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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跑上山找这贱人,可就算他在慈云庵的小院,被那十来个护卫守着,怕也难敌左良傅。
  不急不急,现在能确定两件事,头一件,曹县乱局和高县令的死一定是左良傅暗中操纵的;第二件,他方才听见了,竹灯说盈袖是左良傅心上人……所以现在不能拿匕首抵在这贱人脖子上要挟左良傅,千万别把这狗官惹恼了。
  “左大人,陈某输了,一万个心服口服。”
  陈南淮无奈一笑,看向怀里的盈袖。嚯,这贱人此时正盯着左良傅,眸中似有千种心事,万般愁怨,她还掉泪了,不用问了,俩人果然有一腿!
  心里虽恨极了,陈南淮仍佯装作凛然无畏,叹了口气,轻抚着女孩的胳膊,哀求左良傅:
  “袖儿是我未婚妻子,她是个好姑娘,求大人放过她。”
  “你刚才说什么?”
  左良傅仿佛没听清,故意歪了歪头。
  他走过去,温柔款款地看着盈袖,那个哭得伤心的姑娘。
  男人抬手,将她发髻上的那根银簪拔掉,随手扔到一边,紧接着,他微笑着看向陈南淮,微微弯腰,凑近了,问:“本官耳力不好,没听清,你刚才叫她什么来着?未婚妻?”
  陈南淮下意识放开盈袖,往后退了两步,干咧出个笑:“是草民说错了,她是梅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喏,左大人来了
  第58章 不度
  听见这话, 左良傅顿时喜笑颜开,扭头,对身后立着的夜郎西和胭脂道:“瞧瞧, 本官早都告诉你们, 咱们的陈兄弟是个最伶俐不过的可人儿,你们还不信, 这下长见识了吧。”
  “见识了。”
  夜郎西双臂环抱, 下巴微微抬起,眉眼间写满了嘲弄,笑道:
  “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得, 比下官还会奉承大人呢, 陈兄弟就不该做生意, 得去混官场。”
  左良傅笑了声, 没再挖苦。
  在盈袖跟前, 他并不想表现的太过刻毒, 会吓着她。
  “丫头,冷不冷?”
  左良傅柔声问。
  垂眸瞧去, 这会儿山风大, 将丫头的黑发吹得有些凌乱。
  男人抬手, 将身上穿的大氅解下,披在了盈袖身上, 笑道:“放心,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舍下你。”
  啪!
  盈袖扬手, 狠狠地甩了左良傅一耳光。
  “梅小姐,你疯了么?”
  陈南淮重重呵斥了声,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想要挡在女孩身前,这贱人脑子有病么?哪怕左良傅再喜欢她,可人家毕竟是朝廷命官,男人都好面子,怎么会容忍被个女人当众打耳光。
  他想将这贱人拉过来,护着。
  可当他瞧见左良傅那双如狼般阴狠的眼,笑了两声,没敢再言语,她想找死,便随她吧。
  “陈公子莫慌。”
  左良傅连连摆手,颇为委屈地摸了下有些发烫的侧脸,看着陈南淮,笑道:“本官脸皮厚,打不疼的。”
  忽而,左良傅像想起什么似得,笑着问陈南淮:“公子,你被她打过么?”
  陈南淮一怔,更慌了。
  老爷子曾跟他说过,猫逮住老鼠后,不会立马吃掉,而是百般戏耍……等玩够了涮够了,才会吞掉。
  陈南淮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住,轻咬了下舌尖,试图用痛来使自己镇静下来,莫慌,他是陈砚松独子,姓左的顶多羞辱他,绝不会要了他的命,忍就行了。
  “打过的。”
  陈南淮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双手,无奈笑道:“右手被她用簪子扎透了,左手被她咬了口。”
  “呦,瞧着都疼。”
  左良傅啧啧叹气,故意作出心痛之样。
  他知道陈南淮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好几次,他都想现身,阉了这杂种。
  “那咱俩是难兄难弟呀,被同一个女人打。”
  左良傅莞尔浅笑,走过去,挡在盈袖身前,看着身子略有些颤的陈南淮,指头轻轻地戳了下陈南淮的肩膀,眉一挑:“有缘,咱哥俩太有缘了。”
  “不不不。”
  陈南淮忙陪着笑:“草民哪敢和大人比肩。”
  “也是。”
  左良傅笑了声,目光逐渐冷了下来:“她一开始打你,是因为你侮辱她,她那时候伤心坏了,有些事还不大想得通,忍无可忍就伤了你。可后来,她明知道自己酒醉后被你占了便宜,却忍下这口气,一句话都不说,是因为着实惧怕你这块嚣张跋扈的贱骨头。”
  “是。”
  陈南淮低下头,强咧出个笑。
  “那你可知道,为何她打本官,本官却很高兴?”左良傅脸色愈发难看了。
  “草民愚钝。”
  陈南淮牙关紧咬,笑着摇头。
  “因为她恨本官。”
  左良傅微微扭头,朝后看,果然瞧见丫头此时用手捂住口,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着实痛苦,身子摇摇欲坠,最后实在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放声大哭。
  左良傅叹了口气,看向陈南淮,幽幽道:“她恨本官袖手旁观,恨本官薄情寡义,可我,却一直在她身边。如今,我来了,她终于敢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敢将愤怒发泄出来。所以,她现在就算捅我一刀我都高兴,陈公子,你懂么?”
  “懂。”
  陈南淮笑着点头,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她早都知道左良傅就在跟前,却一句话都不说,维护着这狗官,一步步将他诱至如此绝境。
  “毛都没长全的软蛋,你懂个屁。”
  左良傅下巴微抬,故意看向陈南淮的下边,鄙夷一笑。
  男人径直走向坟墓,恭恭敬敬地朝柔光拜了三拜,目中似有泪光,面上伤心之色甚浓,当转身的时候,又恢复往日的镇静自若,他双臂环抱,冷冷地看着竹灯师太,笑道:
  “竹灯,你越矩了。”
  “阿弥陀佛。”
  竹灯师太双手合十,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老尼姑身形有些晃动,似在极力隐忍痛楚,良久,才哽咽道:“贫尼原先以为大人是要利用陆姑娘挑起陈高二人的嫌隙,没成想,大人竟是要借官府的手来清缴曹县的暗桩。”
  “对。”
  左良傅笑着点头。
  朝廷内部党派纷争,羽林卫自相残杀,光指挥使都换了几茬。云州和曹县的势力盘根错节,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潜伏在曹县的暗桩有没有叛变。瞧瞧,竹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吃斋念佛久了,就真成了个佛爷。
  如今他左良傅来了,曹县那些老的、没用的、叛变的以及心慈手软的,必须全都清除,一个不留。
  “竹灯,慈云庵还有一条通往小院的密道,你为何不与本官交代清楚?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指点陆令容去挟持盈袖,更不该叫柔光去登仙台救人。您是老前辈,本官给你留面子,没处置你,知道你这些日子贪生怕死地躲起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搭理你,你自己回长安见陛下,问问陛下宽不宽宥你。”
  “左大人!”
  竹灯师太狠狠地甩了下袖子,怒道:“大人难道就没一点愧疚么?这些日子,多少无辜的人惨死,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
  “呦,师太还真修成佛了。”
  左良傅鄙夷一笑,道:“听闻师太二十多年前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时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念了几天经,竟真能觉得洗净双手?你不尊本官的命令,生了恻隐之心,那便是愧对陛下,是为不忠;你为救区区一个陆令容,害死了柔光,是为不义,你这种不忠不义的小人,有何资格指责本官?”
  “是。”
  竹灯凄然一笑,仰头,看了眼浩瀚碧空还有初升起来的太阳。
  二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为了黄图霸业,多少人变成了白骨?佛普度不了众生,消弭不了欲望。
  竹灯摇头苦笑,她盘腿而坐,从怀里掏出张桃花笺,放在满地的佛珠上,随后,她看向不远处正啜泣的盈袖,双手合十,悲痛道:“贫尼害苦了徒儿,亦害苦了梅姑娘,自是要赎罪的。贫尼自知大限将近,这些日子躲起来苦心钻研医典,为陆姑娘的病拟出这张方子,烦请梅姑娘交给她,告诉她,别再追逐那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说罢这话,竹灯师太双手合十,最后念了声阿弥陀佛,合眼,再也没了动静。
  ……
  一阵冷风吹过,几只寒鸦扑棱着翅膀飞来,在半空中盘旋,发出凄厉地叫声。
  这边,陈南淮咬咬牙,低着头朝竹灯走去,他像没事人似得弯腰,捡起那张桃花笺。略瞅了眼,竹灯此时盘腿而坐,面如死灰,竟给当场圆寂了。
  管她呢。
  陈南淮啐了口,暗道:表妹的身子是有些虚,至今未来葵水,为此遭了不少白眼和嘲笑。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别的病?她之所以为左良傅做事,是被这狗官拿病痛要挟了?
  正乱想间,陈南淮蓦地看见眼前多了双牛皮靴,是左良傅。
  陈南淮赶忙站起来,一瞧,左良傅正歪着头朝他笑,可眼中却含着狠厉嗜血之色。
  “师太的遗物,草民不敢沾染。”
  陈南淮恭恭敬敬地将那张桃花笺递到左良傅手中,笑着问:“草民愚钝,在曹县犯下了滔天大罪,不知大人如何处置草民?”
  “本官为何要处置你。”
  左良傅将桃花笺揣进怀里,抬手,轻轻地拍了下陈南淮的肩膀,柔声道:“陈兄弟不光模样俊俏,人也极乖巧,你和高亦雄帮本官做了这么多好事,把曹县弄成了一锅乱粥,本官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陈南淮眼皮生生跳了几跳。
  这挖苦和羞辱,他记下了,迟早会连本带利地朝左良傅讨回来。
  “那……大人能放草民走么?”
  陈南淮试探着问。
  “自然。”
  左良傅点头微笑,他看向盈袖,心里一阵疼。
  男人看着陈南淮,面上无比诚挚,笑道:“陈兄弟,本官太喜欢你了,真舍不得为难你,可你得罪了丫头,你去求求她,她要是愿意,你就走罢。”
  听见这话,陈南淮疾走几步到了盈袖跟前,忍住怒,恭恭敬敬地给盈袖行了个大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