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魔皇的态度,云溯望反倒下定了决心。魔皇太过高傲,认定了他和安师弟分开后就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既然如此,他何不借着这机会跟着他去北陵,在对方最疏于防范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反正只要杀了夜朔云,安师弟自然也就跟着自由了。
安归澜觉察到云师兄的怀抱稍微松快了些,便猜到师兄已经想明白了。他一直知道师兄是聪慧的,只可惜不愿把心思用在害人和与人相争之上,白白叫人算计吃了不少苦头。
但几经生死之后,师兄为和他一起活下去也学会了妥协。挟持舒亦寄和仲遥华也好,同意去北陵也好,每一次都让他觉得歉疚又心疼。
他最后一次将师兄抱紧,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走向夜朔云:“魔皇陛下,我们开始立契吧。”
立契是这个世界适用范围颇广的言灵咒的统称,这其中包括人族、妖族、魔族之间结契,和妖兽灵宠结契,甚至对着一件物品或者广袤天地也能立下誓约。类型不同,效用也就不同。
安归澜和魔皇之间的言灵咒以彼此性命为约束,魔域和灵洲大陆为见证,算是最正式的契约了。正因为如此,安归澜并不担心自己去了镇墓之地后,魔皇出尔反尔做出伤害云师兄的事情。
咒术成形,灵光和魔气一同退去,云溯望主动除去了仲遥华和舒氏兄妹身上的禁锢。
夜朔云见他履约,也凝聚魔气成刃,在指上割了个小口挤出几滴血来。
见魔皇吝啬,安归澜忍不住去征询那男狐妖的意见:“烦请舒老板帮忙看看,这些做药引可够?”
舒亦寄被自己的病人绑架,原本憋着股气不想应声。但能在鱼龙混杂的浮流镇生存下来,他自然清楚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
魔皇珍视遥华君,可未必愿意护他,还是得留条后路。言言
这样想着,他勉强地抬眼看了看,应道:“当然不够。”
“那就请魔皇陛下履行约定,多赐些血了。”
少年说得轻松愉悦,夜朔云就是心中再恨也无法违约。
又是一刀割下去,魔皇头晕脱力的症状突然加重,高瘦的身形晃了晃,险些倒在地上。
“朔云哥!”仲燕云情急之下喊出了声,她比谁都清楚魔皇的身体情况,陛下用药物不断变成魔族形态透支生命,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夜朔云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勉强稳住身形,扬手止住了表妹的惊呼:“不必大惊小怪,只是前几日没有休息好而已。”
在他身后,云溯望接过盛着魔皇鲜血的玉瓶,眼中满含探究。
他原以为沈北雪的病弱是装给宇琴看的,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无论是夜朔云还是沈北雪,身体似乎都会有周期性地病痛。
若是在他病中突然发难,不可一世的魔皇也只能变做任人摆布的阶下囚了吧……
魔皇身体状况不佳,又信不过舒亦寄这个妖族神医,并未在浮流镇久留。他走之后,就只剩下燕云君一边等着兄长彻底康复,一边监督着安归澜履行去镇墓之地的约定。
仲遥华的残魂和身体凑在一处,有舒亦寄的精湛医术救治,又有北陵仲氏一族灵药的支持,康复起来异常迅速,不到十日就魂魄融合恢复记忆,认出了妹妹和舒亦寄。
昏迷的时间太久又常年在屋子里不见阳光,仲遥华并不能长时间站立或行走。更多的时候他都是静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由舒家人或是自己的亲妹妹陪着说说话,倒不至于觉得无聊寂寞。
这日阳光正好,仲遥华膝上盖着毯子,独自坐在树影掩映的院落中。偶有山上飞下来的几只小麻雀在他脚边的沙土地上啄食吃。
他一觉醒来,距离落玉川之战已经过了近十年。亲妹妹修炼有成颇有担当,表兄成了魔皇,当年冒死救他的狐妖青年开了一家医馆,生活清苦却对他不离不弃。
九霄派地牢里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噩梦,身边的人不会提,仲遥华也不愿刻意去想。
九霄派已经被朔云哥屠戮殆尽了,那些曾经在牢中折磨过他的人被杀得一个不剩,这些事情他其实早已经知道了。
残魂和本体重新融合带来的不只有痛苦,也有很多他昏迷期间外面世界的消息。
从长暗镇起,仲遥华的残魂就一直跟在云溯望和安归澜师兄弟身边,已经可以说得上是这段感情除小云之外的另一个见证人。
受碎裂残魂影响,醒过来的本尊也对这对儿命途多舛的师兄弟抱有善意。
当安归澜来院中探望的时候,最先对上的便是魔族青年含着笑意的淡紫色眼睛。
仲遥华恢复得很好,肤色依旧白,但是看着健康了许多。桃花眼中含着暖意,只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打过招呼之后,安归澜搬了把藤椅坐在他身边:“燕云君告诉我,落玉川之战爆发前遥华君才是镇墓之地的大祭司。
还有几日我便要去赴任了,所以今天来向前辈请教些经验。”
遥华君笑了笑,并未以前辈自居:“我只是挂了个大祭司的名头,硬被送去待了几年而已。连真正的魔神到底是何模样都没见过,更别提有什么经验了。
甚至闲来无事,偷偷溜出去到灵洲人族的地界游逛也是有的。所以我能帮的忙大概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