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庭转眼瞟过他:“以凤为姓,自非凰。”
“凤梧是大人幼子。他上面还有几位兄长。”周鹿溪点点头又跟着摇头,颇有些促狭地冲他眨眼,“星君可知他们的母亲是谁?”
皇子的妈当然是皇后,再不济也是皇妃。
欧阳庭坦然地摇首:“不知。妖皇从未婚娶不是麽?”
周鹿溪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凑近些来小声道:“那星君可知,其实那几位兄长并非出于妖皇大人?”
……所以你是在直白地告诉我你家妖皇大人是只原谅色的凤凰?
“无论仙兽妖兽,越是能力不凡繁衍越是艰难。”周鹿溪面上很有些叹惋之色,“是以凤族传承最为……至少我所知已是数代一脉单传了。”
哦,所以他爹恨死我了也情有可原。欧阳庭摸着下巴,心想断子绝孙这种事儿不管在人界还是妖界,都挺招人烦的。
“可星君是否想过,为何如今只闻凤,不见凰?”周鹿溪先前的遗憾神色不知甚麽时候已经不见,此刻满脸“快问我啊”的模样。
欧阳庭收回袖子,顺带把后脑勺留给对方表示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反正是你来找我,又不是我求你。
“好吧好吧,星君大人你这脾气啊——”周鹿溪装模作样摇头晃脑道,“刚不说了麽,凤梧小主子的那几位哥哥,并不是他亲哥。”
所以?
“那是妖皇大人兄长的子嗣,他亲子只有一个。”
第126章 洛书玉
如果说有甚麽比自己卷入一场看上去莫名其妙、本质其实更荒诞的穿越游戏更不羁的, 那莫过于承认一个傲慢无礼的家伙还尚存几丝天良未泯。
譬如,某个妖皇还挺善良,收养兄弟遗孤神马的……当然,以貌取人或是思维定式都不太对。欧阳庭略张大了些眼睛,随后又垂下不语。
“想必星君心中满是疑问。我如何得知,为何要告知星君,这是我自作主张亦或妖皇大人授意?甚至, 凤梧小主子可知?”周鹿溪啧啧两声笑道,“是不是很有趣?”
欧阳庭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妖皇凤嫡那个大变态也挺不容易的。一个阿虎一个鹿呦呦, 手下都是这种混球简直生无可恋,更别提还有凤梧那个更不靠谱的儿子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以后就要对这位妖皇大人好一些。在各个世界里被拦阻被作弄的账没算清之前,这些都先放一放。
这一放大概就得等该救的人救回来之后才能再做打算了。诶, 突然发觉这麽看来,天帝也挺惨的, 有他这种得过且过很不靠谱的属下。
“星君何故一言不发?”周鹿溪歪着头眨眨眼,有些苦恼地低头对阿虎道,“你究竟是如何跟这样不爱说话的家伙相处千年的?”
因为你怀里那个看起来勉强可称可爱的家伙脸皮贼厚。欧阳庭毫不留情地腹诽。
“无论如何,一贯秉公执法、严以律己的亢宿星君, 是不会对鬼界图谋不轨、妖界断续难继,以及人界大乱的情形坐视不理的,对不对?”周鹿溪嘿嘿笑着,“更何况, 一旦天道降责,天界可是首当其冲。”
欧阳庭并没有过多吐槽现在最多只好算作小打小闹根本没有发生甚麽六界大乱的事情,他只是若有所思道:“凤梧是妖皇的亲子。”
“自然。”周鹿溪丝毫没觉得对方说了句废话,反而眼中一亮。
欧阳庭顿了顿,头一次语带迟疑:“天帝……知否?”不等对方回答他自己却摇头笑了,“想必,他完全没想过这个。更别提心高气傲的那位妖皇大人,是万万不会主动告知他的。”
“是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麽?”周鹿溪夸张又做作地挤挤眼睛,“你的顶头上司知或不知其实无关宏旨。”
欧阳庭心里已然想到另一件事上去了。
“话说欧老大,跪求不要这样一脸严肃地想一些邪恶的事。我可以相信高贵端方的星君大人完全不可能自甘堕落成为一个告密者,对吧?”周鹿溪十分浮夸地抖了抖身体,可惜从表情到语调都没有半点儿畏惧之意。
所以失败的源头之一在此麽?那就有点儿棘手了。
欧阳庭少见地踟蹰起来,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莫非——想必星君心中已有定论,不过还需时日才能下定决心?”周鹿溪眯眼一笑,抱着阿虎欠欠身回转预备离开,“既然如此,那小妖可帮不上忙了。更不敢在旁打扰,这便告退——”
欧阳庭也没有拦阻他的意思,只是略一颔首先行踏云离去了。
也没真打算走的周鹿溪摸了摸下巴,面上嘿嘿一笑:“我怎麽觉得更喜欢现在这个星君呢?”
怀里的小白老虎不满地呼噜了一声,伸出爪子勾住衣襟磨了磨。
“嘶嘶嘶——”周鹿溪苦着脸按住那毛茸茸的爪子,“好好好,最喜欢你,只喜欢你呦!”
小白老虎这才满意地抖着胡须收了爪子,圆圆的耳朵随晃动的尾巴弹了弹。
周鹿溪立在这一方重归寂静的墓园中,看着空中离去的那个身影,不得不承认经过漫长时间与空间洗礼的某位星君焕发出另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奇妙魅力。
比如飞行。
以前的星君必然御剑而行。当那身白到令人刺目的法袍和袍子主人的正阳剑在空中发出不可忽视的啸声穿行时,一股目空一切的傲慢以及并非刻意营造的威严扑面而来,最难得的是同一时刻他还能做到令人印象深刻的优雅与端庄。路线如同某种神秘的秩序般井井有条,分毫不错。
那就是亢宿星君啊……一见难忘的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点。
但现在这个呢?并非说他飞得很烂——当然,也许是因为并未归位或者别的甚麽原因,他有了些不太熟练的生涩感觉,但周鹿溪更愿意相信他是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地洒脱。
怎麽说呢?很有趣不是麽。周鹿溪爱抚过阿虎的背脊,又捏了捏小白老虎圆滚滚的小肚子笑出声来。
长相思,羲和意。帝俊陨,金乌匿。河图现,洛书玉。
“不见!”正纡尊降贵亲自提着药桶迈步进来的妖皇大人一脸不屑,扫了一眼惴惴不安欲言又止的通报小妖,施舍般再挤出几个字来,“爱等就让他等!天界的人除了马后炮还会甚麽?!”
“喂!依时应命与马后炮不是一回事儿好麽?!你还是一方之主呢,总该知道先窥天机的代价不会太低吧。”对面似乎刚好结束把脉的玉仙君回过身来,很是不悦地皱眉,“要不是——我都懒得搭理你!”
“呸!不是马后炮那就是无能!”妖皇过来将桶一放,“别说得好像我也很乐意搭理你,我儿子到底甚麽时候能醒?”
起身将药桶提到床边的玉仙君翻个白眼:“难道在妖皇心中还曾认为有过不无能不无耻的天界之徒?”
妖皇张口欲言,却又压下,只狠狠瞪他一眼,杵着脸坐在一边不吱声了。
玉仙君瞄了一眼还等着的通报小妖道:“他说了甚麽?”