首刺中。不是要害,却疼痛钻心。
正当情势即将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之时,一道凛冽剑光照亮了昏暗的屋子,刺客握匕首的手臂被这一剑齐齐削了下来,滚落到了床底。
陆宇琴念动咒诀,将假扮宫人的刺客绑得结结实实,一向温柔的眼神难得染上了杀意。
魔皇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和不可置信,但随即便很好地掩藏了起来。为了打破和陆宇琴之间那尴尬的沉默,他摸出床头暗格中救命用的丹药服下,然后逼问那刺客:“是谁派你来杀孤的?”
谁料到回答他的竟不是那刺客,而是陆宇琴:“不必问了……他是陆家豢养的死士。”
而那刺客竟并未否认:“二公子被魔皇掳至魔域,灵洲到处都是流言蜚语。说二公子已经堕为了魔皇的男宠,和苍羽君一同背叛了灵洲和陆家。
家主因为这件事,被人几番刁难,就连整个陆家都因此抬不起头来。家主派属下来,想要二公子自己做个决断。
是继续执迷不悟委身魔皇,还是杀了魔皇和苍羽君之后回到灵洲。”
陆宇琴并非不想回家,但他却被那过分残酷的要求给刺到了。兄长是他最亲密之人,而魔皇则让他爱恨交加。
可陆家主为了维护名誉,居然让他将这二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